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村 第五十五章 辭官(1)

作者 ︰ 張六莊

第五十五章辭官(1)

1)

明天再演一場,這大戲就算是唱完了。這一天白強、山子等村干部比前些日子要忙一些。因為要幫襯著戲班收拾東西。

從村委會出來時,天已經黑將下來,早過了吃飯的時間。白強把那荻姓的戲子安排睡下後,走到院子里長呼出一口氣,心想,他們總算要走了。若是明年這個時候白土山再要請戲班唱大戲的話,他第一個不會答應。這些日子跟白土山雖然是風光了一把,可也沒少操心。白土山充當了指揮者的角色,不管是什麼事情,都吩咐別人來做。山子打小就會偷懶,這可苦了白強。大到舞台擺設,小到端茶倒水,事無巨細,這些大都需要他來做。幾天下來,他是累得夠戧。

廚房里還亮著燈,從里面不斷的傳出他所熟悉的聲音來。白強走了進去,可剛進門就有些傻眼了,桌子上擺著剩飯剩菜,這表明主人家剛吃過飯。孫寡婦和她的妮子白春梅有說有笑的在打鬧著玩,白老漢坐在一旁,一邊剔著牙,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他們。好一個愜意的三人之家,這卻給白強帶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好象就是進了別人的家庭。

看到白強進來了,孫寡婦不理,繼續逗著白春梅玩。白老漢收斂的笑容,淡淡的說道,「來啦,吃過飯了沒?」白老漢的樣子並不是刻意做出來的,但給人的感覺好象是白強並不該在這個時候進門。

「吃過了。」白強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彩虹的影子。其實剛一進門他就發現了彩虹不在,再這麼去看是想進一步證實,就問他爹,「虹——彩虹呢?」

白老漢說道,「賣菜還沒有回來呢!」看了一眼鍋台,又說,「咋——鍋里還剩著飯,她來了熱熱就能吃。」

白強有些不解,看孫寡婦還在沒大沒小的和她的妮子嬉鬧,嫌惡的很,皺起了眉頭問白老漢,「早就下集了,她咋還沒有回來?」

「集上不好賣菜,可能是下村去賣了吧?」憑著做販子的經驗,白老漢這樣揣測著。

白強看看表,急道,「就是下村賣也不該到這個時候還不來吧!」看孫寡婦母女還在鬧,呵道,「你們能不能安生點兒?」

剛才還在拍著手唱歌,听到白強的呵斥,白春梅僵住了,嚇得不敢說一句話。看到心肝寶貝這個樣子,那孫寡婦心疼的不得了,道,「這井水不犯河水的,我妮子招你了惹你了,你這樣大聲做啥?」

方才白老漢也在偷偷的擔心彩虹,但在此刻更怕兒子和媳婦吵起架來,仿佛就是前世的冤家,他們兩個在一塊總是吹鼻子瞪眼楮的,要是沒人去勸,不用多久就會鬧翻了天。白老漢很無奈的站了起來,說道,「都別吵吵了。」又對孫寡婦說道,「天也不早了,別鬧騰了,領著閨女回屋睡吧!」

這一回孫寡婦還真听話,瞪了白強一眼就拉著白春梅走了。

白強心里雖急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是好,眼睜睜的看著白老漢,希望他能出些主意,說道,「爹,虹又懷著娃,這個時候還不來,你說該咋辦?」

白老漢走到院子里,白強也跟了出去,白老漢看看天,說道,「還能听到村里人嚷嚷,這天還不算晚。你到村口去等著吧,興許一根煙的功夫就把她等到了。」

「哎!」白強說著就去耳房推自行車,推到院子里,有些怨氣的說道,「下一次就是吵破了天,我也不讓媳婦賣菜去了。」說著就往外走。

剛推出家門,低著頭正要抬腿跨車,夜色里听到一種讓他感到無比熟悉的聲音,「強哥,你這是干啥去?」

白強把腿撤了下來,驚喜道,「虹,你咋才來?我都心急死了。」又說,「賣菜賣到這個時候,下次可不要去了。」

「咋能不去?我今兒也算是瞅出些門道來了,現在在鄉里不好賣,在街坊村里一斤一斤的零碎著賣,雖然累些卻也能賣得完。」彩虹說道。勞累了一天,說這些話時,不免有些氣喘,就是一向粗心大意的白強也察覺到了。

白強有些心疼的說道,「這一天下來累得很吧,快下車讓我來蹬。鍋里還給你留著飯,等下熱熱就能吃了。」

見丈夫這樣體恤自己,就是再勞累彩虹也覺得欣慰的很,于是就下了車讓白強來蹬。

白強蹬上了車覺得輕便的很,就問彩虹,「把菜賣完了?」

彩虹煞是自豪的答道,「那當然了,賣了一百五十多塊呢!要是賣不完的話,咋能這個點回來?」

白強道,「明兒歇一天,後天咱倆一塊兒出去。」

「唉!」彩虹這麼應著。

見彩虹無恙回來,白強也是高興得很。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那車廂給收拾干淨後就一同進了屋。白強坐鍋給彩虹熱飯,打開鍋蓋看到了這一日的晚飯是胡辣湯,彩虹口味輕,白強知道這是她最不喜歡吃的面食。就道,「咱爹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越來越向著那孫寡婦了,明知道你口味輕還做這樣的飯。虹,你不知道,我剛才一進門看到咱爹、孫寡婦還有那傻妮子在一塊兒的那個樂和勁,到覺得自己象外人似的。」

彩虹站在門口,解下頭巾,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說道,「咱們是一家人可別說那樣的話。」頓了頓又說道,「爹過好了就等于咱過好了。」方才白強並沒有給彩虹說白老漢做的是啥飯,走到鍋台邊打開了鍋蓋看,見是胡辣湯,這的確是她不愛吃的東西,苦笑了下,說道,「沒關系的,多喝些水就不覺得咸了。」

說完了就去打水洗臉,洗了一次,看那水盆剛倒進去的時候清澈見底,而現在卻是十分污濁了,于是就倒掉了又換了一盆來洗。拿毛巾擦臉的時候問白強,「強哥,娘去哪兒了?」

白強道,「你這麼晚回來,她卻是沒事人一樣。她不關心你,你倒是擔心起她來,找她干啥?」

「有事兒。」彩虹並沒有直接告訴白強,把毛巾搭到繩子上就走到了門口處,下意識地模著上衣的口袋,里面裝著今天賣蘑菇的錢,听到從堂屋里傳出孫寡婦的聲音來就說道,「你看著鍋吧,我找娘去。」

「哎!——」白強走過來還要去追問彩虹,可彩虹卻已經進了堂屋。

到里間門口時,看到孫寡婦正坐在床上說笑,彩虹有些唯諾,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鼓鼓的手帕來,打開了看里面有幾十張皺巴巴的零錢,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桌子上,作笑道,「娘,這是今天賣菜的錢,您收著吧。」

孫寡婦正眼看了下彩虹,似乎並不相信她會這麼做。在一旁,白老漢卻督促道,「兒媳婦都把錢送到你跟前了,快接住吧!」

孫寡婦也不知羞,彎腰就去拿,不過也說道,「這錢我也是暫時給你們保管著,你們什麼時候用來拿就行了。」

說這樣的話時明顯有些心口不一,不過這卻讓彩虹由衷的感到高興。喜道,「娘,那您收著,我回了。」話畢就輕輕的把門關上退了出去。

見彩虹走了,白老漢對孫寡婦說道,「這下你總該知道咱兒子兒媳婦對你沒二心了吧。」

孫寡婦卻不以為然,撇撇嘴說道,「別以為我瞧不明白她這是在做給我看呢!」

白老漢不解,氣道,「兒媳婦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把掙來的錢都給你了,你咋還說這樣的風涼話?」

「誰說風涼話了?」那孫寡婦理直氣壯的說道,「你兒子是村里的大會計,來你家都這麼些天了,咋還沒見他給我捎過一分錢。」瞅著桌上的那堆鈔票說道,「把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給我,我才不稀罕呢!」

「你!——」絕想不到孫寡婦還有這樣的心思,就是讓白老漢有八個腦袋,也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來。蹲在地上,掏出了煙來吸,這向來是他消減怒火的最好方式。

白強跟著彩虹到了外間,方才的話他是听得清楚,未等彩虹走出門口就一把拉住了她,進了廚房,才問道,「你這是要做啥?自己辛苦一整天掙的錢憑啥要給那婆子?就是討好了她能有啥用?」

彩虹甩開白強,說道,「強哥,你不要急好不好。听我慢慢說。」彩虹如是說道,「以前是爹當家,現在是娘當家,這錢不給她還能給誰。再說了,她讓我去賣菜,這菜要是不給她的話,她更會埋怨我的……」

听彩虹這麼說,白強突地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早個我就說是那寡婦讓你去賣菜的,你還說不是,這下說漏嘴了吧。」

「我——」彩虹不知如何辯解,說道,「強哥,咱也別盡想著自己了,一家人過得好,這比什麼都重要。」

白強道,「你這話也不假。可你也總不能光想著別人不想自己啊。」

彩虹看那鍋開了,蒸氣不住的往上冒,就道,「飯熱好了,我餓得很呢!不和你說了。」說著就端碗盛飯吃。

中午的時候,不但吃得不飽而且還吃得不爽利,在自家男人面前,彩虹無所顧忌的狼吞虎咽起來。看她的吃相,白強不由得說道,「虹,是不是中午的時候沒吃東西。你要知道,你要是餓著了,不會是餓著你一個人,一下子會餓著兩個。」

彩虹看下自己的肚子,笑道,「知道啦!」還問白強,「強哥,你也吃些吧?」

白強道,「你吃吧,我吃過了。在村委會吃的公家飯咋還能不吃飽。」又說,「你先慢慢吃著,我給你煮幾個雞蛋去。」

彩虹沒說什麼就讓他去煮,懷孕的女人大都貪吃,村里的老人說懷孕的女人吃進去的東西大多是被肚里的娃給吃了。既然是這樣彩虹就沒有理由不讓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吃好的。

關于這點,村里面還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女人懷孕了,特別喜歡吃瓜子,當時的生活條件差,見女人這樣貪吃男人生氣得很,說罵女人。女人就給自己辯解,說不是自己貪吃,是自己肚里的娃愛吃。男人不信,以為女人是在狡辯,于是就去打女人,竟失手把女人給打死了。女人死後產出一個死嬰,那嬰孩的嘴角還有瓜子皮。男人看到後,後悔不迭,更是痛不欲生,看來女人說得沒錯,並不是她貪吃而是自己的娃愛吃。

孕期的女人們若是把這樣的故事說給男人听後,男人們有不信的,但自從听到這樣的故事後沒有不由著女人吃喝的。

白強把雞蛋放到鍋里煮後就坐在一旁看著彩虹吃。

吃著飯彩虹就想起了在鄉里時和白土山的那些事,就對白強說,「強哥,明個你就去跟白土山說吧,這會計咱不當了。」

平白無故冒出這樣一句話,白強有些找不著北,就說,「當得好好的,咋說不當就不當了。虹,你不知道這一次唱大戲咱們能撈多少呢,土山哥說了——」

彩虹有些不耐煩,打斷了白強的話,說道,「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咋還听不進去我的話?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跟著白土山不管是干啥事總想著弄錢。和白得柱那些人有什麼兩樣,和電視里演的那些個貪官有什麼兩樣?」

懷孕的女人常無端的發火發脾氣,大多很難伺候,這應該和一定的生理因素有關。白強不知道這些,不過對于彩虹的火氣,他還覺得是情有可緣的,這些日子里類似的話彩虹已給他說過多次,幾乎要把他的耳朵給磨出糨子來了。白強和彩虹夫妻兩人的關系向來不錯,這個時候更怕他氣壞了身子就說道,「虹,你發這麼大火干啥?明兒個把戲班的人送走了我就給土山哥說。」

見白強這麼說,彩虹反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發這樣大的火。但我真的覺得你和那白土山在一塊處長了的話不會有好。」

鐵壺里響起了哨聲,水開了。白強把鐵壺提到了鍋台上,爐火旺得很,白強用火槍扎了幾下就用小鏟子在里面添上了煤。打開壺蓋,用嘴吹去上面的蒸汽,再用筷子把壺里的雞蛋叨了上來。剝掉皮放到了碗里,又向碗里倒滿了開水,爾後撒了把紅糖。小心翼翼的端起來,放到了彩虹跟前,說道,「吃吧,四個雞蛋呢,你兩個,咱娃兩個,趁熱把糖水也喝了就不覺得有咸味了。」

彩虹看著白強,含情脈脈,說道,「強哥,人活著就是要有個盼頭,圖個心里塌實,受苦受累算什麼,受些委屈算什麼。你對我這樣好,咱的娃過幾個月就要生了,這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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