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第四十六章豬狗不如又一年
第四十六章
以上里嗦，寫的是唐城兩年的光景，狗年和豬年。正是狗一年，豬一年，豬狗不如又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三年，瑣碎的日子就都這樣過去了。城牆一直在斷斷續續中修，兵丁一直在緊緊慢慢中操練，光陰忽喇喇走得快，人們就很容易遺忘，遺忘那曾經過去的歲歲年年，以及隱藏在歲歲年年里的一件又一件的小悲歡。
話說有這麼一年的這麼一個秋冬天氣，宋十三搖晃著要來花柳街，在路邊的包子鋪停下來，想要買幾個包子吃，這時看到旁邊站著一個人，這人破衣爛衫的，一副乞丐模樣，他看清這人時，不由地大吃一驚,問道︰「你沒去長安？」
這人正是郭四，正是那個被閹割了的郭四。說到郭四，話又要長了，肯定比**長。這郭四當初在城西周小刀家接受閹割，周小刀說等郭四傷口好了，就送他到長安去，去長安的宮中做高力士。周小刀干的是閹割生意，不僅僅是為了獲得被閹割者的那點動刀錢，更是為了將被閹者送到京城時的巨大回扣，也就是說，周小刀把郭四賣給京城的一刀畢，這單生意才算真正做成。
但關于郭四的這單生意最終還是落空了，因為天下兵亂，道路不通了，周小刀已很久無京城消息了。周小刀後來听到一種傳言，說京城早就他媽的淪陷了，盜賊掀翻了皇帝的龍椅，皇帝早就跑沒影了。京城沒有皇帝了，沒有皇帝就沒有後宮，沒有後宮，哪還需要太監？
周小刀不相信這樣的傳言，如果傳言是真，唐城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如果傳言是真，唐城的官府至少也應該發布點消息什麼的吧？話又說回來，沒有皇帝管理天下，國家可怎麼辦，老百姓可怎麼生活？那還不黑咕隆咚，暗無天日，伸手不見五六七八指？所以，就是李家的皇帝沒有了，也會有趙家的、朱家的、愛新覺羅的，一樣要有後宮，一樣需要太監。周小刀還安慰郭四︰「等一有消息，就送你進宮。你前途是不可估量的！宮里好啊，不光吃香的喝辣的，還可以看盡天下美女。不光看，還可以模，隨便模，模哪都行。想想看，這可都不是一般的女人，都是皇帝的，模皇帝的女人那他媽的多拉風？那個高力士，對，就是那個玄宗年間的高力士，他可是楊貴妃都可以隨便模，楊貴妃的**，那多軟和，他每天都是模過來捏過去的，你說多爽？你要是進了宮，你說你是不是艷福無邊？」
話雖這樣說，但周小刀養了郭四大半年，便也心灰意冷堅持不住了，有一天，把他騙出城，就拋棄了。
宋十三見到郭四的時候，正要到花柳街听杜寒娘唱曲兒去，就順手拉著郭四一道去，宋十三還在路邊的包子鋪多買了幾個包子，遞給郭四，對他說︰「你別老**惦記著陳芳菲，也別老**惦記著長安。我今天帶你見一個人，你見識見識，你看她那肌膚，哇呀呀；那儀狀，哇呀呀；那言詞，哇呀呀；那氣性，哇呀呀，肯定驚為真天人。」
宋十三要帶郭四去見的正是杜寒娘，杜寒娘那天要唱新曲，宋十三要去捧場。既然半道踫到了郭四，爽性也帶他去，也許正像以前陳七帶他們去听金縷衣一樣。
杜寒娘在宋十三眼里不是一般人，不僅有天人之姿，亦蘊不世之藝。只有見識了杜寒娘，才知道陳芳菲也許只不過是舊衣服上的一縷折痕，早已陳舊了，而長安也許只不過是天邊的一抹浮雲，早已消散了。所以，一定要讓郭四也見識一下，讓他知道世間的什麼才能真的讓人折服。
不知道郭四見到杜寒娘，是否為杜寒娘的容貌所吸引，但杜寒娘唱的曲子，是格外地觸動了他，他听著听著就簌簌地落淚。不妨摘引一段那天的唱詞︰
「長安寂寂今何有？
廢市荒街麥苗秀。
采樵斫盡杏園花，
修寨誅殘御溝柳。
華軒繡轂皆銷散，
甲第朱門無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
花萼樓前荊棘滿。
昔時繁盛皆埋沒，
舉目淒涼無故物。
內庫燒為錦繡灰，
天街踏盡公卿骨！」
曲子比較長，宋十三听著覺得挺好玩，但沒想到郭四听到最後，竟然嚎啕大哭起來，那聲音嗷嗷的，如喪考妣，這讓宋十三格外不爽，覺得郭四實在讓人丟臉。宋十三罵道︰「嚎你媽哪門子的喪？要嚎滾到門外去。」郭四果然起身，邊哭邊出去了，等到宋十三追出來，他已經不知去向。
杜寒娘隨後也跟出來了，還問郭四哪里去了，宋十三說︰「別理會他，總是這樣的，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神神叨叨的。」停了一會兒，杜寒娘說道︰「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傳奇。十三郎，你過分了。」宋十三說︰「他的世界里能有啥傳奇？就一書呆子！他就是作，都是他一點一點作出來的。」杜寒娘沒有再說話，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