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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西手上的書都差點拿不穩。
驚問染痕,「上午還好好的,這是為著什麼?」
染痕眼皮低垂,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只催著采西快去看看。
采西急忙跟著染痕往正院走去。
最初的驚慌過後,采西心中那看見陳二姑娘急不可待拿走荷葉冷淘時的怪異感又一次浮出。
能讓一個閨中少女活不了的事能有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定是有關名節之事。可是陳二姑娘一直在府中,府中又沒有外男。不對,這幾天是有外男的。想到陳二姑娘提起趙炎時那布滿紅暈的臉頰和灼灼生輝的眼楮,心中忽然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到達穿堂口的時候,正看見門口幾棵石榴樹上有的樹上還掛著幾朵紅艷艷的花,有的已結了小小的果實,有的樹上卻只剩葉子,樹底下鋪了一地掉落的紅花。
采西心中就有些感嘆,同樣的花有些能結成果實,有的卻只能黯然凋謝,就像人的命運。
一進了院子,就听見一陣嚶嚶的哭聲。
這哭聲自是陳二姑娘發出的。采西一進屋子就看見陳二姑娘趴在梅夫人懷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輕問,「娘,陳姐姐這是怎麼了?」
梅夫人搖了搖頭,「這孩子,只是哭,問她也不說。」
陳二姑娘見到采西,啞著嗓子道︰「采西妹妹,我沒臉見你了。」又是扯著采西的袖子哭個不停。
梅夫人眼中有隱隱的不耐和惱火,卻只得溫言勸解著,「有什麼事你盡管跟伯母說,哭壞了眼楮又怎麼得了?」
采西也上來溫言相勸。
陳二姑娘邊哭邊搖頭,「我說不出來。」悲悲切切的一陣哭過之後,忽然道︰「佷女名節有損,不能活了。」像是突然來了力氣,站起來就對著牆直沖過去。
「快攔住她!」梅夫人一面吩咐一面起身去拉。
染痕淒厲的大喊,「姑娘,不要哇!」
屋子里的人全都跑上來阻攔。
幸而陳二姑娘跑的不快,在離牆還有半尺的時候被溪月一把拉住袖子,緊接著染痕也沖過來抱住了她的腳。
梅夫人和采西都松了一口氣。
陳二姑娘的頭還拼命往前伸,「讓我死,讓我死了吧……」
梅夫人又是後怕又是惱怒,稱呼也變了,「二姑娘這是做什麼?好好的在我屋子里要死要活的。可是我們梅府怠慢了你?那我向你賠不是了。」
陳二姑娘方不再掙扎,猛的搖頭,「伯母對我再好不過的了,是我
無臉活下去。」
梅夫人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放緩聲音,好言相勸︰「你既叫我一聲伯母,有什麼委屈就好生跟我說,我自會替你作主。只別一徑的哭,更別學那些尋死覓活的作派……你母親信任我方讓你在我們府中住下,若是這時你有了什麼好歹,又要我如何向她交待?」
陳二姑娘仿佛極受感動,動情的喊了一聲,「伯母……」嘴唇張了又張,最後卻又捂著臉哭道;「我,我真的說不出來……」
我的娘呀,這可真是太急人了。采西心中急得抓肝撓肺。
梅夫人的耐心也所剩無幾,指著染痕道︰「你們姑娘不說,你來說。」
染痕擦了擦眼淚,仿佛下定了決心,「夫人,奴婢說……」
陳二姑娘猛的搖頭,「染痕不要說,不要說啊……」哭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
染痕雙眼含淚,「姑娘,奴婢不能不說。奴婢不能看著姑娘去死啊。」
然後就開始訴說起來,「我們姑娘擔心老爺,又覺得今兒的冷淘好,想著借花獻佛,就命我端著冷淘往玉松院行去……」
總之就是孝順的陳二姑娘擔心關在牢里的父親,所以想去找趙炎打探情況兼求情。誰知,卻中了暑氣暈倒,被趙炎扶了一把。
至于你說不過是送碗冷淘求個情,怎麼就暈倒了?這也很好解釋,大正午的太陽猛啊,陳二姑娘又是縴縴弱質嬌女,所以中了暑氣暈倒是多麼正常的事情。
什麼?你還要說不過是扶了一把又沒少塊肉至于嗎?那可太至于了。人家陳二姑娘可是冰清玉潔的黃花大閨女,居然被一個陌生男人踫了身子,雖然隔著衣服,可是也是天大地大要人命的事情。
從此以後,人家陳二姑娘已經認定是趙炎的人了。
想通了這一節,采西再看陳二姑娘的哭泣神情就覺得像看一場精心排演的表演。
梅夫人哪里還不明白這里頭的齷齪,對陳二姑娘的憐惜已經半絲不存。深深看了陳二姑娘一眼,直接問道︰「你作何打算?」
陳二姑娘淚眼朦朧,「全憑伯母作主。」
梅夫人不動聲色,「那好。今兒府上並沒有別的外人,當時在旁邊看到的也都是幾個可信的丫頭……一應知道的人我自會讓他們一個字也不多說,這件事必不會教它傳出去,必不會損了你的名節……你就把這事爛到肚子里。」
等她說完,陳二姑娘臉色已雪白一片,「那麼多人知道,教佷女……以後如何做人。」斷斷續續的說完一句話,猛地站起來又要往牆上撞。
不過這次眾人都有經驗了,她才沖幾步就被攔了下來。陳二姑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就讓我去死吧。我真不想活了,你們還能時時攔著我不成?」
竟是威脅起梅夫人來了。
采西看著她這一番表演,真想說一聲,你要死也別在我家死。
照陳二姑娘這一番做作,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賴上世子了。花朵似的姑娘,梅夫人雖心中惱怒至極,卻還是有一絲不忍,最後問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再這樣尋死覓活我就去請世子來了。那時這事情就再也瞞不住了。」
陳二姑娘仰起臉,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卻又很快堅定起來,咬著嘴唇道︰「還請伯母給我做主。」
竟是一門心思要攀高枝。卻又有沒有想過在梅府發生了這種事,傳到那些不知真相的人的耳朵里,到時采華和采西的名聲也要受牽連。何況若是世子屬意陳二姑娘還好,若是不屬意,反倒動了怒,梅府又如何承受得起。
梅夫人心中氣血翻滾,卻也不能真的看著陳二姑娘死在梅府。坐直身子,沉著臉吩咐溪月,「去把世子請過來。」又命劉順家的去陳府請陳夫人過來。
陳二姑娘還在那里嚶嚶的哭,可是不管是采西還是梅夫人卻都無心勸她。
溪月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說世子正在忙,分不開身。
他身份尊貴,梅夫人也不好再讓人去催。所幸陳夫人來的也很快。
正主來了,梅夫人暗暗松了口氣。
陳夫人一進來看到縮在一旁的女兒就拿帕子擦眼楮。
梅夫人說著客氣話,「我沒照顧好佷女。」
陳二姑娘哭的聲音就更大了,「娘,女兒沒臉見你了。」
陳夫人早就從劉順家的那里知道事情原委了。「我苦命的女兒。」抱住女兒就是一頓痛哭,末了又求梅夫人,「你一定要為芬娘做主呀。」
竟是和陳二姑娘一個意思,也或許早在她送陳二姑娘到梅府時就商議好了。
梅夫人眉心直疼,「陳夫人言重了。你才是芬娘的母親,她的事自有你做主。我一個外人頂多是作個見證罷了。」
陳夫人挺直脊背,道︰「還請夫人把世子請來,他總要給我女兒一個交待。」
梅夫人只得命溪月再去請趙炎,「就說事關女子名節,好歹請世子來走一趟。」
半響,終于就听見溪月的聲音,「世子,里面請。」
陳夫人身子坐直,陳二姑娘悄悄的模了模頭發。
下一刻,湘妃竹簾微微一動,穿著竹青色直裰的趙炎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身材高大,屋子里仿佛一下子窄小了許多。
陳二姑娘臉上立時泛上一抹紅暈。
趙炎卻連看也沒看陳二姑娘一眼。向著梅夫人行了半禮,「夫人找我。」
身份有別,梅夫人不好受他的禮,側著身子避過,招呼他在左首第一張椅子坐下。
一番見禮過後,陳夫人就殷切的看著梅夫人。
梅夫人覺得頭皮發漲,實在難以啟齒。
陳夫人卻等不及了,自己開了口,「還請世子給我家芬娘一個交待。」
一直穩坐不動的趙炎就向陳二姑娘看了一眼。
陳二姑娘今天穿著淡粉色繡***的輕紗長裙,此時粉臉上掛著將干未干的淚珠,就像一朵帶雨的***一樣嬌弱可憐。
采西看了都覺得著實堪憐。
趙炎已經收回目光,嘴角帶著一絲微微的嘲諷,「陳夫人想讓我作何交待?」
陳夫人已經在心中作了許多預想,卻惟獨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直接的反問回來。一時竟不知怎麼回答。不過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臉上堆起一朵討好的笑,「我听說世子還未曾婚配?」
趙炎眼皮都沒動一下。
陳夫人臉皮微紅,接著道︰「世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材,我家芬娘卻也嫻靜淑雅,知書達理。如今又有了這麼一段源緣,實是天定之配……世子若有心,還請早日請來媒人。」
這種話做母親的怎麼說得出來?梅夫人瞳孔緊縮,像是第一次才認識陳夫人。
采西眼楮睜大,陳夫人的胃口還真不小。
陳二姑娘也忘了流淚,幾乎是屏住呼吸等著趙炎的回答。(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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