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面色讓她心內涌起強烈的不安,使勁晃著看似沒有任何生命色的人,低低呼喚著,焦急而慌張︰「宋然,你怎麼,醒醒,醒醒!你可別嚇唬我,喂,醒醒!」
本來心里不好受,忽然又遇到這種事,眼中剛褪去的水漬,又漸漸朦朧上眼底,慢慢地,愈積愈重,薄薄窄窄的眼眶承受不住壓力,滿溢而出,順著雙頰而下,落在懷中一動不動的人臉上。
無聲的冰涼,涼入骨髓,苦勝黃蓮。
懷中的人緩緩睜開眼楮,伸手抹了抹臉上的說話,眸底幽深痴狂,漫著濃濃的情意。「我從來沒想過,你竟然會為我掉眼淚,你還說不在乎我!」
莫小茜聞聲瞪大眼楮,透過迷蒙的水霧,只看到一張盈盈笑著的俊臉,那雙目晶亮有神,哪里像是方才的活死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拳朝他臉上揮去︰「你耍我!」
「別別,別打了,再打就廢了!」宋然急忙伸手包住她的手,央聲求饒,身子在劇烈的震動中,一縷血絲從嘴角滑落。
莫小茜知他有傷在身,也沒打算下狠手,見狀急忙扶住他,探探他的脈︰「沒事搞那麼劇烈的動作做什麼,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唉,剛才焦急,竟然忘記自己懂些醫術,完全可以探出他是真死還是假死……果然,一慌張,什麼都亂了。
「明明是被你打的,反而怪我動作劇烈。」宋然傾身靠在她懷里,蹭了蹭,「你下手也太狠了,好歹也是朋友一場啊!」
她那時候哪里想到他這麼不經打!「我忘記你有傷在身……」目光所及,臉色頓時黑了起來,「你再蹭試試?」借機揩她油水,找死是不是?!
「我只是想找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畢竟我是傷員嘛。」被她發現了,宋然訕訕然,頭一扭,兩手一圈,摟住她的腰,「那你蹭我吧,我讓你隨便蹭回來,絕不還手。」
你妹!莫小茜眉頭一挑,就要發飆,瞥到他嘴角的紅線,恨恨地拿出一張紙巾給他擦拭,算她欠他的!
其實這廝也是個很優秀的還自己,除了嘴巴有點毒,性格有點壞以外,長得帥氣,脾氣也不差,領悟能力也高。
「小茜。」他看著她的動作,眼神溫柔下來,放松了語氣,「如果實在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許多,我保證不會笑你。」
信你的話才有鬼。抽出另外的紙巾擦擦臉,白他一眼就要站起來。他手上一用力,掛在她身上不起。
「小茜,沒有他沒關系,你還有我呢,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他看著她,語氣似乎很是真誠。
可惜,男人的話,又有幾句能當真?莫小茜自嘲勾了溝嘴角,眼神一寒︰「你是自己下來,還是要我幫你?」這麼生龍活虎也不像有什麼大事的樣子,挨她兩腳,應該不致命吧?
「我自己下來。」他可從不認為面前這個弱女子模樣的莫小茜會對他手下留情,如果他繼續掛著,想必下一秒他會死得很慘。連忙放開掛在她身上的手,卻腦部缺氧缺血,眼前一黑,站不住腳跟子,坐倒在地上,很不巧壓到一塊尖銳的石子,疼得他眉頭緊緊皺著,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
莫小茜很鄙視看著他,淡淡的道︰「真想不明白,不都說虎父無犬子嗎,怎麼兩父子相差那麼多?」她必須得承認,她很有學壞的潛質,跟那麼一群人朝夕相處太久,嘴巴有時候也是不饒人。
「本少爺跟他不是一路人,就他那破爛風流性,哪里值得我比!」宋然很是不滿。
「你似乎對你父親有成見?」好像很早以前,她救宋西南之後,就發現這對父子一直有些跨不過去的隔閡,雖然這幾年感情好了許多,其實還是有些防備城牆。
「對于一個因為出軌而害老婆早產的男人,我實在不能沒有成見。」宋然撇嘴,對她倒是不隱瞞。
「原來是這樣。」男人風流自古是瀟灑,也不是不能容忍,但不僅僅是出軌,還害了老婆早產的男人,就有些不可原諒了。不由嘆口氣,「男人啊……」就這劣根性。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本少爺才不是那貨色。」宋然見她那樣,急忙表白。
「還不是,前天晚上是誰抱著我發春的?」莫小茜嘴毒地損道。
宋然一張不算白的臉,頓時漲的紫紅。小聲囁嚅︰「那也不能說明我花心,對象要不是你,本少爺才不……」
「偽君子。」莫小茜白眼一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不容否認,經他這一鬧,她心內倒是沒那麼悲憤了。
「我真是清白的啊,給你的還是初吻,喂,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你想我怎的,被強吻還要感激涕零?」莫小茜皺眉,想說什麼,終還是咽下喉嚨,有些話說重了,圖得一時的爽快,並不能獲取什麼利益,還會傷害他人。「你是早產兒?」
「是啊,沒見過早產兒還這麼聰明吧,那是因為我繼承了我父母的全部優點,當時無愧的天才神童!」
你就吹吧!「奇葩。」是很奇跡,早產兒通常智力什麼都比尋常孩子差,沒想到這有個例外。「我似乎沒見過你母親。」
「我媽早產生下我,就被氣死了。」宋然淡淡地道,似乎說著隨口的一個笑話。
莫小茜腳步一頓,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你爸出軌?」
宋然嘴邊的笑容一滯,點點頭。
莫小茜嘆口氣。「難怪你那麼恨你爸。」是她,都要恨。
「現在不恨,都過去了。早些年,卻是恨不得把他撕下一層皮來!」宋然嬉笑著,語氣中難言落寞的傷感。
「為什麼不恨了?」難道真的是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嗎,包括任何的痛苦和悲傷?
「因為你。」他看著她,定定地說。
「我?」她什麼時候這麼偉大了?
「你忘了,當初是你讓我們父子和好的。」
「忘了。」她似乎並不記得有這一回事,念頭一轉,打趣道,「怎麼,就是那時候起,你喜歡上我的?」
他眼皮一眨。「我忘了。」
莫小茜扯唇。「也好。」
「小茜。」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和他已經不可能,你會接受我嗎?」試探的語氣,含著些許小心翼翼的期待。
「不會。」干淨利落的回答,絲毫不拖泥帶水。什麼如果,分明本來就已經是不可能!
「為什麼?」他愕然失聲。
「一生只愛一人,縱然不可能,也不會忘記。況且,你也不是我那盤菜。」
「你確定你愛他?」
「嗯。」以前非常確定,現在似乎有些迷茫呢。
「你還是喜歡溫雅知性好脾氣的?」
「嗯。」隨便扯出來的借口,他也信?若是真正愛一個人,自然愛他所有。就像每個男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幻想的女孩情侶,不論是長發飄飄還是俏皮可愛,卻只是一個幻想模型,其實後來遇上了真正喜歡的對象,卻未必是當初所想的模樣。
「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悟。
「啊?」可惜,她卻被他弄糊涂了。抬眼,正要說些話,余光一瞥,身子一怔。
「怎麼了?」他發現她的不對勁,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白色襯衫的男人倚在對面的老樹上,胸前的鈕扣掉了兩顆,露出大片古銅色肌膚,一張輪廓分明刀削硬朗的臉上似笑非笑,手里夾的香煙還在飄散雲霧,眼神迷離,一看就是只風流的種。
神色頓時染上幾分警惕,拉住莫小茜的胳膊︰「這是個危險人物,你別看到美人就往上湊。」
「我沒你那麼博愛。」莫小茜翻個白眼,她要是那麼色嗎,早幾年前就將人撲到了,還輪到現在。拍開他的手臂,走上前,「近來不是很忙嗎,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最近是挺忙,這兩天卻是歇口氣了。我這不是擔心我小女朋友的安全嗎,就巴巴趕過來了,誰知道被人捷足先登,也就只有在這里抽悶煙了。」蘇溫禮笑道,幾天不見,略顯消瘦,那身材,卻是越發苗條有力量了,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也極端的多了幾分魅意。
「小茜……」宋然抓著她的手。經過那次手術取出她腦中的芯片,他對這人的印象就定格于危險人物。
「沒事。」緊張什麼,姓蘇的總不能把她給吃了。看著蘇溫禮,大概也知道他的來意,卻嘴巴一搭,「蘇少千里迢迢過來,從來有話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直說吧。」
「我們的賭約,似乎你輸了哦。」蘇溫禮笑著燦爛,卻讓人心底生寒,「小茜,你沒忘記吧?」
「一年時間,尚且沒有過半。」怎能不記得,就算她記不起來,這廝也會用一些極端的方法讓她銘記,一切若都源于琉璃夢鐲,如果是當初,說不定為挽回後面發生的許多事情,她會把這鐲子換出去。但經歷這麼多事情後,她不但不想交出去,還私心地想撈回一些成本利息——畢竟是生意人,一切以利益為主,不是麼?
「贏的幾率有多大,你心里也清楚,不如這樣吧,我不要你的鐲子了,你只要陪我去個地方送送貨,就好。」
「什麼地方?」有這好事?怎麼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華州金三角!」他嘴角上揚,嘴里吐出幾個清晰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