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近距離接觸這些高大威嚴的冰雕獅像,忘憂情緒平靜了許多。
曾經的鳳瓏宮上都是皚皚如白雪的雲層,清冷的白,肅穆的白,高處不勝寒的白,再遠一些甚至看不清人影,時間久了便會覺得膩味。
所以這群雕塑雖然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卻因為千篇一律的冷色而無法吸引她欣賞打量的目光。
她只是安靜地走著,沿著冰冷的道路,筆直地在一只又一只獅月復下穿過,不在意頭頂那晶瑩透徹的巨冰層,也不在意左右欲迷人眼的藍光。
正是因為她不在意,所以錯過了頭頂那些獅子陡然轉動的眼珠,那些圓圓如琉璃球的冰珠子在碩大的眼眶里滴溜溜地轉啊轉,漸漸出現了瞳孔一般的小黑點。那點不起眼的黑色浮現,不約而同地朝向忘憂行走的方向望去,從高處看,好像無數個黑點組成的圓圈,將忘憂一層又一層地包圍。
整片冰域好像活了起來,突然間有了鮮活的生氣。
忘憂也隱隱地不安起來,這些目光暗中的匯聚,其實給了她很大的壓力,讓她從忘我寧靜的心態中月兌離出來。
然後她本能地抬頭一望。
「砰」地一聲,好似烏雲被陽光撥散,這些黑珠倏地一下便消散了,原先的異象無影無蹤。
一只小獅子出現在忘憂身後的角落里,它不滿地拍了拍旁邊那座冰雕的爪子,「啪啪啪」三聲引得忘憂掉轉身來,滿是不耐煩地張口︰「不是讓你別來了嗎?」……
忘憂轉頭,毫不介意地走了過去。
當時小獅子一陣風就把自己刮到雪唐的庭院,本事應該不小,但她下意識地總把它當個未諳世事的小孩子看。
在她的意識里,還未化形的幼獸總是需要人多照顧一些的。
可是幼獅明顯不領她的情,爪子低伏,一副隨時出擊的模樣,瞪大的圓眼警惕地看著她︰「別過來。」。
「過來又怎樣?」忘憂反倒被逗笑了,她停在原地攤開雙手,「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再過來,我就跑了。」小獅子咬字清楚,回話說得干淨利落,雖然話里的意思是退避逃跑,但從他認真的表情里透露出來,便帶上了幾分果敢的味道。
忘憂的笑容一滯,終于意識到小家伙對這事的計較程度。
她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把燈籠草籽拿出來放在冰層上,語調上揚了幾分︰「這個種下去以後,夜里會發光的,我想雪獅府里面應該沒有這東西。」。
小獅子遲疑了一下,看著忘憂還傻愣在原地不動,只得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兩步。
他狐疑地盯著那個草籽半晌,瞅了瞅忘憂坦蕩蕩的樣子,最終還是伸出獅掌一拍,草籽被余力震飛到半空,他仰頭獅嘴一張,便卷進了口中。
然後甩了甩頭就準備離開,含糊不清地說︰「雪唐不在。」。
忘憂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是歡喜,小孩子嘛,有點脾氣也正常,而且未化形的家伙,基本不通人情世故,憑本性做事,要比矯飾的人好上許多。
她溫和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小獅子听了,剛邁出的步子頓了一頓,然後頭也不回道︰「算了,再讓你搭一次順風車!要知道,我……快能夠月兌離……雪唐也長大了。」。
一涉及雪唐,忘憂幾乎是豎著耳朵在听,可是這個小獅子卻不給她弄明白的機會,一陣狂風撲過來,天旋地轉,又回到了雪唐的庭院。
忘憂睜開眼,無奈地嘟囔了一句︰「其實我不想搭順風車……」。
「姑娘終于來了。」不待她感嘆完畢,耳邊便響起一個欣慰的男聲。
忘憂循聲望去,看到的是一雙睿智的眼楮,中年男子頭發烏黑,下頜幾縷胡須卻奇怪地呈純白色,額頭寬闊飽滿,一看就是一個洞察世事的清明之士。
「雪主吩咐過,如果姑娘來,就把這東西交給你。」這男子微微一笑,遞過來一卷東西。
忘憂沒有接,她睜著明亮的雙眼,打量這男子好似有些疑惑︰「先生是?」。
「姑娘可能沒听過,山清人乃雪主獸窟三軍下籌謀總領。」這位男子不以為忤,不卑不亢地答道。
他的手依然伸著,上面是一卷被靈光封印的蟬翼一樣的東西。
忘憂已經信了幾分,因為那卷東西上的標志她很熟悉,當初雪唐給她植域地圖時,背面便畫了這記號。而男子流露的氣度也讓她覺得,是雪唐帶出來的人。
山清人這個名字她確實沒有听過,對于雪唐統領的人物,明處暗處,她都了解的太少太少。
山清人見忘憂還是不接東西,也不尷尬,直言道︰「姑娘不信,可以四處走走,東園西苑里面的人,對我應該不陌生。而且雪主曾言,姑娘答應隨他出征,不知為何變了卦。」。
能知道這件事情,應該是雪唐十分親近的人了,忘憂放下心來。
繼而便覺著有些怪異——她沒隨雪唐出征,理由也是鑿鑿的,當時他沒有任何意見,怎麼私下里還有計較?
不過無論怎樣,這山清人是雪唐的親信無疑了。
她隨意地接過這張薄紙,問道︰「前線狀況如何?」。
山清人一愣,似乎沒料到忘憂問得這麼直接,然後他躊躇了一下,答︰「雪主戰無不勝,這次膠在一線天,並非能力問題,而是有所謀劃。」。
忘憂跟著也是一愣,這應當屬于雪唐的絕頂機密吧,這山清人怎麼就這麼輕易地講了出來。
要知道,刻意拖延戰事可是大忌,她可不想知道這個秘密,因為她想不明白雪唐為什麼要這麼做,這無異于叛出鳳域!
顧不得追究山清人這麼答的原因,她神色凝重地月兌口而出︰「這種事情,還望山先生把緊口風,不要輕易言于人。」。
山清人的眼里莫名染上了一抹笑意︰「這個自然。姑娘為雪主心念之人,自然無須隱瞞。主人戰無不勝攻無不取,還望姑娘堅信這一點。」。
忘憂听得莫名其妙,她不過是得雪唐照拂的一個人罷了,哪來的念念不忘。還有,這等謀士說話一般喜歡結尾處來個總結,所以說了這麼多的重點應該是「雪唐戰無不勝攻無不取」這幾個字,這雪殺神的能力她自然是相信的,所以壓根不明白山清人這麼說是為什麼。
她不知道的是,山清人之所以對她這麼信任,既與雪唐的吩咐有關,與她可以隨意出入前庭有關,更與她來的方式有關。
小獅子的存在,除卻雪唐與她,當世知曉的也不過三人而已。
陰差陽錯,她就得了這麼個驚天秘聞,然後拿著雪唐的一張薄紙,懷著滿腔的困惑,匆匆開始了為地王榜的歷練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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