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采回到宋家時,囡囡正趴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作業,而文欣陪在她身邊,神情明顯很疲憊,但是卻也強打起精神指導囡囡的功課。
「媽,我回來了。」溫采走進門來,喊了她一聲。
文欣先前還沒什麼精神,听到她的聲音一下子就坐直了,隨後站起身來看向她︰「小采,你回來了。你去哪兒了?」
溫采忙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讓她一同坐在沙發上,這才開口道︰「媽,我听你的話,去找了我外公……」
「你真的去了?」文欣一下子就激動起來,緊緊抓住她的手,「那你外公怎麼說?櫧」
「他說會給那邊打招呼,保證絕對不會有人惡意陷害宋席遠。」
文欣听了,雖然依舊擔憂不已,但畢竟還是松了口氣,點了點頭,這才道︰「那就好。」
溫采看著她,這才又緩緩道︰「媽,你不要太擔心,今天下午,我去見了宋席遠。班」
「什麼?」文欣一下子就更急了,「你見過他了?他怎麼樣?」
「他很好,比我們想象中都要好,而且,他告訴我他有對策讓自己月兌身,讓我們不要擔心。」溫采輕聲道。
「有對策讓自己月兌身,那為什麼現在還要呆在那個鬼地方?」文欣急得不行,「他該不會是騙你的吧?」
溫采頓了頓,其實之前宋席遠這樣對她說的時候,她也這麼想過,可是後來回來的路上,她細細地想過,跟宋席遠在一起這麼久,她多少也應該很了解他了,想想他說這句話時候的神情,她忽然就決定相信他。
所以此時文欣這樣問,她便答道︰「我相信他不是騙我,他說的是真的。」
「真的?」文欣似乎也被她的相信所感染,明明覺得不是那麼可信,心里卻隱約升起了一絲希望。
正在此時,外面卻忽然傳來汽車的聲音,沒過多久,便傳來宋祁萬說話的聲音,文欣起身就迎了出去,拉著宋祁萬,歡天喜地地道︰「祁萬,小采今天見到席遠了,她說席遠已經想好了自救的對策!」
宋祁萬聞言,大步走進來,看著溫采︰「小采,是不是真的?」
溫采略頓之後,點了點頭。
宋祁萬听了,忽然對文欣道︰「阿欣,你陪著囡囡,我跟小采談一談。」
說完他便轉身往樓上走去,溫采正好也想就這件事跟他談一談,對文欣點了點頭,便也跟上前去。
到了宋祁萬的書房,還沒等宋祁萬開口,溫采就先道︰「爸爸,這件事……您怎麼看?」
宋祁萬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你這樣問,是覺得我該怎麼辦?」
溫采聞言,低聲道︰「這件事,您也知道是誰做的。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宋席遠真的有對策自救,那另一方勢必會一敗涂地。爸爸,您會怎麼做?」
「沒有人能容忍別人害自己的孩子,不管那個人是個外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宋祁萬淡淡道,「我這麼說,你懂了麼?」
他說的這樣明白,溫采當然懂了,霎時間只覺得一顆心都放了下來︰「爸爸,我知道了。」
她其實很怕宋祁萬處在宋席遠和秦寧之間,會兩難,會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現在,宋祁萬的態度這樣明確,她忽然就放下心來,可是又隱隱覺得有些心疼。最近這段時間,宋祁萬頭上的白發明顯地多了起來,可見是為這件事操碎了心。
「爸爸,您要保重。」溫采微微咬了咬唇,「這件事,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也許我們都只能靜待結局了。」
「我知道。」宋祁萬點了點頭,「你不用擔心我。你今天去見席遠,他怎麼樣?」
「他很好,叫爸爸媽媽你們都不用擔心。而且以我所見,他的確沒受什麼苦。」溫采低聲道。
「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宋祁萬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擔心太多,好好養身子。」
「嗯。」溫采點了點頭,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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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等待宋席遠「自救」的時日十分難熬,但是事情的轉折,還是比她想象中快了許多。
幾天之後,自從秦寧接手之後一直以來扶搖直上的席耀集團,卻爆出了巨大的丑聞——席耀最新合作的兩家新公司,接連爆出竟然是境外黑幫用來洗黑錢的空殼公司,而這兩家公司均與席耀合作,可是席耀在其中,亦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秦寧這位新上任的行政總裁,更是難月兌干系。
當溫采從電視里看到被媒體追訪的秦寧一路沉著臉坐進車子時,幾乎難耐自己激動的心情,抓起電話就給傅斯年撥了過去︰「你們的計劃開始了,是不是?」
傅斯年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道︰「Wing,你冷靜一點,這其實只是一個開始。還有,事情畢竟牽涉到席耀,伯父伯母那邊,還要靠你多勸慰一點。」
「我知道。」溫采連忙點頭道,「對爸爸媽媽來說,自然沒有什麼比得上自己的兒子。雖然把席耀牽扯進去讓人十分惋惜,可是我知道,這一步,是不得不走的。」
「你知道就好,那伯父伯母應該也能理解了。」听她這麼說,傅斯年似乎是松了口氣。
溫采頓了頓,卻又忍不住追問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個大致的時間,告訴我宋席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傅斯年頓了頓︰「這個,我並不敢做出太細致的保證,因為我怕你會失望。但是三個月之內,Stephen應該可以完好無存地回來。」
「三個月……」溫采模著自己的肚子,終究還是慶幸多于惋惜,「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傅斯年點了點頭︰「最近我應該會很忙,所以估計不會有時間過來了,那邊就拜托你照顧了。」
「嗯。」溫采點了點頭,剛要再說話,忽然听見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她不由得走到床邊一看,在看見秦寧下車來時,忽然猛地抽了口氣,對電話那頭的傅斯年道︰「秦寧來了。」
傅斯年聞言,淡笑一聲︰「雖然觀眾都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有些表面功夫終究還是要做足。」「那我先不跟你說了。」溫采道,「我下去看看他來說什麼。」
「Wing!」傅斯年卻忽然喊住她,「你不能去。」
溫采正要往下走的身子猛然一僵︰「為什麼?」
「你忘了你和Stephen離婚的目的了嗎?」傅斯年道,「秦寧現在並不知道你跟Stephen已經和好,所以你一旦出現在他面前,無疑又給了他一次反擊的機會,你懂嗎?」
溫采赫然明白過來,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是了,她怎麼忘記了現在在外人眼中,她和宋席遠依舊是決裂的夫妻二人,而秦寧從前就知道用她來對付宋席遠,如今突然被宋席遠反將一軍,再見到她,絕路之下,難保不會再一次利用她。
溫采只是想一想,便已經覺得冷汗涔涔︰「我知道了,我的確不該出現。」
傅斯年點了點頭︰「不要輕舉妄動。我就不相信秦寧手里,還會有別的能威脅到Stephen的東西。」
掛掉電話,溫采便只是在屋子里來回走動,等待著下面的消息。
又過去一個多小時,下面才忽然又傳來汽車的聲音,她連忙走到窗邊一看,看見秦寧上了車,很快地發動車子離開,這才連忙下了樓,想去找宋祁萬問問秦寧究竟來說了些什麼。
「爸爸。」她伸手敲了敲宋祁萬書房的門,卻沒有得到回應,溫采心里微微有些不安的感覺,頓了頓,終究還是擰開了門把手。
而當書房里,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的宋祁萬的身影落入她的眼簾時,溫采克制不住地尖叫起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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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搶救室。
溫采焦急地等待在走廊里,半個小時後,帶著囡囡去幼稚園報道的文欣終究出現在了醫院里。
「小采,祁萬他怎麼樣了?」文欣急得臉色發白,抓住溫采的手都在不停地顫抖。
「媽媽!」溫采連忙扶她坐了下來,「爸爸只是昏迷了過去,具體的情形我們還在等待醫生檢查的結果,你不要太著急。」
「怎麼會這樣?」文欣道,「是不是他最近太累了,所以才會忽然昏迷?」
溫采頓了頓,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她秦寧來過。
片刻之後,她找了個借口,走到旁邊,打了個電話給傅斯年。
「伯父暈倒了?」傅斯年听說這件事,立刻著急起來,「是秦寧干的?」
「我不知道。」溫采低聲道,「媽媽問我爸爸為什麼會暈倒,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真相,可是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報警,可是一旦報警,媽媽那邊就應該瞞不住了。」
傅斯年頓了頓,才道︰「早晚都是會揭穿的。Wing,你的想法是對的,我們應該報警。」
溫采听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心底卻仍然恍然,頓了頓,才道︰「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她走回長椅上,重新握住文欣的手,這才開口道︰「媽,我覺得爸爸暈倒這件事,我們應該報警。」
「為什麼要報警?」文欣震驚道。
「因為……是秦寧來找爸爸之後,爸爸才暈倒的。」溫采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我們完全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是秦寧害得爸爸暈過去。」
「什麼?」文欣猛地站起身來,眼前卻驟然一黑,即便在溫采的攙扶之下,卻還是氣得暈了過去。
一夕之間,心力交瘁的宋家二老雙雙病倒,而身懷六甲的溫采,則必須要堅強起來,扛下這段時間宋家發生的所有事。
她先是報了警,向警方訴說了懷疑,讓警方去找秦寧進行更深入的調查,而這無疑又讓已經惹了官非的秦寧更多了一重麻煩。
然而秦寧也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在這樣焦頭爛額的情形之下,依舊每日按時上下班,甚至還常常能抽出時間來探望宋祁萬。
溫采第一次在醫院里見到秦寧的時候,因為听了傅斯年的話,所以保持了相當的冷靜。
秦寧在宋祁萬的病房里見到溫采時,明顯地也吃了一驚,隨即挑眉笑起來︰「溫小姐?真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我還以為,你跟宋席遠已經離婚了?」
溫采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離婚了,宋家二老依舊是我的長輩,如今宋家出了這樣的事,兩位老人雙雙病倒,我這個做晚輩的,難道不能來探望?」
「都說女人心軟,可見溫小姐也不例外。」秦寧淡淡一笑,「只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太忙,抽不出時間來照顧爸爸,還是多勞煩溫小姐了。」
「宋先生當然很忙了。」溫采道,「我最近在新聞里也見到不少,想必二老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寧淡淡勾了勾嘴角︰「不過溫小姐請放心,等忙過了這段,我一定會親自來照顧爸爸,到時候,就不用勞煩溫小姐了。你大月復便便的,也不方便不是?」
「是麼?」溫采也笑了笑,「那我就等著那一天了。老實說,一個人要照顧兩位老人家,也真是累得慌。」
秦寧靜靜看了她片刻,卻突然又笑起來︰「看來離婚之後,溫小姐的確是長進了不少。宋席遠少說也是你的前夫,現在身陷囹圄,溫小姐都絲毫不擔心的嗎?」
「擔心有用嗎?」溫采道,「有的事情,會怎樣發展,是有定數的。我們再怎麼擔心,也無補于事。」
「說得好。」秦寧淡笑著道,「其實你選擇不為他擔心,也真是對的選擇。因為太過擔心的話,到頭來,換回來的可能只是一場傷心。無心之人,才是最好過的。」
「無心之人會好過嗎?」溫采看著他,道,「我怎麼覺得,無心之人,才是這世上最痛苦的呢?」
「無心才能無所牽掛,才能站在人人仰望的至高點。」秦寧淡淡挑了眉,笑道,「這樣的道理其實很簡單,溫小姐沒道理不懂。」
「我就是不懂。」溫采道,「爬到了至高點又怎麼樣呢?人人仰望又怎麼樣呢?到那時候,心里連一個牽掛的人都沒有,人生該多孤寂啊。只要是正常人,應該都不會想要那樣的生活。」「哦?那看來世上很多人在溫小姐眼里,都是不正常的了?」秦寧笑道。
「世上真正能做到無所牽掛的人根本沒有。」溫采淡淡道,「因為即便有,他早晚也會不容于這個社會,所以,也只能相當于不存在。」
秦寧听了,眼神忽然更加深邃,淡淡一笑之後,道︰「說得真好,受教了。」
「不敢。」溫采低聲道,「宋總應該很忙才是,跟我這個閑人在這里說了一大堆的廢話,真是不好意思,耽誤宋總了。」
「現在宋家人丁單薄,溫小姐費了大力氣來照顧我爸爸,是我該說不好意思才對。」秦寧淡淡道,「往後的日子,只怕要繼續麻煩溫小姐了,溫小姐不會介意吧?」
溫采微微仰起頭,淡笑著道︰「當然不會。而且我相信,早晚會有人接替我來照顧二老,就是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好了。」秦寧淡淡一笑,「我先走了,溫小姐,再見。」
溫采冷眼看著他的背影,淡淡回了一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