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第二十一章守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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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建設一回到家里就給白強在深圳打工的那個廠子打了個電話,因為這一次事故比較嚴重,彩虹一個人是處理不了的。接電話的人說,工人在上班的時候不能接電話,白建設好說歹說,那人才同意捎話給你白強。天剛擦黑,白強就打來了電話,問家里出了什麼事。白建設就一五一十的把白老漢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白強是個孝子,听了很急,說很快就會趕到家的。
白老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緩緩的睜開了眼,視野里出現了一片朦朧的白色,這種白色逐漸變得清楚,他心里在嘀咕,想不到陰間地獄竟然是這個樣子,正在納罕著怎麼看不到閻王和小鬼,那視網膜里的映象開始越來越清晰,那片白色竟然是天花板,眼珠子翻了翻,還看到了掛在天花板下的那盞有些破舊的白熾燈,眼珠子再翻翻,那牆角的蜘蛛網竟也能看得分明。
白老漢皺著眉頭,想動動身子,驟然間一股劇烈的疼痛涌遍全身。他咬著牙不得不躺到了原處,就在方才微微抬頭時瞥見了有個熟悉的身影,以為是幻覺,再抬頭去看,竟然是彩虹,她趴在椅子上正睡的香。
老天!——白老漢一臉的驚愕——自己竟然沒有死,而是好好的躺在醫院里——等意識逐漸清醒之後,隨之而來的是那種排山倒海般的悲痛。他使勁掙扎著,即使這樣的掙扎產生的劇痛也不能抵擋內心的苦楚。死了有多好,老天為何不讓他死去,額頭上老筋暴出,他的臉已經是完全的扭曲變形。從緊閉的雙眼里擠出來的是兩行熱淚。意念里有座大山直直的壓了過來,壓得他想動,動不了,想叫,叫不出。他在想,他明明是朝著那輛車沖過去的,為什麼死不了。現如今半死不活的,他該怎麼辦……
彩虹的睡性本來就很輕,很快就被床上的動靜給驚醒了,趕緊跑過去看,因為是深夜怕驚醒了別人,就小聲喊道,「爹,你這是咋了?爹,你這是咋了……」
白老漢抽搐著,翕動著嘴就是喊不出聲音來。彩虹感覺有些不對勁就趕緊去叫了醫生。醫生進來後看都未看就朝著白老漢的上打了一針。彩虹可能有些暈針,趕緊扭過頭去。待彩虹抬起頭時,那醫生在收拾東西準備要走。彩虹急切的追上去問,「我爹咋了?」那醫生打著哈欠甩下一句話,道,「死不了。」說完就走。
彩虹回到床前,看到白老漢不在抽搐了,但仍是微張著嘴,眼里也全是淚。彩虹急道,「爹,你這是咋了?」
白老漢張了張嘴,終于有了聲音,「……老天爺呀,我這是造孽啊……你為啥不讓我死……」
彩虹知道這話里的意思,捂了臉也在哭,但听白老漢的聲音竟是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以致沒有了聲音,仰臉看時,他已經睡著,挨近了去,還能听到微弱的鼾聲。想必是藥的作用。
往床上看時,因為剛才的掙扎,那被子滑到了胸上,彩虹過去幫白老漢拉到了脖際處。
房子里突然變的很安靜了,而彩虹卻沒有了睡意。臉上有些癢癢的,她知道那是淚痕在作怪,她去衛生間好好的洗了把臉又回到了病房,本無意去看白老漢的,掃視了一周後眼楮卻情不自禁的在白老漢的那張臉上定格。
這時候是不會有人來打攪的,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彩虹看得分明,竟然突然覺得那張臉有著她從未發現的蒼老,仔細的看,又感覺是那樣的陌生。這讓彩虹有些害怕,而這種恐懼的感覺在以前是從來就沒有過的。其實彩虹不知道她有多少日子沒有看過這張臉了。自從有過性的接觸之後,在白日里彩虹無臉去看,而在晚上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她心底里微顫著,趕緊收起了眼神來到了窗戶旁,白老漢的病房是在四樓,隔著窗子就能看見下面的街道。在白日里這條街道也是很熱鬧的。街上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在街旁是各種小商小販。而這已然是深夜了,路燈早就關了,雖然是縣城比農村里要熱鬧的多,但與大都市里那全天候的喧囂相比,它的這些東西也是微不足道的。總覺得,這縣城的街道到是和人有些想象的,白日里它和人一樣熱鬧,而晚上也和人一般睡覺。人在睡覺的時候是常有囈語的,這街道也是。有幾個醉漢從樓下走過,搖搖晃晃著,大聲的說著一些污言穢語,就算作是這街的夢囈吧。
這時,街上的那幾個醉漢也引起了彩虹的注意,看他們走路的隨意,看他們說話的暢快,看他們想走就走,想跳就跳,想喊就喊,想笑就笑……心里竟蒙生了一種羨意。以為人家的生活要比自己的好得多。其實彩虹不知道,她看到了這一面,卻沒有看清楚另一面,這暢快里也是隱藏著壓抑的。要不,他們的失態為何出現在酒後,為何出現在夜里。人總是夸張自己的苦,夸大別人的樂。
既然是人,活得就都不容易。
彩虹艷羨著那些醉漢,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早就走了。這個街道又恢復了寂靜。這樣的夜色是有催眠作用的,看了一會兒,眼里有些發酸,就回來,靠在椅子上很快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