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
十五茫然望著那小二。
「就是那天穿白衣服,然後還送碗讓您砸的那個。」
「他說他是我夫君?」
聲音微微顫抖,十五緊張的盯著小二孚。
那小二被她看得莫名其奧妙,「他是這麼說的。難道不是?」
夫君……夫君……
十五腦子里反反復復念叨這個詞,踉蹌的退了出去欏。
那小二見她一走,如送走瘟神般大松一口氣。
十五回到了寢宮,她搬入宮中就住景德宮,燕成亦知道她背景因此除去幾個日常起居的宮儀,整個景德宮幾乎無人.
而立在院中那人,身穿白色流紋白衣,一雙桃花眼泛著詭異的光芒。
「蓮降呢?」十五走近冷聲詢問。
「剛吐了幾口血。」風盡輕描淡寫的回答。
「他在哪兒?」
「難道你想去看他?」風盡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十五,「難道你還想讓他體內魔性蘇醒?那日他回來,差點被魔吞噬.用了兩日在得以控制.」
人鬼不如……
十五突然緊緊抱住風盡,在他耳邊壓低著聲音道,「你根本不在乎蓮降死活,可為何卻要善意提醒我遠離他?我雖然不知道你目的何在,但是如果蓮降有事,我不會放過你!」
她一句一字說的非常清晰,字字帶著濃烈殺氣。
這不是警告!
是誓言!
「我在乎蓮降死活。」他亦反手將她抱在懷里,聲音卻難得一份認真,「蓮降死了,我這一輩子追求都再無意義。」
「最好如此!」
許久,風盡松開了她,低笑道,「你可以放開我了,他已經走了。」
十五收回手,看向走廊的盡頭,蓮降果然離開了。
他打量著她的側臉,這張臉,是他親手挑選的,清秀純良,談不上美貌甚至比起她原本的容顏,猶若塵埃。
可偏生,這張臉下的傲骨去如罌粟一樣吸引著蓮降。
「我原本真以為你無心便無情。可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在乎蓮降。」
十五目光落回他臉上,眼底寫著厭惡。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如此親昵擁抱吧。」風盡笑容逾深.
「那又怎樣?」
「難道你不感謝我配合你演一出戲來騙蓮降?」剛剛蓮降突然出現,若非他,怎麼能演的天衣無縫。
「如何感謝你?殺你的時候,給你痛快?」
「你真的不討喜。」他下意思的捂住胸口,體內仍舊留有淤血,「難怪八年前秋葉一澈會舍你而要碧蘿。也不知道蓮降到底喜歡你哪點。」
「因為,蓮降不像你們那樣庸俗。」
她毫不手軟的還擊。
他一愣,到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呆愣的女子何時變得口雌伶俐起來。
「還有,理我遠點。」
她丟下一句,深情厭惡的離開。
風盡瞪著十五的背影,只覺得這女人,真的讓人討厭。
和幾月前在長生樓一樣,應該是比之前還令人厭煩。
胸口那淤血莫名其妙的堵得更深,風盡岔岔的回到自己別院,卻看到蓮降穿著黑色的袍子坐在走廊上,袍子上繡著金色的地涌番蓮,看起來妖邪而詭異。
他懶懶的靠在柱子上,左手骷髏頭,右手瑩光。
那光如螢火半大小,泛著綠色的光澤,隨即在他把玩中慢慢變大,而光芒亦熾烈起來,仿似天幕里墜落的月亮。
風盡看得正入神,蓮降突然回頭,那碧色的眼底折射出可怕的殺意,隨即他右手往前一推。
那熒光竟然化成光波,如浪奔涌像風盡。
風盡掠身後退,在那凌厲光波要近身之時,蓮降張開的手指突然收起,那光隨著他動作,竟然回收而去,最後化成點點螢火,又消失在了他手里。
自己毫發無損!
風盡竭力保持面色冷噤,抬步往前,竟然震驚的發現,那光波所過的地方,所有植物甚至于石雕都橫切成兩段。
如果蓮降剛剛沒有收手,他已經被那光,攔腰斬斷了?
「你再用我的身份接近她,或則踫她,我絕不留絲毫血脈情誼。」
他冰冷警告的語氣傳來.
「你身份?蓮降,我才是風盡。」
在催動了魔性之後,整雙眼楮都成詭異的深碧色,蓮降低頭看著手里的骷髏頭,「從今開始,我才是風盡。」
霸道的語氣,沒有絲毫忤逆的余地.
風盡默然不語,哪知蓮降突然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幽長的走廊里,他長發披肩,面容妖媚,黑袍肆意,金色地涌金蓮張揚,在襯著那雙詭異純碧色雙眸,此時的他,如忘川河河底破水而出的魔鬼,陰森恐怖。
他停到身前,目光掃過風盡蒼白泛青的臉,冷冷開口,「你要什麼?」
「嗯?」
「替我換上你的臉。你要什麼?」
「你……」風盡心底涌出一絲害意,聲音幾乎在顫抖,「你要換臉?」
「從今以後,我做風盡,你做蓮降。」
「你真瘋了麼?」
風盡出生之日便認得蓮降,甚至憶事以來,第一個能記住的便是眼前這張風華絕代臉。
可如今,他為了一個女人,竟要求換臉,竟真的要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皮囊下。
「人鬼不如,這不是當日你安排十五出現在我面前,希望我得到的詛咒?怎麼,害怕了?"
他眼瞳依舊一片碧色,卻沉澱著百年滄桑.
風盡一時啞然,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但是,他想要的,此時蓮降還給不起。
「換臉的話,至少三個月你見不到那個女人,難道,你希望三個月不見她?」
蓮降悲涼的看向十五寢宮所在方向,三月?哪怕三日他都堅持不了,明明告誡自己不要去看她,可還是忍不住,忍不住剛剛又去偷偷找她。
風盡心中暗嘆,蓮降,為了一個無心的女人,你竟然甘願下作到這個地步麼。
為情醫生所困,情,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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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坐在桌子前,看著手里月光,一遍遍的擦拭。
這月光是師傅最心愛之物,可為何會變成鎖鏈,隨她入棺?
而為何,她明明在大燕,醒來的時候,竟然是南疆墳場?
這些都只是巧合?月光蕩漾著冷噤的光,將十五的臉照得蒼白陰森,這是她重新入世後,第一次思考除了如何復仇之外的其他問題?
可顯然的,以上問題,誰能給她答案。
十五收起劍,腦子閃過一個灰色的身影︰防風。
十五推門而出,可整個人卻僵在門口,手下意思的扶住門框。
他到底還是來了……青絲凌亂,雖然帶著面皮可眉眼下難言憔悴,整個人立在走廊下,渾身都透著頹廢和蕭索。
他就那樣怔怔的看著她,不言不語。
而十五夜不知道如何開口,他此番景象怕又是同那晚,在外面站了很久。
「怎麼還不去睡?剛剛不說累了麼?」
她艱難的扯出一絲笑容。
他唇邊苦澀一動,走到她跟前,僅半步之遙。
可是,她的半步,他的天涯。
「抱抱我……」
他聲音無力而悲傷,甚至帶了幾分乞求,「像剛剛那樣,抱我。」
十五想起剛剛她回來踫到風盡,兩人合伙演的那場戲,他果然都看在了眼底。
可都這樣了,蓮降,你為何都不知難而退。
你方不知,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便是情愛二字。
「抱我。」
他聲音很輕,如溺水者的呼救。
十五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上前伸手將他抱住,輕輕的,兩人身體貼在一起。
他周身冰涼,十五手臂稍稍用力,盡量給他溫暖。
可十五卻比誰都清楚,她能給他一時,卻不能給他一世.
「原來……是這樣的。」
他自嘲嘆了一口氣。
原來,十五剛剛就是這樣抱風盡的——眷戀而溫暖。
他身體僵直在那兒,任由她抱著,頭頂燈籠在風中搖曳,將兩個人倒影在地上的身形拉得很長。
十五看著那影子,眼瞳一縮。
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靠的太近,還是因為角度的問題,看起來,像一個兀自而立的孤單身影。
他們其中一人,似乎沒有影子?
正在十五疑惑之際,他已經放開她轉身消失在走廊里.
十五腰中月光森然出鞘,騰空回身一斬,一條溝轟然而現,揚起的塵埃迷了她的雙眼。
半跪在地上,握著劍的手微微發抖,她第一次在復仇之路開始迷茫。
-------------女巫的貓--------------
合歡宴
合歡宴意為團圓宴,亦就是如今的除夕,守在長安的親王今日都會攜帶家眷入宮,而如今在京都的只有秋葉一澈還有那逍遙王爺,不過,前幾日燕成亦說一直守在大漠一帶的七王爺奉命回京,已于昨晚到達長安。
瓊樓水榭台上,歌伶門正在唱歌,絲竹笙笙,一片喜慶。
逍遙王,七王爺早早到落座,隨即是睿親王府的家眷。
今日的秋葉一澈穿著寶藍色的華服,腰間陪著當年送給胭脂濃那塊碧玉,長發如墨,氣宇軒昂質,不管何時,他身上都不見絲毫狼狽,一身皇族凌然氣質。
而他身後跟著的是雍容華貴的碧蘿,今日的碧蘿盛裝出席,容貌艷麗,絲毫沒有流產後的病態,反而舉手投足都帶著勾人的妖嬈。
她杏眼輕掃,款款坐在秋葉一澈身邊。
秋葉一澈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女子,身穿白色衣裙,眉目清麗的流水,另外一個則是淡妝點綴,容貌略顯蒼白的尚秋水。
皇權明爭暗斗,可家宴上,一群人毫無芥蒂的侃侃而談。
正當然相談正歡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爽朗聲音,「睿親王真的好艷福啊,身邊何時多了兩個這麼漂亮的女子。」
眾人尋那聲音看去,看著燕成亦身穿銀白色金絲流雲華服走過來,他面色已不見當然的蒼白,一雙眼底透著精銳完全沒有重病多年的跡象。
他走出來的瞬間,四下悄然無聲。
這可以算得上是燕成亦上次昏迷後,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侃侃而談的秋葉一澈震驚的看著燕成亦,旁邊碧蘿面色頓時鐵青,連尚秋水都出現了幾絲慌亂。
碧蘿和尚秋水完全不知十五偷盜百味草還有風盡來到大燕皇宮之事,因為看到燕成亦活生生的出現,表情都如活見鬼.
秋葉一澈雖然有心理準備,看到容光煥發的燕成亦也大吃一驚,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上,您看,您都把睿親王給嚇著了。」
一個清麗聲音輕柔傳來,眾人反應過來時,發現燕成亦旁邊身後已經走來一個女子.
看到那女子,逍遙王下意識的捂住褲襠,面色警惕,而秋葉一澈眉間的震驚在落在出來的那女子身上時,瞬間變成了恍惚.
那女子身著白色披風,帶著紫色名貴貂領,眉目十分清秀,皮膚透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她弄著袖子緩緩而來,周身透著一股孤遠而朦朧的氣質.
那人正是十五,她身後跟著三娘和小魚兒.
合歡宴中幾位王爺都帶了各自的正妃側妃,女眷們都帶著幾分挑剔的目光打量這個傳說中有幾分神似當年胭脂王妃的女子.
可見十五眉目清秀配不上傾國傾城之色時,都露出不屑笑容.
那隱含的笑容在女眷中紛紛傳染開,甚至有人開始低語討論起來,聲音不大,可場上人人可見.
十五站在場中,雙目緩緩掃過眾人,那雙漆黑的雙瞳卻似九天銀河天神般帶著俯瞰人世的睥睨,冷厲而寒冷.
剎那間,周遭蕭殺四起,眾女眷的笑容在她冷漠的眉眼中凝固起來,紛紛垂下頭,竟不敢再抬頭觀望.
連那台上的絲竹笙歌都慢慢安靜下來,整個瓊樓台一片死寂.
「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剛回京的七王爺到底先反應過來,眾人忙慌跪在地上,秋葉一澈傾身碧蘿亦帶著不甘的神情跪下,叩拜聲此起彼伏.
十五仍舊著袖子俯瞰跪下的眾人,眉眼淡漠疏離,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她才轉頭含笑看著燕成亦,「皇上,既是家宴,這些禮儀免了罷。」
「皇後說得對。」
燕成亦點頭笑著對眾人道,「都起來吧。」
天寒地凍,合歡宴又設在瓊樓太處,好幾個嘲笑十五的女眷若非旁人扶住幾乎站不起來。心中哪里不知道,剛才跪罰是在警告她們方才的不敬。
眾人站在位置上,待燕成亦和十五落座之後,才敢坐下。
「四弟,你府中何時新納了側妃,怎麼也不和朕說說?」
燕成亦目光看著秋葉一澈身後的流水和尚秋水,笑著詢問。
他話剛剛落,碧蘿立馬就變了臉色。本來今日是家宴席,尚秋水出現是她故意安排來刺激十五,可沒想到出門時,竟然看到流水也在秋葉一澈身邊。
------------女巫ソ貓---------
PS︰尚秋水和十五的第一次正面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