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茉徹底愣住了,她可以想象這個男人一掌下來,自己學濺三尺的模樣,但是怎麼也沒有想過。他在自己掌下受傷的模樣。
她看見他蒼白艷麗的臉,顫抖的身體,還有他精致薄唇上淌下的嫣紅,仿佛垂死的美麗又奇異的妖魔。
「怎麼樣……本座沒有騙你吧……呵呵……。」百里青慢慢地支撐起身體,他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用袖子抹掉自己唇上的血,即使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昏迷過去,他依舊是淡漠從容、優雅冷靜的,仿佛這具受了重傷的身體並不是他的一般。
西涼茉分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的感覺,只覺得有一種奇異的憤怒與惶然交織而成的復雜情緒堵住胸口,讓她不可自抑的對著他低吼︰「你是想死麼,明知道自己身體這個樣子,為何還要做出攻擊別人的樣子!」
雖然怒叱著對方,但西涼茉的身子已經下意識地就上去扶住了百里青的身體,讓他靠在自己的身體上。
百里青並沒有拒絕她的支撐,現在的他確實也勉力坐出不了多久。
「因為愛徒你的臉上,分明就是一副‘你這個壞人又打算騙人了,或者對我做什麼壞事’的模樣,身為師傅,自然有責任取信自己愛徒不是麼?」百里青一邊低低地笑著,一邊輕咳著,仿佛在說什麼極為有趣的事情一般。
西涼冷眼睨著百里青,這從牙縫里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師傅,你有病,得治!」
哪里會有人拿自己的生死也當做兒戲,西涼茉是一個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所以她完全無法理解百里青這種輕率又瘋狂的舉動。
百里青靠在她的身上,懶洋洋地閉著眼道︰「你生什麼氣,愛徒你不是一直很憎惡為師在你頭上作威作福,逼迫你做為師‘對食’之人麼,如今這可是你的大好時機,怎麼,要不要殺了為師,一泄你心中之恨,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足以讓你名垂千古。」
西涼茉一愣,垂眸看著靠在肩上的人,烏黑如檀木的頭發襯映得他眉目如畫,蒼白荏弱,連著他眉目間的暴佞陰霾之氣仿佛都淡去了許多。
這個男人,到底真是將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太危險了,像一把極為鋒利的刃,若是拿不住,就會傷了自己。
要不要……殺了他呢?
這算是千年難逢的機會吧……
西涼茉猶豫間,只覺得懷里的人仿佛越來越重,他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竟仿佛沒了聲息一般。
她顧不得多想,心中起了詭譎莫名的慌張,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模他的鼻間,靜心細聞,方才感覺到皮膚上傳來微弱的喘息。
西涼茉方才陡然松了一口氣,順手撫上他的額頭,一模竟已是一手冷汗,可見自己那一掌必定讓他受了極重的內傷,分明如此疼痛,以至于幾乎昏迷過去,卻還與她這般談笑自若,直到無法支撐才陷入昏迷。
西涼茉只覺得心中又氣又無奈,這廝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以眾生喜怒為玩物,連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只當指尖砂。
她真是徹底拜服。
她立刻起身,小心地將百里青放在床上,轉身就去拍那扇鐵門,試圖喚來何嬤嬤或者魅一等人︰「嬤嬤,嬤嬤,你們在不在!」
西涼茉告訴自己,百里青這個時候,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還是不能死,她還需要他,至少他不該死在自己手上。
奈何不論她怎麼喊叫,門外卻沒有傳來任何人的聲息,一片死寂,仿佛天地間只剩了他與她。
西涼茉喊得嗓子都冒煙了,外帶踢踹門,那扇大鐵門牢牢如沉默鐵將軍,絲毫不為所動。
而床上百里青的呼吸卻越來越微弱,昏迷間仍舊不斷咳嗽,每一次咳嗽就有新的暗紅從他嘴角涌出。
西涼茉大急,她不知道為什麼何嬤嬤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回應,只得來回踱步,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在溫泉之中倦怠至半昏睡之時,百里青為自己打通任督二脈的情景,她一咬牙,便立即幾步上前,扶起百里青靠在牆壁上。
她坐到了百里青的身前,自己抱元守一,調動內息,以手貼上百里的胸口心脈,一邊回憶著當初百里青的內息進入自己體內游走百穴的樣子,引動自己的內息也順著他心脈大穴緩緩吐進他筋脈之中,游走于他體內奇筋八脈之內。
西涼茉引動內息進入百里青的體內,方才發現他丹田之中竟然真的一絲內息都沒有,仿佛完全沒有武功內力的尋常人,而且除了內附受傷之外,他血脈氣息極為狂亂,毫無章法地在他經絡之中倒行逆施,她不由滿月復狐疑,難道這千年老妖真的走火入魔而導致內力全失?
但是,他虛空的丹田之中卻仿佛極為干旱的田地,如今遇到了她的內力,竟然像是極為饑渴一般,如同吸水一般不斷地吸附著她的內力。
西涼茉暗暗錯愕不已,但是卻沒有收回自己的內力,因為她發現隨著自己內力灌注于百里青的體內,他的血脈氣息仿佛漸漸地平順了下去,如大禹鑿開了山川河道,漸漸的地萬水歸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冷汗一點點地從西涼茉的鼻尖滴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應該撤回內力了,否則一會子自己的內息也徹底被吸附光而至丹田空虛,好長時間才能恢復內力,沒了內力,如今德王府內情勢詭譎,天理教不知何時會向她展開報復,自己會面臨危險。
但是……
她猶豫著,她怕自己這一回撤內力,恐怕剛剛調順的百里青的內息又會暴亂逆施,恐怕真的會讓百里青筋脈爆裂而亡。
她雖然討厭他,卻沒想過在百里青沒有對自己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情況下,害死他。
而且……
西涼茉看著他蒼白如雪的容顏,心頭莫名其妙地軟了一軟,還是沒有收回自己的內力,直到她丹田里幾乎一片空虛,百里青的血脈順行,不再現出那種詭譎瘋狂之相,西涼茉才勉力收回自己的內息,撤掌守元,調理內息,扶著百里青躺回床上。
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栽倒。
好在她一手扶著床,才沒有讓自己栽倒在百里青的身上,西涼茉閉著眼,等著那一陣眩暈過去了之後,才坐在床邊,目光落在了百里青身上,感覺他臉色仿佛比之前要稍好一些的時候,她懸著的心才微微地放松下來。
還剩了一成功力,她如今也不過比尋常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稍微好一些罷了。
西涼茉嘆了一口氣,目光幽幽地在了百里青身上來回掃了一圈。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百里青如此毫無防備地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從一開始認識他到現在,她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見得少,但是一直以來,他永遠都比她先醒來。
哪怕睡到半夜,她無意間醒來轉身想打量一下他的時候,他都會在她呼吸稍微有些凌亂的時候,第一時間睜開眼,以至于讓西涼茉總有一種錯覺,這個男人,也許就是一個不用睡覺的妖怪,他仿佛從來沒有睡著過一般。
他的敵人大概很多吧。
所以連睡覺,都要睜著眼。
就如三國時的梟雄曹操一般,睡時睜眼,以劍抱于懷,有僕從靠之,則起而殺之,曰其好夢中殺人,以此警告和防備天下想要刺殺他的人。
她忽然想起曾經讓白嬤嬤去打听到關于百里青的傳說,傳說他極為年少的時候就以美貌而被皇帝納入宮中,皇帝極為寵愛于他,卻又擔心他漸漸成長之後,會成如唐時納蘭敏之之禍,惑亂宮廷,所以便在他十三歲的時候讓人將他閹割,以充後宮孌寵之用。
後來他借機上位,能力也極為凸顯,以十五歲之齡得任司禮監副座,不久之後在皇帝的寵信之下絞殺了原來嫉妒他的司禮監首座,自己奪得了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從此以後他不斷鏟除異己,平步青雲,權勢日盛,終于歷任太子太傅,錦衣衛指揮使,得封九千歲,權傾天下,再無人能擋。
他殺人如麻,百官聞其名而兩股站站,想要殺他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而今,百里青卻毫無防備地靜靜沉在自己面前。
蒼白、荏弱,卻依舊美麗得驚心動魄。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想法來,也許,或者,自己可以求證一下某個傳說,畢竟天下間還有誰敢拉開九千歲的褲襠一看究竟呢?
西涼茉清楚地記得不管是那日野泉之中,又或者是後來床底之間,他從來沒有真正全然袒露過身體。
西涼茉是那種下了決心就要干到底的人。
她只猶豫了不到幾秒,便伸手去解百里青的腰帶,不一會子,腰帶便松了,她再掀開了他的衣袍袍,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顫抖地挑起了百里青的褻褲帶子……
數十秒之後,西涼茉紅著臉,松了手,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果然如此’的情緒涌上她的心頭。
呃……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所謂「天閹之身」這種事,那些傳說還是不能盡信。
但是,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百里青倒真是個太監,確實不假。
美麗的東西總不會是完美的。
西涼茉楞了好一會子,才想起要幫他把衣衫給穿好,若是這大妖孽醒來發現自己趁機偷看,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她扶著仍舊昏睡的百里青穿衣衫的時候,手無意地掠過他的背脊,一種奇怪的觸感讓西涼茉不由頓住了動作,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百里青的背上,忽然目光一凝,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百里青的背脊線條優美,皮膚色澤白細如玉,但那上面無數縱橫交錯的猙獰的傷痕,卻破壞了那整塊玉一樣的美感,從他的頸項到柔韌結實的腰肢上面密密麻麻,仿佛被什麼野獸曾經撕裂又拼合過一般,層層疊疊,甚至還有類似火烙一樣的痕跡。
光是看著,她就已經覺得疼痛,簡直不能想象當初什麼人能下這樣的手,有多大的仇恨才能這樣殘忍。
什麼人能承受這樣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
她有點不忍猝睹地將衣服給百里青拉上,扶著他躺下,忍不住低低暗嘆︰「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行人之所不能行之事,能得人之所不能得之一切。」
他的美麗與百里洛的純真無邪讓人憐惜不同,他靡麗的美過分具有侵略性和感染性,強大的時候讓人不敢直視,心生畏懼,而如今虛弱之時,卻讓人看著便有一種想要對他犯罪與掠奪的**。
西涼茉微微擰眉,這樣的美貌于任何人身上都是一種禍事,所以許多年前,不知他需要靠著什麼樣的手段才能保全自己,而不是成為別人的禁臠,甚至能走到如今這樣天下間萬人仰望的地步。
西涼茉靜靜地看著面前完美安靜的睡美人,百味雜陳,她從來沒有想過去觸踫他的世界,更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他生出一段那樣畸形的關系來。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地觸了一下他的臉頰,從他飽滿的額頭,挺直精致的鼻,睫羽華美的眸,再到灩漣的唇。
有一種美麗,也許生來就是要給人破壞掉的。
仿佛是昏迷中的人對暖意特別敏感,百里青無意識地用臉蹭了蹭她的手,仿佛總是攏著著深遠的陰霾與冷寂的眉宇微微擰了擰,他低低地呢喃了一聲︰「阿姐……娘呢……。」
像一個孩子般的囈語,讓西涼茉的手忽然僵了一僵,心中卻泛起一絲一縷的輕軟,想要抽回的手卻依舊留在他的臉頰邊。
算了……
西涼茉輕嘆一聲,她已經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她並不想去進入任何人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她應該只要守護好自己就夠了,這個人比誰都強大不,又怎麼會需要別人的憐憫,不是麼?
原本以為自己查知他的下落,能得到什麼好處,卻不想反倒是陪上自己的九成內力,還真是不劃算的買賣呢!
西涼茉強行收斂了心思,半靠著牆,閉上眼慢慢地調息。
誰知她內息不足,方才疲勞過度,靠著牆壁,竟然一不留神就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偶爾間只見黑暗之中流水潺潺,落花無數,有魅狐化做人形,卻看不清臉,只在在幽暗的水邊輕歌,有寬而華美的衣袖掠過流水迢迢,浸濕花紋繁復的衣擺,卻看不清它容顏,只听那狐姬輕唱︰誰見天邊露色濃,錦瑟流年不知歸路,卻把華年拋……
也不知過了多久,西涼茉是被口中干渴給旱醒的,她揉揉眼,看著床上那一抹幽幽豆似的燈火,好一會子才回過神來,自己身在何處。
房內沒有窗,也不知到底過了多少時間。
她下意識地看向床上,卻見百里青依舊靜靜臥于床上,只是臉色在昏黃的燭光下雖然依舊蒼白,卻似已經好了許多。
西涼茉伸手拿著放在石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覺得稍微緩解了一下喉嚨間的干渴,便過去模了模他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燒,打算再將杯子里的水渡一點給他喝。
只是手剛抬至上他的唇,就忽然被人抓住,然後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
指尖上傳來的銳痛,讓西涼茉忍不住沒好氣地對著床上的人冷罵︰「今兒我算見識了什麼叫恩將仇報,農夫與蛇的故事了。」
救了他,倒是惹來他咬一口!
床上那人睫毛微顫了一下,果然緩緩地睜開了眼,幽幽魅眸籠著西涼茉,他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嘲謔的弧度︰「怎麼,難道愛徒對于擅自月兌了你衣衫,將你看得精光的人,不但不怒,反而要以身相許麼?」
百里青的聲音仍舊是慢悠悠的,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虛弱。
但,到底是醒來了。
西涼茉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即一楞,這人剛才分明是昏迷著的,怎麼會知道她剝了他的衣衫?
「為師是沒法睜開眼楮,也沒法子動彈,卻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百里青淡淡地道,順帶解釋了她的疑惑。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西涼茉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與不自在,更別說擔心他大怒的害怕,西涼茉只是挑了一下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師傅不是早將徒兒看過了,那麼徒兒看看師傅,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吧,不過禮尚往來而已。至于以身相許,徒兒看就不必了吧,若是看過師傅身子的人就要對你負責,那麼您後院那些夫人公子大概要將您大卸八塊也不夠分了。」
百里青一愣,看著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由失笑,這丫頭還真是與他一般,越來越——無恥了。
他挑了一下眉,握住手中的柔荑,送到唇上,又咬了一口。
西涼茉眉頭一皺,這人屬狗麼,她索性抽回自己的手,但是這一抽之下,卻恰好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一扯,西涼茉就感覺一股子大力將她給拖上了床,滾進了他的懷里。
西涼茉腦海里掠過一絲靈光,忽然眼一眯,一把揪住了百里青的衣襟,盯著他的眼楮,微笑著一字一頓地問︰「師傅,你的傷好了,功力恢復了,不虛弱了,身手如此靈巧,真是讓徒兒佩服不已啊。」
百里青睨著懷里的少女,魅眸幽幽,輕笑道︰「是啊,托徒兒的福,如今倒是恢復得差不多了,但卻還差一味藥引子,不知徒兒肯借否?」
西涼茉危險地眯起眼︰「哦,什麼藥引子,且說來听听。」
百里青修長的手指掠過她細膩的臉頰,雪白的脖頸,最後停在她的胸口上,似笑非笑︰「還差一味擁有為師陰寒內息的處子血。」
西涼茉氣得笑了,咬牙切齒︰「好,好,原來都是我自己笨,千辛萬苦,自行送上門來做別人的藥引子。」
在方才他忽然將她扯在身下的那一霎那,不知是否因為她的內力氣息都源自百里青那種極為陰寒又詭譎強悍的內力,又或者早前她為他運功療傷,而內息相通,她方才無意間一觸踫上百里青的脈門,她就能感覺到百里青的內息仿佛一下子基本都恢復了,那種洶涌滂湃的氣息一下子沖進她的虎門脈咯,讓她幾乎有點承受不住。
于是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百里青這種內力全失的詭異情況如果不是因為提升修煉他的毒功,走火入魔,就是他中毒了,如今看起來倒像是第二種居多。
而且剛好,度過此劫的必備之物就是她這與他擁有的同源內力之體。
她這笨蛋,竟然自己找上門來,給人家當藥引。
百里青溫柔地撫過西涼茉的發鬢,淡淡道︰「為師每一年都有五日會因為體內毒發而徹底失去內力,今年不知為何忽然時間提前了,所以來不及通知你,便回到此處閉關,等著清除余毒,但是過程極為麻煩,因為毒發之際身體缺乏暖血,所以需要新鮮血液來渡過這些日子,但若是有同源內力之體能為為師架橋引脈,行經渡氣,便能將余毒提早壓制住,若有對方同脈的純陰處子血連著飲三年,便能將體內的毒清除掉。」
西涼茉冷笑著一手拍開他的手腕︰「所以,從一開始你助我修煉武藝,甚至不惜耗費十年內力為我打通任督二脈就是為了今日是麼。」
她早就懷疑,他對自己如此細心栽培的居心何在,原來不過是為了給他培育藥人、藥引罷了。
枉費她今日還如此自作多情!
百里青低頭睨著她,忽然挑眉問︰「為師問你,可是為師讓你來這司禮監的,可是為師讓你離開書房,擅自闖入司禮監的禁地的?可是為師強迫你進入為師閉關的房間的?」
西涼茉瞬間啞然,胸口只覺得一股子氣被堵得不上不下,她垂下眸子,冷然而笑里滿是自嘲︰「是,是我太過好奇,是我自己犯賤,所以自己送上門來做藥引子,真是不好意思,委屈你了,千歲爺!」
她別開臉,眼眶子莫名其妙地就泛起紅來,閉上眼不去看那張臉,仿佛這樣就能緩解自己滿心挫敗與羞辱以及……委屈的情緒。
百里青看著身下憤怒得死死地咬著自己嘴唇的少女,他用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下巴,慢慢地一按,逼著她松開咬住下唇的貝齒,手指撫模上她柔軟的受傷的唇,溫聲道︰「為什麼要生氣呢,因為這一次毒發太突然,為師原本沒有想過這一次就要用上你,所以為師還是很高興你會親自找來。」
他抵著她唇,輕舌忝一下,將她唇間的鮮血一邊卷進口中,一邊道︰「為師很歡喜呢,為師雖然毒發之時不能動彈,但是為師能感覺到你的盡心,如今為師好了,難道你不歡喜麼,為何要去計較前因後果,那是過去的事了,為師素來不做便宜買賣,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血好甜,可別浪費了。
他明明能感覺到她幾次觸踫自己de額頭和鼻間,確定自己沒事後,她肌肉的放松之感。
她分明是在意他的不是麼?
「歡喜個屁,徒兒只後悔方才為什麼沒殺了大名鼎鼎的九千歲,如此我必定能因為懲奸除惡,流芳千古!」西涼茉咬牙切齒地道。
是,她和他是一樣的人,無利不早起,包括今兒過來,她也不能不說別有用心,但是她就是不高興,不高興什麼都仿佛掌控在他手心里,不高興自己因為他的受傷而自作多情的心疼,不高興自己因為他的荏弱有了不該有的情緒!
不高興,她就是不高興!
百里青看著懷里紅了眼的小狐狸,委屈得那個樣子,眼眶子都紅了,心底生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柔軟來。
「口是心非的小東西。」他嘆了一聲,溫柔地把她抱起來,也不顧她的掙扎,將西涼茉圈在自己懷里,仿佛強大的大妖獸在替自己歡喜的小獸梳毛一般,拿了梳子慢慢地替她梳頭。
「為師說了,今兒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若要殺了我,動手就是,既然你沒能殺了我,那麼在你再次有那本事下手前,你就還是為師的,為師還是要有空就睡你的,得閑自然會與你雙修練功,讓你提升功力的。」他慢條斯理地道。
「你不要臉!」西涼茉又羞又惱,羞的是這人說話從來沒底線,無下限!
惱的是,自己竟然放過了一腳踩在這無恥妖孽臉上,讓他死得徹徹底的機會。
百里青手指一翻,為她挽了個發髻,輕笑︰「若你真的那麼惱,明年此時,為師還需要你的血與內力的時候,必定讓愛徒過來為為師護法,你若想要取了為師的命,還有四次機會,如何?」
西涼茉一怔,她能听得出,他並非在開玩笑。
這人,竟然是說——真的。
「……這人世間真的讓你如此厭倦麼?」西涼茉定定地看著百里青,忽然問。
百里青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又淡淡地道︰「徒兒,你看月色正好,一會子,咱們出去痛飲幾杯可好,飲痛快了,為師今兒就不睡你了。」
西涼茉看著他,知道他並不想談這個話題,他甚至懶得掩飾他的拒絕。
她的心莫名地微微一顫,暗自長嘆一聲,忽然間,她的不悅就釋然了,至少與自己煩躁不安的情緒相對的,他願意將自己的命交到她的手里,這也算是一種等價交換。
西涼茉拿了一面銅鏡過來看看,發現鏡子里自己的發髻樣式新穎又頗稱自己的氣質,他的手藝倒是真不錯。
忽然心情好了不少,她微微一笑,對著他道︰「師傅,你只用徒兒這一點血可夠,別毒沒解完,遇上強敵,還要徒兒保護你。」
百里青睨著懷里的不知為什麼又不再生氣的小狐狸,也微笑︰「徒兒再借一點子血給為師可好?」
西涼茉看著他頭越來越低,在他慢慢地覆上自己的唇之前,輕聲道︰「好,師傅別玩了記得用你的命來換就好。」
百里青輕笑︰「好。」
隨後,深深地吮上她柔女敕的唇,並不意外在她唇里嘗到了濃濃的血腥氣,這丫頭竟然大方到咬破了舌尖呢……
倒是個夠狠的,不過如果死在她手里,大概也不錯吧。
——我是正常的分界線,大家好,初次見面——
「父親召見?」西涼靖停下正在練劍的動作,看向來向他傳話的董氏,隨後道︰「好,我馬上去。」
西涼靖便進屋去換身衣裳,沒見著那董氏眼里的譏誚。
西涼靖卻不想方才進了屋子,他便覺得不對,靖國公屋子門邊上站著不是素日看見的小廝,倒是六個面無表情的男子,看著穿著是爵爺手下的貼身侍衛,看樣子竟然將屋子附近幾個出口都圍了個嚴實。
西涼靖擰了眉,沒說什麼只管進去了,進了屋子才發現,屋子里冷冷清清,除了董氏的貼身丫頭外竟然一個僕婢都沒有,董氏也不說什麼只帶著西涼靖往里間而去。
西涼靖就知道必定有大事,否則爵爺不會將四周圍都封鎖了,想必暗處還有不少人。
一進內堂就見靖國公面無表情的坐著,董氏則看著他笑了笑,仿佛很是贊賞的模樣打量著他︰「大少爺人逢喜事精神爽,到底是貴人看中的人,有了依仗就是不同。」
西涼靖心中警鐘大響,瞥了眼靖國公,口中只冷然道︰「姨娘自重,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本世子能依仗的只有國公府邸,何曾依靠什麼外人?」
靖國公听著這話,臉上的冷肅到底緩和一點,卻還是冷聲道︰「你明白這個理就好,可別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國公爺,我看世子爺雖然心氣兒高,但總不是那種背父棄母之人,說不得只是受了奸人蒙蔽。」董氏一臉擔憂地對著靖國公道。
看似開解的話,卻似落定了他的罪名,西涼靖雖然一頭霧水,但卻哪里肯擔負背父棄母這樣大的罪名,頓時冷了臉,咬了唇一臉震驚的模樣,撲通一聲跪在靖國公面前︰「父親,孩兒雖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孩兒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畜生不如的事。」
靖國公定定看著他,目光如炬,片刻才道︰「是麼,那為父且問你,十五日之前,你可是去過柳侍郎的府邸?」
「是,柳侍郎與孩兒是幾面之交,孩兒去那里一游罷了。」西涼靖點點頭。
「那為何這幾日卻不再過去?」
「孩兒為何要常常去,我和他不過尋常交往。」
「哦,是麼,尋常交往需要半夜里而去嗎?」
「這……是柳侍郎說他府邸上有一柄夜明刀,請我夜里去看。」西涼靖想了想道,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只小心的如實回答。
「那柳侍郎是誰的心月復,你可知道?」靖國公聲音索然冷厲起來,那種常年于千軍之中殺伐決斷的血腥之氣,瞬間釋放出來,他身邊還站著兩個面無表情渾身殺氣的侍衛也冷冷地盯著她,就像下一刻得了令就會把他拖出去千刀萬剮一樣,令西涼靖不由一驚,靖國公分明是將他軍中審訊那套拿出來了。
「孩兒不知……。」
董氏在一旁冷笑道︰「不甚熟悉的一個大臣怎麼會送您一把如此名貴的夜明刀?說得好听的是莫逆之交,不知道的以為您一個邊疆守將與內臣私自結交!」
「姨娘,你最好注意說話的分寸!」西涼靖何曾被一個姨娘如此責問過,頓時臉色陰沉下來,怒道。
卻見靖國公手上不知拿了什麼東西朝她他砸過來,額頭上頓時一疼。
「你且看看這是什麼,可是你身上的東西!」
西涼靖低頭一看,地上一只繡著紫色千爪菊的小小香囊,他拾了起來,看了看,鎮定分辯︰「沒錯,這是孩兒的,但是卻不知怎麼……。」
「不知怎麼到了外人那里,是吧?」董氏截斷他的話,嘆了一口氣,對著靖國公安撫道︰「國公爺,那寧吉不過是個二等的小廝,說不定他意外撿了世子爺的香囊,妾身相信世子爺絕對不會和外人勾結,竊取府中機密的,爵爺只要將前院加強些戒備不讓宵小有可乘之機就是了!」
靖國公皺著眉冷道︰「婦人之見,前院乃是軍機要地,失竊任何東西都是事關家國社稷!」
西涼靖這才如夢方醒,震驚地看著董氏,只見她看似溫柔的臉上,笑意里卻透著狡詐冷酷。
西涼靖心涼如冰,冷厲地瞪著董氏︰「姨娘,冬日風大,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可要人進來對質!」靖國公已經是不耐,眼中滿是冷厲,行兵打仗這麼多年,他最恨的不是敵人的探子,卻是最恨自己人里的叛徒。
「不用,想必有人都將證據準備齊全了……。」西涼靖冷笑著搖頭,董氏能擺下這個局,必定是將人證、物證都準備好了,何必浪費這個時間。
「咚!」
靖國公怒極,一腳踹出去,將西涼靖踹得飛跌出去,撞倒了桌椅才滾在地上︰「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怎麼我會生出你這個叛家逆子!竟然充當司禮監的爪牙,行此等下作之事!」
胸口劇痛襲來,西涼靖喉頭一甜,一股子腥甜氣猛地從嘴角涌出來。
------題外話------
話說——有人知道天閹是啥不?
就是天生木有小蛋蛋~這種人是可以入宮為太監地~
還有再強調一次,不管小茉看到了啥,結論是啥,阿九不是太監,就這樣~木有看過群里野泉篇章的孩子可能要等等才會知道謎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