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溫采掛上電話的時候,囡囡早就已經先跑進了屋子里,溫采心中一跳,想起屋子里的外婆,連忙也大步走進了屋子里。
沒想到一進門,溫采卻看到一幅讓自己目瞪口呆的場面——
客廳里,馮麗薇坐在沙發上,正皺著眉看著電視,而囡囡竟然就坐在她腳邊,笑眯眯地吃著茶幾上的糕點,時不時還遞給馮麗薇︰「太姥姥,你吃不吃?」
馮麗薇眉頭又皺了一下,剛要回答,一抬頭看見溫采,臉色一瞬間又發生了某些變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繼續看電視。
溫采十分容易地就從她變化的神情之中看出了一絲厭惡——之前只有囡囡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表情雖然不耐煩,可是目光卻是柔和的,而看見溫采的一瞬間,她的目光頃刻間就冷了下來櫸。
溫采想起那天許晉磷跟自己說的話,便緩緩走上前來,輕輕喊了一聲︰「外婆。」
馮麗薇看也不看她,依舊兀自看著電視,仿佛也沒有听到她喊自己。
溫采其實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會這樣,因此心里倒沒有多難過,一抬頭,卻看見許晉磷從樓上走了下來餘。
「小采,你來了。」
「外公。」溫采笑著喊了他一聲。
許晉磷點點頭,余光看了一眼馮麗薇的表情,依舊看向溫采︰「來,我帶你上樓看看你的房間。」
「我行李還在車上。」
「叫司機給你拿進來就行了。」許晉磷道。
「不行呀。」溫采笑了笑,「有些很重要的東西,我要親自給外公外婆看。」
說完,她又轉身走了出去,從司機手中接過自己的行李箱,拎進了屋子里。
許晉磷已經走了下來,來到她面前︰「是什麼東西?」
溫采就地打開行李箱,從里面取出了一個十分陳舊的相框,遞給許晉磷。
這個相框是她昨天回自己的那間小屋收拾的時候找出來的,今天就特意帶了過來。
許晉磷接過來一看,就微微笑了起來。
照片中的人,是溫采媽媽抱著溫采的合影,那時候溫采大概才幾個月,小小的一團,被裹在被子里,依稀看得見一張臉,而整張相片,,最吸引人的,還是媽媽燦爛的笑臉。
而那個時候的許慎言,是許晉磷沒有見過的。
許晉磷靜靜地注視了相片許久,才低咳了兩聲掩飾失態︰「麗薇,你也過來看看。」
「沒興趣。」馮麗薇淡淡答了一句,隨即就站起身來要上樓。
溫采見狀,連忙道︰「外公,其實這相片里還有東西,我也是昨天才發現的。」
從前她並不知道自己和媽媽還有親人,所以從來沒有探尋過,而知道了之後,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媽媽真的會狠心到一點也不掛念外公外婆,因此費了好大的工夫尋找,才終于在這個相冊里發現了什麼。
許晉磷微微一怔,隨即便摳開了那個老式的相框,取出里面溫采和媽媽的合影,露出了兩張掩藏在底下的照片——
是兩張斑駁老舊的舊照片,一張,是許家曾經的全家福——爸爸媽媽,以及膝下三個兒女;而另一張,是許氏夫婦的結婚照。那時候的結婚照並不如現在這般,只是兩個人簡簡單單地並肩照一張相,卻別有一番韻味。
兩張照片的邊角都已經起了毛,而四周圍的位置斑駁更是厲害,可見是常常被人拿在手里看的。
許晉磷心中一時難耐,沉默無言起來。
那邊,馮麗薇遙遙地看過來,目光觸及許晉磷手中捏著的相片,目光微微一閃,那一刻,卻依舊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樓。
溫采靜靜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中,才緩緩收回視線,看向許晉磷,伸手扶住他︰「外公,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惹您傷心的。」
許晉磷低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怎麼會是傷心呢?知道你媽媽心里還掛記著這個家,我高興還來不及。你做得很好,你外婆心里肯定也是高興的,只是她性子倔,不肯表露出來。」
溫采點了點頭︰「我知道。」
許晉磷伸出手來,擦了擦眼角,這才又道︰「走吧,上樓去。囡囡,跟太姥爺上樓,看看你的小房間!」
「好耶!」囡囡歡呼著跳起來,拉著許晉磷的手,歡快地蹦上樓去了。
溫采靜靜看著手里的幾張照片,想到剛才馮麗薇的反應,心里卻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晚上吃飯的時候,溫采帶著囡囡陪許晉磷在餐桌旁坐了很久,才看見馮麗薇揉著頭從樓上走了下來。
「外婆,你覺得身體不舒服嗎?」溫采見狀,鼓足勇氣開口道。
馮麗薇依舊當做沒听見,在溫采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依舊揉著額頭。
「怎麼了?」許晉磷見狀也開了口,「是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什麼。」馮麗薇這才淡淡答應道,「家里突然多了個小孩,吵得我頭疼。」
溫采微微抿了抿唇,許晉磷卻低斥道︰「瞎說。當初慕容在家的時候,你不知道多喜歡,現在卻跟我說嫌小孩子鬧騰?」
「慕容能一樣嗎?」馮麗薇瞪了他一眼,「那是我親曾孫。」
「麗薇,你不要太過火了!」許晉磷斥道。
溫采連忙把不明所以的囡囡抱進懷中,看向馮麗薇︰「外婆,我會好好看著囡囡,不會讓她打擾到外婆的。」
馮麗薇仍舊當溫采是空氣,拿起筷子準備吃東西。
溫采見狀,也不多說,給囡囡夾了一個餃子放進她的小碗里,讓她自己用勺子吃。
許晉磷臉色很久才緩和下來,給溫采夾了一筷子宮保雞丁︰「來,多吃一點,你媽媽以前最喜歡吃這道菜。」
「真的嗎?」溫采听了,連忙拿起筷子嘗了嘗,連連道,「好吃。」
許晉磷見狀,問道︰「難道她後來不喜歡吃了嗎?」
「不是。」溫采頓了頓,目光不自覺移到馮麗薇身上,這才又道,「我們什麼都吃的,媽媽也不挑食。」
桌子對面,馮麗薇卻忽然冷笑了一聲︰「是因為沒有挑食的條件吧?」
許晉磷眼看就要翻臉,溫采連忙拉住他,馮麗薇卻「啪」地一聲拍下了筷子︰「怎麼著?你是想對我動手?我跟你五十多年夫妻,你現在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要跟我翻臉是不是?」許晉磷听了,卻只是冷漠淡笑一聲︰「我告訴你,溫采是我許家的外孫女,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要是不想認她,也行,那就跟我們許家月兌離關系好了!」
「外公!」溫采大驚,萬萬想不到許晉磷竟然說出這樣的氣話。
馮麗薇也不示弱,一下子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我現在就走。」
她轉身就上樓去收拾東西,溫采見狀,連忙推開椅子,追上樓去。
許晉磷看著她們一老一少的身影消失在樓上,這才把有些嚇呆了的囡囡抱到自己身邊,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囡囡乖,太姥爺陪你吃東西。」
馮麗薇進了房間就乒乒乓乓地收拾東西,老太太氣場陣勢都無比強大,溫采站在旁邊,還真是不怎麼敢靠近,可是只是出言相勸,馮麗薇卻依舊當她是透明。
「啊——」溫采正在焦急之中,正收拾梳妝台的馮麗薇卻忽然驚呼了一聲,原來是手被一枚胸針劃破了。
「外婆!」溫采連忙上前,趁著她這麼一會兒沒動,已經握住了她的手查看傷口。
「放開!」馮麗薇一下子收回手來,「你現在高興了?」
溫采一怔,心里雖然不好受,可是馮麗薇終于不再拿她當透明,一定程度上,也是一件好事。
「外婆——」
「別叫得這麼親熱,我沒這麼好福氣,我沒有外孫女!」馮麗薇毫不客氣地道。
溫采頓了頓,才又道︰「那您先坐下休息一會兒,我去找藥箱來。」
「我沒有人幫我上藥嗎?」馮麗薇冷冷道,「還輪不到勞煩你!」
溫采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只是……想替媽媽做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