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第二十章燕春樓的杜寒娘
第二十章
宋十三去花柳街的時候是一個傍晚，漫天的火燒雲，把地面照得一片紅，宋十三相信，今天自己不管穿什麼衣服，它現在都得是紅彤彤的。
還沒到燕春樓的門口，張媽就迎過來了，軍爺長軍爺短的。宋十三不怕纏，宋十三的很長，李二娘也知道，弄起來相當有深度。
宋十三問嫣紅，張媽說︰「怪不好意思的，嫣紅和多福吃酒去了。」宋十三問翠綠，張媽說︰「更不好意思了，翠綠今天休息。」宋十三就惱，張媽說︰「軍爺莫生氣，軍爺你懂的，別說是燕春樓，就是整個花柳街，哪個姑娘每月不得歇兩天？」宋十三說︰「別和我說，我不懂！看看你們生意做的，這叫什麼？你再看前邊的麗春院，難怪人家生意比你們好。」
張媽不愛听了，聲音低下來，神神秘秘說︰「可別提她麗春院，不懂事兒的才往那里鑽，你知道以前有個韓愈的不知道？就是毀在了麗春院。」按照張媽的說法，韓愈可不是一般人，文章寫得好，官也做得大，誰知後來仕途不順得了抑郁癥，路過唐城時越想越不爽，就來花柳街散心。韓愈也是不長眼，晚上不住燕春樓，偏要宿在麗春院，回去就**流膿得了花柳病，後來就更嚴重了，**先是糜爛後是月兌落，再後來整個**都掉了。張媽向宋十三嘆道︰「可憐這東京才子、文章巨公，淒哀哀沒幾年就走了黃泉路。」
宋十三上身向後揚揚，一臉驚訝的表情，說︰「張媽，都是百年老店了，可沒這麼詆毀人的啊。」張媽咯咯笑著挽起他的左臂就把他拽進了門，一邊走一邊說︰「沒有嫣紅翠綠，還有嫣小紅翠小綠，燕春樓的姑娘，你挑不完！」宋十三說︰「我只要杜寒娘。」
上次來過，杜寒娘的房子在後院最中間的那一個，很寬敞，可見杜寒娘在燕春樓的地位。杜寒娘只用琵琶接客，張媽卻把她擺在正中間，不知道為什麼。陳七的解釋︰「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京城的娘們兒最矯情，多數的男人賤就賤在偏偏喜歡這種矯情，雖然夠不著，但可以看還可以听，也算一回。癮勁兒上來了，大不了摟著她旁邊的姑娘發發狠。張媽也是沒辦法，又一想把她當個招牌也不壞。」宋十三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該怎麼總結，據說後人總結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杜寒娘接宋十三手里的紅錦時，宋十三看見她的幾根手指，長長的，白白的，像六六順的蒲菜下端的那一截女敕睫，估計咬在嘴里香香脆脆的。宋十三有點心肝兒發顫，眼楮向上移開，卻又近近地看到了她的臉，那顏面白里泛著奇異的光澤，讓已經暗起來的室內頓時煜煜生輝。宋十三就有點眩暈，覺得這要不搓點豬蹄膏，抹點豬油什麼的，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杜寒娘說︰「我是只穿素色的了，阿陳也是，只是費心。」說完兩滴清淚落在手里的紅錦上不見了，宋十三開始覺得杜寒娘和陳芳菲的關系不一般了。
按照杜寒娘的敘述，陳芳菲和郭四離開里村原是要到長安去，他們日走大道，夜宿官驛，就為著安全，誰知偏要踫上從西來的一隊兵，兵士一路劫掠，見什麼搶什麼，順帶著就把二人也捎帶走了。據說軍人最喜歡的是錢財和女人，但郭四也有用，越來越臃腫的隊伍，輜重很需要人搬運，埋鍋造飯也很需要伙夫。
宋十三嘿嘿笑了︰「伙夫？扎營時埋鍋造飯的伙夫？估計還得漿洗甲衣風塵呢。」杜寒娘停一下，看一眼宋十三，宋十三咳咳了兩聲，止住了笑。
軍隊到唐城時已經笨重得無法行進，于是進行了一番整頓，錢財物品便都存放到了唐城的櫃坊，女人都存放到花柳街。陳芳菲就這樣來到了燕春樓，軍人拿著張媽給的錢又奔了櫃坊。所以，錢財輜重是暫時存放，女人是永久存放。軍士們也說回頭就來櫃坊取錢，但沒說來取女人。
陳芳菲怎麼來的唐城，宋十三大致也知道，宋十三當初也要去長安，途中一個驛站的老驛丞悄悄對他說︰「尋人別往西，不如向東找。」
宋十三不明白的是陳芳菲怎麼轉眼就進趙府享富貴去了。杜寒娘輕輕嘆口氣說︰「想也想得明白，趙羽來燕春樓，一眼看上了陳芳菲，便把她贖身帶進了府。」宋十三想調侃一下︰「人家只怕是一眼看上了倆吧？」杜寒娘不回應，只是接著說︰「陳芳菲歡天喜地的去了，我也沒有勸，一邊是侯門如海，一邊是青樓賣笑，誰知道哪一邊好？」
杜寒娘還講著當年盜寇多，朝廷听說東邊盜賊成群結隊地，甚至竟漸漸匯聚成河，更甚至奪州下縣，勢不可擋。那些軍隊來東邊滅賊，轉了一大圈，一無所獲。後又听說其實是南邊盜賊多，于是那些軍隊來到唐城後就整頓一番，準備南下。說是不久就回，但一去無蹤影。
杜寒娘敘述完了，停了一會兒，說︰「江南也許真不太平。」又停了一會兒，說︰「也可憐那郭四，只怕是凶多吉少。」宋十三在心里冷笑︰好個讀詩書的伙夫。
杜寒娘還對宋十三說︰「一路送錦來，承君一片情，給你彈個曲子吧？」宋十三說︰「好。」杜寒娘說︰「夕陽簫歌吧？」宋十三說︰「金縷衣吧。」杜寒娘說:「夕陽簫歌吧。」
不等宋十三再說話，空氣中就飄蕩起音樂，整個屋子都變成了詩歌。杜寒娘這晚音樂是平穩舒緩不狂浪，清新靜謐一起上的那種，這讓宋十三渾身很柔軟，沒有硬邦邦的地方。宋十三念過書，所以也想到了幾句詩︰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當時的情景就是這樣︰在這個到處汗津津的夏日傍晚，宋十三看到的是一片朦朧遙遠的春江花月夜。杜寒娘後來好像還說她的家鄉就在這春江月明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