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秀容院又重新開課，采西幾個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案前听著祝先生講課。
巳時初過，忽然下起雪珠子，打在紫檀木雕花窗上沙沙作響。外頭罩房里頭傳來丫頭們的驚呼，「下雪了。」
采西幾個听到動靜，一個個就有些坐不住。
早前雖落過幾片雪花，卻不過半日就停了，雪只積了寸厚，不過一夜就化了。卻不知這一次的雪能不能下大。
采西就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偷瞄一眼窗外，直到祝先生重重冷哼了一聲，方才回過神來，忙正襟而坐。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走到外頭一看，只見院子里的青磚地上已蒙上了薄薄一層輕白。
小麥興沖沖的湊了上來，眼巴巴的看著采西，「姑娘，下雪了呢。」
小麥的心思好猜的很，采西一听她的話音，就知道她什麼意思。有心逗逗她，就故意淡淡的道︰「這進了冬月，雪說下就下。」
小麥就有些著急了，更加直白的道︰「這雪倒是下了，也不知那鹿肉還有沒有？」
采西眼神不動，繼續作茫然不知樣兒，「那麼大一頭鹿，這幾天也沒怎麼吃，應該還有吧。」
小麥嘻嘻一笑，扯著采西的袖子道︰「姑娘，你前兒才說了要是下雪的話就弄什麼烤鹿肉呢。」
董明麗離的遠了一些，也沒听清楚，只听見她們左一句肉，右一句肉的。納異的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肉？你們想吃肉了不成？」
采西斜了小麥一眼，笑著把上次說的烤鹿肉的話說了一遍。
董明麗有些意動，「听起來倒很有趣。」
梅采華卻嫌有些腥羶，「那雪本是再潔淨不過的東西，你又何必拿這腥羶的東西去糟踐它？」
采西一本正經的道︰「姐姐此言差異，這世間萬物潔淨不潔淨全在于那一顆本心，哪里是外物能夠糟踐的？」
梅采華似笑非笑，「倒也有些歪理。」卻也不再說反對的話。
采西就和董明麗頭挨著頭商議著在哪兒賞雪。
一夜風扯棉絮，到早上已經積了一尺厚的雪。雪光漣灩，直映得一室透亮。
采西才從床上坐起來，綠嫣和小麥就前後腳走了進來。兩個人一個揉著眼楮，一個打著呵欠，都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采西稀罕的問道︰「莫不是昨兒晚上作賊去了不成，怎麼一個二個的眼楮全睜不開似的？」
綠嫣就勢告狀，「這丫頭昨兒記掛著那一斤鹿肉，一夜都沒睡安穩。翻來覆去，攪得人也沒個安生。」她睡覺警醒，一有點兒風吹草動就睡不著。
小麥打完一個大大的呵欠，忙笑嘻嘻的賠著不是，「好姐姐，原是我的不是。今兒的鹿肉我一定伺候姐姐多吃幾塊，好歹原諒我這一回唄。」
綠嫣斜了她一眼，搶白道︰「你倒是會賣乖，就算多吃幾塊，也全都是姑娘的恩德，跟你有什麼相干。」
小麥眨了眨眼楮，訕訕的笑道︰「這不是姑娘說的，借什麼，獻什麼佛麼。」她跟著采西也識得了許多字。
采西笑道︰「是借花獻佛。」拿起繡墩上的紅色小襖往身上套，「這雪既有了，你們放心，每人一斤鹿肉，管你們吃個夠。」
小麥頓時笑容大大，直拍手叫好。
綠嫣正埋頭在櫃子里找衣裳，頭也不回的道；「姑娘只賞奴婢幾塊就足夠了，剩下的全給了小麥吧，看她到底能吃下多少。」
小麥拍了拍肚皮，「來多少我吃多少。」
采西指著她笑道︰「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吃貨。」
綠嫣拿出一件湖水綠夾棉短襦，和一條亮藍色細褶裙，「姑娘看今兒穿這身衣裳可使當？」
下雪天穿大紅色最好看了。采西已經想好了，外頭就穿那件大紅絲羽面白狐狸皮里的斗蓬。外頭的衣裳既這樣鮮艷，那里頭的衣裳相對就要素些。道︰「換一條海藍色的裙子罷。」
綠嫣從善如流，換了一條海藍色繡白梅細褶裙拿過來。
等裝扮妥當，采西籠著一個白銅縷空梅花手爐，往倚綠軒邀了采華一同到了芳姿院。
董明麗一見兩人就笑道︰「這場雪可真大。只是我尋思著這鹿肉吃著不好克化，這烤來烤去的又麻煩，還是罷了吧。只我們幾個去園子里賞一回雪也就是了。」卻是改了主意。
采西知道她客居在這里，不想叨撓，就笑道︰「這個簡單。我們要兩個爐子，一個架上鐵絲網烤鹿肉，一個拿羊肉打邊爐，里頭再加些白菜，豆腐之類的素食涮鍋，保準又好吃又不油膩。」
董明麗梅采華都有些意動，「這個倒新鮮。」
采西又道︰「索性我們三個人作東，把六姐姐七姐姐九姐姐幾個全都叫來。我想著一人出五百個大錢，但吃什麼也都夠了……」
董明麗這才歡喜起來，「這個主意好。」立時命丫頭繡桔去開匣子拿錢。
采西和采華也各自出了五百錢，讓春碧一並收起來。
幾人又一同到了清明院。把主意一說，童氏直叫好，卻嗔道︰「不過吃個新鮮，哪里能要你明麗姐姐出錢？」
采西知道若不是讓明麗出錢她必定不自在，使勁給童氏打眼色，「明麗姐姐又不是外人。」
童氏略一想，也想到了這一層，就不再提這個話。
就命劉全家的帶著春碧去廚房要鹿肉羊肉，又命人去臨水軒把地炕籠起來。
采西又讓綠嫣小麥分頭去叫梅采紅梅采薇和梅采藍幾個。就先和采華，董明麗兩個人一道去了臨水軒。
臨水軒就是依著春波湖岸邊所建的幾間水榭，夏天的時候，推窗就可垂釣。
如今是冬天，就把四面全用厚厚的圍氈圍住，就成了暖閣。
這里四面開闊，倒是個賞雪的好去處。
幾人一路行來，只見到處都是銀白色的一片，屋頂上，樹木上，假山上，湖邊枯黃的蘆葦上都壓著厚厚一層雪，當真是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臨水軒里一片忙碌，幾個丫頭婆子在忙著生炭盆，架爐子。不多時，梅采藍和梅采紅先後到來，只梅采薇遲遲不至。
劉全家的和春碧帶著幾個婆子，端著鹿肉，羊肉，白菜，豆腐，豆芽等物魚貫而入。
幾人就先張羅著烤了幾塊肉出來，這時梅采薇才姍姍來遲。
梅采紅問道︰「妹妹怎麼才來？」
梅采薇歉意一笑，「本來早就來的了。只是在路上看到枕雲亭的臘梅有一株先開了，就停下來多看了一會兒。」
因著姓梅的緣故，梅府里處處皆植有梅樹，其中尤以枕雲亭附近最多，有一株先開的也不出奇，眾人倒無一人起疑。
梅采紅道︰「真的？那回頭我也去看看。」
梅采薇點了點頭，走到屋子里尋了個位置坐下。
采西把烤好的肉分在盤子里放好，讓春碧等人分送到長春院和清明院。她本想的是只送童氏的，只是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不知又生出什麼是非。索性兩邊都送，那老太太也無甚可挑理的了。
春碧和小麥就各提了一個食盒出了臨水軒。
梅采薇看著那道裊娜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楮，半響方收回目光。道︰「怎麼沒叫六弟弟來？他一向是個好頑的，這種事情他一定喜歡。」
采西心中一動，梅光越性子別扭，若是讓他知道有好玩的沒叫他，沒定會鬧什麼脾氣呢。當下就要命人去叫梅光越。
梅采薇笑道︰「雪琴雪嬋她們來的晚，一點兒忙也沒幫上，就叫雪琴去叫六弟弟吧。」
雪琴忙站了出來，下意識的看向了梅采薇。
主僕兩個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雪琴就出了臨水軒。
半響，穿著茄色狐皮襖子的梅光越從外頭走了進來，珍兒雪琴緊緊跟在後頭。
眾人都笑著招呼他。
梅光越眉毛一挑，直直看向采西，「怎麼早沒想到叫我？」
采西迎向梅光越執拗的目光，支吾著道︰「我是想著我們都是女孩子，怕你一個男孩子覺得不自在，所以就沒叫。」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梅光越眼波一閃，倒也沒說什麼。
雪琴趁機退到梅采薇身邊。
梅采薇就向雪琴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雪琴迎向梅采薇詢問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悄悄的退到梅采薇身後站著。
梅采薇嘴唇一翹，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順利。只是視線觸到梅光越腰上那個半舊的青色繡竹葉荷包時，飛揚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起來。
她辛苦繡的荷包梅光越只帶了兩天就換了下來，倒是把這個破荷包當成了寶，時時不離身。
眼波閃爍，親手烤了一塊鹿肉遞給梅光越，「六弟弟，給你。」
梅光越卻不接，自去拿了一塊生鹿肉串在鐵叉上自顧自地烤了起來，「九姐自己吃吧。這肉要自己親手烤的才香。」
梅采薇咬了咬嘴唇，尷尬的縮回了手，泄憤似的恨恨咬了一口鹿肉。怨恨的看向正笑著和董明麗說話的采西，你就笑吧，等會兒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幾人烤了肉，又圍著爐子涮羊肉，每個人都吃的不亦樂乎。
獨梅采薇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豎著耳朵听著庫房那頭的動靜。
忽然心中一動，依稀听見庫房那頭傳來一聲驚恐的喊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隆重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