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第88章︰有備無患
各隊的報數聲此起彼伏，足足報了有十分鐘時間才結束。魏東彪黑虎著一張臉，從齒縫里擠出來一句低沉但又鏗鏘有力的話語︰
「同志們，你們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武裝起來嗎？」
人群里一片沉默，無人回答他。足足過了三分鐘，魏東彪的目光陰冷的掃視著人群，才突然象爆發般地竭盡渾身力氣大聲地說道︰
「這是因為在你們每一個人的肩頭上，都肩負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神聖使命，隨時隨地要跟我們的敵人進行殊死的博斗。一句話，就是隨時要準備打仗！同誰打？當然不是同周浩打，也不是跟何冠雄打，他們如今都是死老虎了。周浩現在被我們關押在地下室里，是我們手中的俘虜，何冠雄早就老老實實的向人民舉手繳械投降了，更不是跟馮治打，我們也沒有那個膽子。今天，我們面臨的生死對頭和最大的敵人就是‘革籌會，’就是顧雄飛。我們必須要時刻準備跟他決一死戰，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有我無他，有他無我。自古以來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人人都心明眼亮，如今的廣平，又怎能容得下我們‘紅造聯’和顧雄飛的‘革籌會’共存共榮呢？假如我們跟顧雄飛的‘革籌會’搞他娘的什麼‘大聯合，’這無異于與虎謀皮啊！所以，我們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同顧雄飛作徹底的較量，決一死戰，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就是網破了，也得把這條大魚給拖住纏死。總之，中間道路那是絕對沒有的。不革命，就是反革命嘛！革命形勢如此嚴峻，我們‘紅造聯’時時刻刻都有跟顧雄飛的‘革籌會’一觸即發之勢。但是，你們今天集合就用了足足半個多鐘頭，這種懶散拖沓的作風，能保證打勝仗嗎？能夠應付突發的事變嗎？能夠臨陣不亂嗎？能讓我們這支武裝隊伍永遠立于不敗之地嗎？我看很難呀。我今天再次重申︰我們‘紅造聯’的革命武裝‘敢死兵團，’是一支準建制的部隊性質準軍事化的工人造反武裝組織，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沖鋒陷陣的革命戰士。我們手中的這支槍，既不是吹火筒，也不是裝扮著去嚇人的，那是抗擊侵略，消滅來犯敵人的武器。我現在宣布︰從即日起，由孔尚武司令負責安排你們每天開展嚴格的軍事訓練，要練隊形，練步伐，練快速集合，必要時還得訓練實彈射擊，演練進攻和防守，總之要搞武裝演習。我要再說一遍︰一切都得按照部隊戰士的要求進行必要的訓練，按照實戰的要求進行訓練。」
這時，人群中有人小聲地嘀咕︰「媽呀，要照這樣訓練，我什麼時侯才能回家啊？我都有三個多月沒回家了，也不知老婆孩子咋過的？」
有人接聲打趣道︰「你老婆在家那還不是夜夜守空房啊！只怕她熬不住要偷漢子了！嘻嘻嘻……」
孔尚武听了這一片「嗡嗡營營」的議論聲，那張寬闊的大臉膛一沉，朝人群吼道︰「肅靜，听魏總指揮講話。」
魏東彪十分沉著冷靜地掃視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他扭過頭去對孔尚武小聲地說道︰「算了吧，今天就到這里，讓他們解散，就從明天起，五點鐘起床進行晨練。」說完，他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補充著說︰
「老孔，我們去看看總部大樓外圍的工事防務情況。」
孔尚武點點頭，舉起手來向人群喊道︰「全體注意了，解散。」
「轟」的一聲！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霎時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魏東彪無奈地搖搖頭，便跟孔尚武一塊兒走出大院。
二人來到「紅造聯」總部大樓外圍的露天工事前，魏東彪仔細地看了一回那些用大量的麻包壘起來的露天工事。半晌，他沉吟著說︰
「這道工事看樣子還有點單薄了，麻包還要往上加高加厚些。」
一邊說，一邊又走近一個單人掩體，十分仔細地看著，一面就叮囑著孔尚武說︰「呶，你看見了吧？正前方是一片開闊地，這里必須放一挺重機槍，能夠阻止敵人的正面進攻，重機槍的殺傷火力大，一掃就是一大片。」
說完，他轉過身來又看看「紅造聯」總部大樓大門前兩旁的碉堡工事，抬手指著問︰「那里全配備重機槍了嗎？」
「配了，全都配了。總指揮你看看吧，那些機槍口都從槍眼里伸出來了，黑洞洞的象個老虎嘴，誰要敢朝它撲上去，它就會張嘴吃誰。」
孔尚武笑指遠處碉堡槍洞里那些往外伸出來的烏亮亮的機槍口，又補充著說︰「總指揮，這正前方那可是一大片開闊地啊，顧雄飛如果敢從正面攻打我們，一挺‘馬克辛’重機槍就能把他的人馬撂倒一大片。哼哼，他小子除非能從省軍區弄來坦克，恐怕他還沒這個能耐吧？」
魏東彪舉目看去，發現在這一大片開闊地上還有十幾株大楊樹聳立在那里沒砍倒，他將手一指，對孔尚武吩咐道︰
「你立刻就派幾個人趕快把那些楊樹全都砍了。」
「是。」孔尚武一面看了一眼那些楊樹，一面應了一聲，立即走了。
「回來。」
魏東彪重重的哼了一聲，責備著孔尚武說︰「老孔你是怎麼搞的嘛？作為‘紅造聯’的軍事指揮官，你連最起碼的軍事戰術常識也不懂嗎？虧你還當過兵，是個行伍出身。那些大樹能夠隱蔽敵人啊，為什麼沒有把它們及時地砍掉呢？你疏忽了嗎？還得我來提醒你，你這個軍事指揮官是怎麼當的嘛？」
「嘿嘿嘿……」孔尚武尷尬的笑笑，也無話為自己辯解。魏東彪看看他，揮揮手說︰「還站著干什麼？還不快去處理。」孔尚武一溜小跑著急急找人砍樹去了。
魏東彪回到自己辦公室，在大轉椅上坐了一會，便起身踱到東面那扇大窗前，饒有興致地看著樓前的那片開闊地，孔尚武正在指揮十幾個造反隊員舞動著大斧頭砍筏那些樹木。他看了一會，在窗前又踱了幾步，便拉上了窗帷，走進「紅造聯」的播音室。播音員和幾位維修人員全從椅子上站起來，魏東彪朝他（她）們一、一含笑點頭致意，他走近那只麥克風，稍一沉吟，便用低沉、徐緩、有力的話音說︰
「‘紅造聯’的全體革命造反戰士們注意了︰我是總指揮魏東彪，廣平省的文化大革命運動還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萬里長征我們剛剛走了第一步。如今，反動組織‘革籌會’亡我之心不死，顧雄飛及其一小撮壞份子在暗中磨刀霍霍，時刻窺測著方向，以求一逞。我廣大的‘紅造聯’革命造反戰士，務必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保持高度警惕。從現在起，我們要加強戰備，嚴陣以待，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給一切敢于來犯之敵，以毀滅性的打擊。」
魏東彪結束了簡短有力的講演，他感到自己內心更踏實了，便轉過身來看看播音室里的幾個「紅造聯」宣傳人員，含笑叮囑著他們說︰
「你們的工作很重要啊！播音室是我們‘紅造聯’的宣傳‘喉舌’和輿論陣地，你們每一個人都必須意識到自己肩負的歷史重任，意識到自己工作的光榮和艱巨。要認真搞好播音工作，為文化大革命再立新功。」在稀稀拉拉的一片掌聲中，魏東彪微笑著離開了「紅造聯」的播音室。
他回到辦公室，剛剛在椅子上坐穩，孔尚武推門進來了，向他報告說︰
「總指揮，那些樹都給砍掉了，請您去檢查一下吧。」
魏東彪擺擺手說︰「砍了就好，我不必再去看了，你辦事我還不放心嗎？」他沉吟了一刻，又說︰「老孔啊，你立刻從‘敢死兵團’中挑選出一批精明強干、忠實可靠、體格魁梧的隊員，組織我的私人衛隊，由你直接兼任衛隊的隊長。每個隊員要配備一支沖鋒槍，一支手槍和足夠的彈藥。這些人要集中單獨管理，就在八樓的會議室日夜駐扎待命。」
孔尚武點點頭，他看看魏東彪，小心地問道︰「總指揮得到可靠的情報啦？是不是顧雄飛那小子要對我們‘紅造聯’動手？」
魏東彪若有所思，他眼前立刻就晃動著馮治的那張油黑凶蠻的大臉，又浮現出顧雄飛那張充滿奸詐和邪惡的嘴臉，听了孔尚武的話，他半晌才說道︰
「做好一切應付的準備吧。顧雄飛雖說是頭‘野牛，’可我就是不怕這頭‘野牛，’我現在感到焦慮的卻是那位大權在握的‘丘八’司令馮治，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的大軍閥啊！誰知他對我們‘紅造聯’抱的是什麼態度呢？」
孔尚武悻悻地罵道︰「他媽的，馮治這老小子是個‘摘桃派，’廣平今天的大好形勢和局面，全都是我們這些‘老造反’舍著命沖出來闖出來打出來的！他馮治倒是坐享其成，不費吹灰之力，沒費一槍一彈，就順順當當的從他的省軍區大院，帶著一幫子穿黃皮、扛三尺半的女圭女圭蛋和平兵一幫子狗日的壞家伙，開進廣平省城，當上了省軍管會的主任，做了廣平省的合法主人，人模狗樣的對老子們指手劃腳起來了。」
孔尚武一面大發牢騷，一面就想起了文化大革命初期的那些日子，想起了沖破「資反路線」白色恐怖的一場場你死我活的嚴峻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