喬紹容將溫采送回家,家里依舊沒有人,張阿姨帶囡囡回宋家,看樣子今天是不會回來了。
溫采懷了孕,腳又不方便,因此喬紹容也不便多留,將她送進屋,說了兩句話之後,就又離去了。
溫采送走他,一瘸一拐地準備進浴室放水洗澡時,才突然發現家里的沐浴露已經用完了。
沒辦法,她又唯有關上水龍頭,換了鞋準備出門去小區外的超市買。
她微微瘸著走下樓時,原本停留在陰暗處的那輛路虎,正發動了車子準備離去,她驀然出現在樓下,一下子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車子榱。
溫采一下子呆住。
宋席遠也沒想到她會又走下樓來,猛地踩下了剎車,就停在離她不遠處的位置。
兩個人一個車里一個車外,靜默相視許久,終究還是宋席遠的車緩緩滑了過來敦。
溫采這才回過神來,稍微鎮定了心神,看見他放下車窗,有些艱難地勾起一個笑意︰「你怎麼會在這里?」
宋席遠靜靜看著她,忽然淡淡勾起了嘴角︰「我說是順路經過,你信嗎?」
溫采又是一怔,抿了抿唇,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席遠卻忽然再度發動車子,隨後將車停到了旁邊,推開車門走下來,來到溫采身邊︰「要去哪兒?」
「去外面超市,買沐浴露。」溫采低聲道。
宋席遠忽然就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溫采瑟縮了一下,卻終究沒有掙開,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陪你去。」他低聲道。
兩人隨即就往小區門口走去,因為溫采走不快,他的腳步也始終放得很慢,只是帶著她往前走,卻並不回頭,也不多說什麼。
溫采被他拉著往前走,恍惚間,只覺得手中傳來的溫度都是不真實的。
他帶著她走到超市前,讓她坐在超市門口,自己則走進去,挑了她平常用慣的沐浴露品牌,拿到收銀台結賬。
溫采坐在外面,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一直到他走出來,她才回過神。
兩人又一起沿路返回,宋席遠一直帶著她走進電梯,上了樓,熟練地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溫采微微皺了皺眉,宋席遠已經走了進去,隨後轉身看著她︰「還不進來?」
溫采這才木訥地走進去,接過他手上拿著的沐浴露,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說完這句話她就在門口站著,根本沒有請他留下坐一坐的意思。
宋席遠淡淡抱著手臂看著她,忽然勾了勾嘴角︰「不能讓我進去坐一坐麼?」
「已經很晚了。」溫采道,「我今天……很累,想早點休息。」
「做了什麼這麼累?」他語氣驀地就變了變。
溫采這才又抬頭看向他,猜想著他應該是看見了喬紹容送她回來時的情景,可是即便是見到,他也不該用這樣質問的口吻對她吧?
他們……明明已經離婚了。
宋席遠頓了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頓了頓,這才又道︰「你說過就算離了婚,我依然是孩子的爸爸。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忙著工作,也沒有好好關心過孩子,今天我想好好看看孩子,可以嗎?」
溫采眉心一動,心頭卻是苦澀——她能說不嗎?
宋席遠伸出手來,緩緩撫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感受著她肚子隆起的弧度,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溫采身體微微有一絲僵硬,卻還是任由他的掌心靜靜地貼著自己的肚子,感受著由他掌心傳遞過來的熨帖的溫度。
許久,兩個人都沒有動,一直到溫采覺得有些站不住了,他才察覺到什麼,收回手來,忽然將她抱起,放到了客廳沙發上。
「累了?」他低聲道。
「還好。」溫采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你該回去了。」
宋席遠看著她,卻只是淡淡道︰「你去沖涼吧,等你洗好出來,我就走。」
溫采怔了怔,也知道他的個性,自己也沒辦法,唯有點點頭,找了一個塑料袋套住自己手上的腳,然後在他的注視下,緩緩走進了浴室。
因為不想讓他久久地留在這里,溫采的澡洗得很快,才十來分鐘,就洗完走了出來。
「我……洗完了,沒事的,你回去吧。」溫采有些不敢看他,轉開視線道。
宋席遠果然緩緩站起身來,卻不是往門口走去,而是走到了她面前,忽然開口道︰「小采,我今晚可不可以留下來?」
她果然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退開兩步,冷眸看著他︰「宋席遠,我們已經離婚了!」
宋席遠聞言,淡淡一笑︰「我知道。」
說完這句,他忽然就轉過身,仿佛剛才那句只是一個逗她的玩笑,頭也不回地出了大門,隨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溫采怔怔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滿心恍惚,仿佛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今天晚上的他,實在是讓她覺得有些古怪,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突然到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回過神來,溫采轉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樓下一看,卻果然見到他那輛路虎,正緩緩地駛出小區。
她怔怔地看著,一直到那輛車已經消失在視野里,她依舊呆呆地站在那里。
這一夜,注定不眠。
而當不久之後,溫采知道他今夜種種莫名舉動的因由時,卻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後悔之中。
這天晚上之後,溫采又是接連幾天閉門不出,終于將腳傷完全養好,才又去了一趟公司。
此時安赫連和溫琳緋聞的余熱尚存,雖然安赫連刻意躲避,但還是一不小心就被溫琳纏上身,實在是很惱火,見到溫采時,態度依舊惡劣︰「山頂洞人,你終于出山了?」
溫采對于他這種態度早已經是見怪不怪,卻還是忍不住關心他一下︰「你的任小姐回來了嗎?」
一听這話安赫連的臉頓時更臭,瞪了溫采片刻,忽然道︰「你蝸居了那麼久,想不想听什麼八卦?」
溫采一邊翻著手里的文件,一邊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現在自己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的八卦?」
安赫連冷笑一聲︰「我相信這兩件事,你會非常感興趣。「哦?」溫采在家里窩了許久,倒真是不知道最近到底有什麼大新聞,不由得合上手里的文件,看著他,「說來听听。」
「其一,最近有個大人物來到A市,確切地來說,是回到了A市。你想不想溫氏再繼續發展壯大,逐漸恢復以前的規模?」
溫采一听,果然打起了精神。所謂恢復以前的規模,自然是指她爸爸執掌溫氏時的繁盛景象,她做夢都想,可是卻始終缺少資金擴大企業發展,這也是她沒有辦法的事。
「什麼大人物?溫氏要恢復以前的規模,跟這個大人物有什麼關系?」溫采忙道。
安赫連見她來了興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起身走出門外,不一會兒取了一份報紙回來,將上面一幅佔據了整個版面的專訪遞到了溫采面前。
溫采一看到照片上兩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就猛地一呆︰「這不是……喬先生的岳父岳母嗎?許晉磷,馮麗薇伉儷……」
這兩個名字對她來說實在是很陌生,她不由得抬起頭看向安赫連︰「他們是誰啊?」
安赫連猛地一呆,似乎很是吃驚︰「不是吧?你連他們的名字都沒听過?仔細想想,小時候有沒有听過?」
溫采搖了搖頭︰「沒有印象。」
安赫連似乎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呵呵笑了兩聲,才解釋道︰「許家和馮家都是紅色世家,曾經在政壇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用句老套點的話來形容,就是門生滿天下。後來棄政從商,卻依舊德高望重,可以這麼說,許老爺子一句話,A市政壇商界,無人敢不給面子。」
溫采听得目瞪口呆︰「那跟壯大溫氏有什麼關系?」
安赫連耐心解釋道︰「他們的大兒子許慎行在海外經營的公司,業務遍布歐洲各國,只是依舊沒有在國內有任何投資。如果能說服他們注資溫氏,我敢保證,溫氏從此扶搖直上。」
「你說得輕巧,無緣無故,別人為什麼要注資溫氏?」溫采雖然听得心癢,卻只覺得不靠譜,「總不能因為喬先生的關系,別人就答應來注資我們這個毫不相關的中型企業吧?」
安赫連模著下巴,挑眉一笑︰「你不是跟他們的女兒長得有幾分相像嗎?回頭去認了他們當干爹干媽,幾句好話,輕而易舉啊!」
「安赫連!」溫采忍不住打斷他,「我還以為你真的有什麼好辦法,除了這些天馬行空不靠譜的東西,你能不能想點靠譜的?」
「不靠譜嗎?我真的覺得,相當靠譜啊。」安赫連只是看著她笑,那笑容里,分明別有深意。
溫采卻只覺得他這個笑讓人十分討厭︰「收起你那副嘴臉,沒別的話說就出去吧。」
「嘖嘖,難得我心情才好了一點點,你這小脾氣卻越來越躁了。」安赫連嘖嘖嘆息,「怎麼了?是不是最近太Dry的緣故?」
他居然這樣出言不遜,溫采幾乎被他氣死,拿起一個文件夾就往他身上砸去︰「安赫連!」
安赫連一下子接住那個文件夾,眼看著溫采還要扔,連忙起身按住她桌上剩下的文件夾,迅速道︰「第二件事,關于宋席遠的,你想不想听?」
溫采被壓在文件夾里的手頓時猛地一松,隨後抬頭看著他,連臉色都一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的什麼事?」
安赫連壓低了聲音,道︰「我收到消息,最近有人一直在試圖查他的老底。他黑白兩道都沾手,有沒有做過什麼不干淨的生意,那還真不好說,如果真的被人查了出來——」
「會怎樣?」溫采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猛地抓住安赫連的手。
安赫連被她抓得慘叫一聲︰「溫小姐,你應該有常識的吧?那些暗地里的生意,有多少是見得光的?這些生意一旦曝光,後果將會怎樣,還用多說嗎?」
溫采一下子臉色雪白,皺著眉看著他,許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誰?」
安赫連抽回自己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溫采抓得皺巴巴的袖口,微微挑了眉道︰「根據我這雙慧眼分析,宋席遠目前最大的仇人,無非就是那個誰。」
那個誰,溫采當然知道那個誰——秦寧。
聯想起他之前針對千盛采取的種種行動,再加上安赫連說的這件事,他竟然是一心要把宋席遠往死里整!
溫采又擔心又害怕,心驚肉跳之余,翻出手機來就想給宋席遠打電話,可是剛剛翻到他的名字,她忽然就猶豫了。
安赫連見她的動作,似乎也知道她的猶疑,淡淡道︰「當然,這件事我都能收到風,宋席遠肯定也能收到。現在就看他和那個人怎麼斗法了,到底誰技高一籌,能夠贏得這場仗,那就只有拭目以待了。」
誰能贏?秦寧本事高,可是溫采雖然相信宋席遠絕對不會這樣輕易地就被人扳倒,可是終究關心則亂,她的心始終放不下來。
她忽然又想起他跑到自己家里來的那天晚上——該不會,他是覺得自己會出什麼事,所以才跑來找她的?
一想到這里,溫采忽然愈發害怕起來,終于再也不顧什麼,撥通了宋席遠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溫采害怕到無以復加,然而她不會知道,電話那頭的人,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久久地呆住,竟然忘記了接電話。
直到屏幕猛地暗下去,宋席遠才恍然回過神來,心神一動,正要回撥,溫采卻又打了電話過來。
這一回,他沒有再失神,接起電話放在了耳邊︰「喂?」
「宋席遠!」乍然听見他的聲音,溫采的心情簡直像坐上了雲霄飛車一般,聲音竟然都在微微發抖。
宋席遠微微一怔︰「小采。怎麼了?」
溫采緊緊捏著電話,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個時候才終于稍微平復了一些,她听著他在那話那頭的呼吸聲,許久之後,才終于問了出來︰「你有沒有事?」
宋席遠緩緩轉過椅背,看向辦公室外的廣闊天地,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什麼事?」」溫采深深地吸著氣,許久之後,才緩緩道︰「我听說,有人在查你……」
「你怕我出事?」宋席遠眉心動了動,頓了許久,才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我們的孩子沒有爸爸的。」
他這樣說,溫采卻愈發心驚肉跳,捏著電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宋席遠亦沉下眼眸來,頓了許久,才又喊了她一聲︰「小采。」
溫采低低應了一聲,聲音之中,依稀已經有了一股濕意。
宋席遠听出來了,頓了許久,才又道︰「你想不想見見我?」
溫采一頓,許久之後,輕輕搖起了頭,後來才想起他看不見,這才道︰「不用了,我知道你沒事就好。」
宋席遠听了,眸色微微一黯︰「那如果我說,我現在不太好呢?」
溫采手心忽然一緊,許久之後,才喃喃道︰「你說過你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是啊。」宋席遠忽然低聲應道,「因為我現在忽然確定了一件事,所以,我更加不會讓自己出事。」
溫采呆呆的,卻听他緩緩道︰「我知道,你還愛我。」
就米有筒子懷疑許氏夫婦的身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