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先生頓了頓,目光落在自己身後的的馬車上,又看向面前的白衣少女,微微眯起眼︰「怎麼,你覺得你家主子在我的手里?」
白珍看著他,輕勾了下唇角,眸光冷冽︰「怎麼,難道不是麼,我家郡主一開始就是被你擄走的!」
十先生冷哼一聲,眸光陰冷地盯著白珍半天,譏誚地勾了下唇角︰「沒錯,就算是你家主子在我手上,你又打算怎麼樣,憑借你能夠救下你家主子麼,不自量力?」
今兒他原本心中就很是窩火,鳳家人根本沒有把他們的人放在眼里,出爾反爾,如今這個臭丫頭又上來找麻煩!
白珍輕蔑地冷笑一聲︰「就憑你們赫赫人這些三角貓功夫,也就是個以多欺少的分了!」
隨後她抽出手上的雙刀,打量著自己手上的刀,諷刺地道︰「當初如果不是因為郡主被其他高手突然襲擊,迷倒在那小巷子里,你以為就憑借你能逃出我們的手心,孬種!」
白珍的話語自然是完全地激怒了赫赫人,幾個高大的赫赫人臉色猙獰,紛紛地抽出刀子,惡狠狠地道︰「你說什麼!」
白珍看著他們,滿是挑釁地道︰「我說——孬種,有本事和本姑娘單挑,誰輸了誰就是孫子,要馬上把郡主放出來,而且輸了的人要叫我女乃女乃!」
而十先生冷冰冰地一抬手阻止了他身後的其他人意欲上接挑戰,隨後看著白珍陰冷一笑道︰「好,若是你輸了……。」怎麼樣?「白珍絲毫不以為意。」不怎麼樣,不如咱們吃了你怎麼樣?「十先生看著她,忽然輕笑起來。
此言一出,不管是白珍還是十先生身邊的諸人皆是一愣,這話語听起來曖昧,實際上可是半點曖昧的意思都沒有。
赫赫人說的吃了你——那就是真的打算吃了你!
白珍看著他,忽然輕蔑地嗤了一聲︰」是啊,本姑娘倒是忘記了,你們赫赫人就是群茹毛飲血的禽獸,不過就憑借你這些禽獸也想吃了我,不如就試試看,是本姑娘為民除害割了你的頭,還是你能吃了本姑娘好了!「
話音剛落,她忽然一抬雙臂,手中精巧的長刀毫不客氣地瞬間攜帶著凌厲的殺氣席卷向十先生。
十先生也不動彈,只在她的刀幾乎落在自己頭頂的瞬間,方才驀然抽刀而起,瞬間呯地一聲擊向了對方的刀刃之上。
霎那之間鐵騎劇烈踫撞時候產生的火花瞬間飛濺,而與此同時白珍也被十先生的巨大臂力給擊飛出去。
矮小的少女對抗上強悍的男人,手腕上的臂力自然無法抗衡。
仿佛螳臂擋車一般,白珍不敵。
而十先生眼底瞬間閃過輕蔑︰」不自量力的是你!「
說著他手上的彎刀即刻又劈向了白珍,白珍似乎因為不敵而慌張,手上的刀子忽然月兌手而出朝他的面前砸去,他冷笑一聲,彎刀直接劈向那把短刀,打算砍斷短刀以後,直接取下白珍項上人頭。
但是下一刻,他卻在被擊飛的白珍的眼底看見了幽冷的光和——嘲笑!
常年在危險中游走,十先生心底立刻響起了警鈴,他忽然身形暴起,疾退,但是已經來不及。
那把刀子在被他的長刀擊中的霎那,立刻碎裂成了數段,而與此同時一股子白色的煙霧也立刻爆開來。
虎視耽耽的赫赫人全部都在白霧籠罩的範圍之內,無人能躲。
而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十先生。
白珍在空中靈巧地翻了一個跟斗,落在牆頭上,看著被籠罩在煙霧的人,輕笑著吐出一個字——倒!
果不其然。
不過瞬息功夫,所有赫赫人先是噗通一聲雙膝著地,隨後一個接一個地如同被抽了線的偶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白珍等了好一會吧,估模著風已經將巷子的煙霧全部吹走了之後,方才從牆頭如靈巧的小鳥兒一般落下。
她提著剩下的一把刀走近了倒在地上的,只能干瞪眼,亂吼吼,卻完全動彈不得的赫赫人,隨後停在了十先生的面前,彎下腰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臉,嘲弄地道︰」嘖,我就說你們都是些禽獸,哪里有什麼思想可言呢,野獸就是野獸。「」你,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十先生冷冽地瞪著她,目光凌厲似如萬千刀鋒銳芒要將白珍撕裂一般!
白珍看著他,輕笑︰」是啊,要不然我一個弱小女子怎麼敢來挑釁你們呢。「
她從一開始發現郡主被帶走以後,心急如焚,和白蕊四處分開尋找,後來誤打誤撞地留意到這群鬼祟的人從巷子里出來,那馬車的一腳露出的白色織錦袍子,讓她一下子就注意上了,因為那織錦袍子雖然看似尋常富貴人家用的,但實際上是一種叫做冰霜錦的料子,綴了一層極細膩的紗在漂亮的上好錦緞之上,料子看起來就像是在錦緞上籠了一層美麗霜霧一般,需要費大功夫。
尋常人家很少穿的起,而今日里郡主出門的那一襲男裝就是冰霜錦的。
白珍立刻就留心地跟上了那些人,一路上她數次想要通報自己人,但是她無法確定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主子,而且那些人動作極其快,他們迅速地到了河邊,直接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樓船一路馬不停蹄地南下。
白珍擔心跟丟了,也趕不及通報,她又向來是個膽大心細的,便徑自雇了一艘小船直接追著鳳家樓船南下。
她就這麼一直跟著到那鳳家樓船入了水,沉沒下去,從心急如焚,到後來看見西涼茉安全無虞地到了陸地上,她方才松了一口氣,懸著許久的心終于放下了,然後再跟著他們到了鳳家的府邸,確定了自家的主子到底落在誰的手里之後,她方才吃了顆定心丸,實施自己的計劃。
也不知道十先生是聞見了空氣里那種非同尋常的詭譎氣息,還是尋常對危險的直覺敏感,他驀然眯起眸子︰」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救你所謂的主子而來的!「
如果這個丫頭已經出現在這里,那麼是不是說明司禮監或者鬼軍的人已經離這里不遠了呢!」
白珍聞言,蹲下來挑眉看著他笑嘻嘻地道︰「呵呵,看樣子,你倒是還沒有蠢到不可救藥的緣故呢,沒錯,我挑釁你們的主要目的確實不是為了救我的主子,而是來——不讓你們這群豺狼就這麼在咱們的地盤上輕易地跑了!」
她頓了頓,又輕笑道︰「至于郡主,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她。」
那十先生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熱鬧街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蕭條的街道上只有冷風掠過。
這樣青天白日下,仿佛瞬間就空無一人的街道,確實讓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
而十先生忽然眼瞳微微一縮,閃過凌厲的光芒,落在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整條街道角落陰影處的人影,仿佛鬼魅的影子一般,迅速而悄無聲息地佔據了街道。
「這是……。」他不敢置信地低道,隨後忽然看向白珍︰「是你通知了司禮監的人!」
白珍點點頭,似笑非笑地道︰「沒錯,是我,畢竟你看我這小身邊可扛不起你們這些禽獸!」
隨後,她挑了下眉,盯著十先生的臉片刻,伸手就去揭他臉上的蒙面巾︰「嘖,在此之前讓我來看看到底是哪里來的禽獸呢,是隼剎王子殿下,還是被隼剎王子趕出老遠的沒用的赫赫王庭呢!」
十先生下意識地試圖轉開臉,卻還是被白珍一把扯下了面巾,露出一張極為俊酷的臉。
白珍看著那張也算是熟悉的臉,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來︰「喲,我說呢,誰這麼厚臉皮,原來是老熟人啊,王子殿下,哦,不,應該說是隼剎可汗,這是到我天朝來游山玩水了麼?」
所謂的‘十’先生,不過是把隼字拆開來,只取了底下那個十字罷了!
而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突然間把漢語說得那麼流利,或者說其實一開始他的漢語就非常的不錯,只是一直隱瞞罷了!
就如同他的氣質和眼神,再不見當初沙漠里的那種狂放和恣意,還有那種無可隱藏的獸性。
看起來,倒是沉穩冷靜許多,所以才讓她在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隼剎冷冰冰地看著她,卻沒有說話。
而白珍也不以為忤,伸手抬起隼剎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瞅著那張稜角分明的俊酷臉龐,嘲謔地道︰「短短兩年時間,不想您竟然月兌胎換骨了,真是恭喜恭喜,不過可惜……。」
「可惜什麼!」隼剎看著白珍的女圭女圭臉上一副惋惜的模樣,冷哼一聲。
白珍笑嘻嘻又輕佻地拿小手拍了他的臉,把他的臉拍得啪啪作響︰「畜生就是畜生,怎麼跟人斗呢?」
隼剎淡金色的眼底瞬間閃過森然怒意,他盯著白珍,宛如凶猛的野獸在盯著獵人,片刻之後,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會後悔今日對本可汗的不敬!」
白珍輕蔑地嗤了一下︰「你還是等著看看你有沒有命從這里離開再說吧!」
隨後她毫不客氣地踹了他胸口一腳,隼剎雖然是男人,但是白珍也不是普通少女,這樣運了內力的一腳還是讓隼剎瞬間臉色白了白。
周圍的赫赫人都對著白珍怒目而視,嘴里破口大罵赫赫語。
白珍掏掏耳朵,搖搖頭︰「嘖,真是吵死人了!」她可听不懂赫赫語,隨便罵!
她低頭睨著隼淡淡地道︰「這一腳是還你擄走我家主子的‘大恩大德’!」
隨後,她一轉身施施然地向巷子外走去。
隼剎睨著她嬌小背影的目光里滿是憤怒,隨後又變成了若有所思的詭冷。
且說這一頭,白珍去給君縣的司禮監監察衙門通了信的同時,鳳姐兒也正偷偷地尋了借口出門,但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不用那麼麻煩了!
因為,她要找的人已經早已經站滿了整條鳳家的街道。
而在鳳家君縣的落腳院子里,西涼茉還在慢條斯理地和鳳家二老爺對坐飲茶,听著這位鳳家二老爺不斷地在她面前高姿態地吹牛,她還頗有興致地偶爾配合搭話。
直到,忽然門被人叩響。
鳳二老爺今日心情很是不好,他的寶貝大船才出了問題,所以他還想著怎麼從眼前這頭‘肥羊’身上撈回本來,說到興頭上卻忽然被人打斷,他頓時橫眉豎目地罵道︰「本老爺不是說了,和貴客商議要事的時候,不要進來打擾!」
但是敲門聲還是固執地響起——叩叩叩!
鳳二老爺頓時覺得這不是在千歲王妃面前不給他面子麼,他臉色一寒,正打算一個杯子砸過去︰「反了!」
卻不想,一道銀亮的光芒瞬間閃過。
那只杯子一瞬間被直接劈成了兩半——是兩半,而不是碎片,足可以見對方的武藝之精巧,力度控制之強悍!
不過最終那只杯子還是落在地上摔成了數片,正如同鳳二老爺的自尊和臉面!
隨著銀色刀光出現的是踹開了門出現的一眾身著暗綠色銀地繡饕餮紋飛魚服的一干面無表情的如錦衣衛們,手中明晃晃的長刀反射著刺眼的陽光,讓鳳二老爺瞬間被那種森冷的光芒刺痛了眼,同時也讓他目瞪口呆!
而為首的錦衣衛統領看都沒有看鳳二老爺,而是徑自上前,領著一眾錦衣衛齊齊單膝下跪︰「參見督衛大人!」
西涼茉今日是一身男裝,錦衣衛的人自然是要喚督衛大人的!
西涼茉看著他們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們起身︰「都起來吧,諸位辛苦。」
「是!」眾人齊齊起身,而與此同時,一名青衣少年大喇喇地一邊走進來,一邊道︰「督衛大人到這里游山玩水,怎麼也不通知屬下一聲?」
西涼茉看了眼他頭上歪斜的帽子,分明泄露了他一路趕路的情形,便笑道︰「白起,你倒是個快腳程的,莫不是神行太保附身麼?」
她記得白起是讓她派去了龍關勘察那邊的地形,怎麼會幾乎比其他的人都快,先找到這里來了。
白起簡單一拱手以後,大喇喇地自顧自尋了個位置坐下道︰「哪里,屬下這不是剛剛打算返京麼,結果卻不想半路接到咱們的飛鴿傳書,說是小小姐你出游了,便趕緊往這里來湊個熱鬧不是!」
說著他瞥見桌子上的精致琉璃水壺,端起來就往嘴里倒︰「嗚,渴死了!」
看著自己一壺價值千金的好茶一下子就被白起給喝個精光,那鳳二老爺頓時心疼不已,但是如今的處境,卻讓他再也不敢多話,那些明晃晃的刀子讓他心口直打顫。
畢竟錦衣衛看似個獨立的監察吏機構,誰不曉得,其實直接受控于司禮監衙門,就是九千歲手上的刀子,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但是……
「呵呵,原來是督衛大人的人也到了,諸位都請到後院大廳坐下歇息,我這就去讓人去奉茶。」鳳二老爺好歹是見過大世面,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起身鎮定自若地看著西涼茉等人笑了笑,然後就往外走。
卻不想才走了兩步,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已經毫不客氣地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面前兩名高大的錦衣衛冷冰冰地看著他,那種仿佛在看沒有生命的物事的眼神讓他瞬間不寒而栗。
西涼茉拿起桌子上僅剩下的一杯好茶,輕品嘗了一口,隨後似笑非笑地看向鳳二老爺︰「鳳二老爺,這幾日承蒙您招待,感激非常,怎麼好讓你再破費呢,所以,還是請您好好地坐下,咱們也好談點快活事!」
鳳二老爺看著西涼茉那一副溫醇笑臉,心頭雖然有不太好的預感,但是他強迫自己相信——自己這幾日可表現的一點馬腳都沒有露出來,所以,說不定真的是好事呢?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什麼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尤其是西涼茉這尊大佛,向來是信奉抽筋扒皮要徹底的笑面惡神。
看著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上的鳳家二老爺,西涼茉唇角勾起一絲詭譎的笑容來。
隨後,她看向白起,忽然問︰「爺呢,爺什麼時候到?」
白起掐指一算︰「唔,還有最多一日的路程!」
既然知道了西涼茉在君縣的消息,那麼百里青自然是會全速過來的。
西涼茉點點頭,心中嘀咕,唔,也不知道那個怪老頭他解決沒有,不會又把她弄暈了扔掉吧!
正如白起所預估的,甚至更早,天光剛剛蒙蒙亮的時候,一道修長陰霾的身影帶著夜晚的露水氣息靜靜地站在西涼茉的床邊,靜靜地在黑暗里看了她片刻。
那道人影便優雅地坐了下來,開始月兌靴、月兌披風和身上華麗繁復的外衣。
西涼茉就感覺到有熟悉的冰涼寬闊的胸膛悄無聲息地壓在她的背後,然後如同大野獸圈著自己的小雌獸一般將她圈入自己的胸膛里,。
西涼茉睡得迷迷糊糊的,但是還是非常習慣地轉過身子,面對著他,然後伸出爪子默默地模模他的臉,模到他的唇後,閉著眼抬頭在他薄唇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入他的懷里——睡覺!
唔,還是自己家的千年老妖比枕頭抱起舒服。
百里青低頭蹭蹭她的發絲,陰魅的眸子里閃過幽冷卻溫柔的光芒,也閉上了眼。
而門外,黑暗中,有長刀滴血,黑暗中有無數人人頭落地,血腥味悄然飄散開。
錦衣衛們習慣地開始悄無聲息的屠戮,用鮮血平復他們主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