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拆房(2)
2)
山子他們忙著在各家各戶的外牆上畫「拆」時,白土山坐鎮村委會。
因為天熱,山子進屋後就月兌去了外套,對白土山有些喪氣地說道,「遇到麻煩了,白強家的屋角擋住了新開的那條街。」
「是麼?」白土山听了不以為意,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說道,「這規劃本來就是件麻煩事。鄉里面早就下話了,既然要規劃就得規出個樣子來。不管是誰家的屋擋住了道那都得拆。」
「這我也知道。」山子倒了杯水,回坐到長凳上,說道,「可他家實在是太困難了,新近和他爹分了家,土山,你沒瞅見強子現在那個破落樣。」
「那能怨誰?當初是他那婆子不讓他干的,又不是咱們把他給攆下來的。」白土山如是說道。這時白土山的眼珠子開始滴溜溜的轉了,道,「你想幫幫他?」
山子道,「我想幫也不知道該咋幫呀。去年把白得柱扳倒的時候咱們都是一起整的,現在他混成這個樣子,我看著也不是個味啊!」
白大川把石灰桶給收拾好了,也走過來插話道,「還讓他入伙吧!」
白土山看白大川說出了這話,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當初山子拉他哥白大川進村委會的時候,白土山是不大同意的,白大川年輕的時候蹲過大獄在村里的名聲不是太好。不過,因為自己把自己的佷子白要篙也招來,所以也不好說什麼。
山子也嫌白大川的話不重听,說道,「哥,你說的那是啥話,什麼入伙不入伙的。咱這是村委會,咱是干部。以後說話注意點兒。」
拿人家的嘴短,吃人家的手短。白大川一句好心話,想不到竟得到了一頓數落。不過,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這本就不善言辭的漢子也不在說什麼了。
白土山說道,「這麼這吧。改天大伙在一起喝次酒,他如果還想來的話就讓他還來。」誰讓咱們是做哥的,不能和他計較太多的。」說這話時白土山翹著二郎腿,很是得意。
傍晚,白強與彩虹早早就吃了飯。彩虹在收拾碗筷的時候就去催白強,讓白強與和他爹白老漢商量房子的事。
白強進廚房時,白老漢一家三口人正圍著一張桌子吃飯。看到他們吃飯,白強也不往里進。走到門口時就蹲在門檻上,自從分家了以後,他們彼此之間生分了很多。
孫寡婦朝向白強,最先看見了他,卻只白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繼續吃飯。那白春梅看到白強卻有些不自在了。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睜大了眼楮看很害怕的樣子。白老漢是背對著白強坐著的,白強進來時他絲毫沒有覺察到。不過他很快從這兩個人的表情上覺出些不對勁來。于是就扭過身,看到白強如悶驢般蹲到門口。這是分家以後白強第一次來這屋,肯定是有什麼事的,白老漢這麼想著就放下了碗筷,問道,「咋了?」
白強道,「村里規劃,咱家的房子擋住了新街,得拆了。」
「啥?」白老漢知道自己家不用蓋房,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村規劃的事,白強這麼說,讓他覺得很是驚訝,又說道,「你不是說啥都自願麼,咋能拆?」
白強說道,「我管過村規劃,知道一些情況的。要是老莊子沒擋住新街,三五年里什麼時候拆都行,可要是擋住了。那就必須得拆,這是鄉里規定的。」
听到這些,白老漢皺緊了眉頭,三兩口喝完了碗里剩下的飯,嘆了一口氣,說道,「咱家里怎麼遇到了這樣倒霉的事。家里哪有錢蓋房子。」說著,從腰里掏出煙袋來,準備卷煙抽。
听到白強說要拆房,那孫寡婦也沒有心思吃飯了,見白老漢又要抽煙,卻一把把它給奪了過來,說道,「這房子都要拆了,你還有心思抽煙?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這樣命苦,來到你們家沒落著一天的好。」說著,硬生生的抹下幾滴眼淚來。
白老漢看她這個樣子,有些不耐煩,說道,「我們正商量事呢,你就別添亂了。咱家都成這個樣了,你還嫌不夠?」
說這話時白老漢口氣重了些,可那孫寡婦就像是一個炮火桶,即使是有零星的火頭都能讓她炸出驚天巨響來。孫寡婦站起來吼道,「你這話是啥意思?又不是我要拆房子的你沖我發什麼火!」
……
白強見不得這孫寡婦說話,一听就心煩,好在與她分了家,即使她吵破了天,與自己也無甚干系了,于是就懶得搭理。況且,有她在這里攪合覺得再和他爹商量也沒有什麼結果。就站了起來,拍拍,一聲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屋。
白強進屋的時候,彩虹鋪好了床鋪正躺在床上做小孩的衣服,看白強進來了,就問道,「咋樣,爹說啥?咋這麼快就來了!」
白強月兌了鞋,上床時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剛把這事給爹說了,還沒有說兩句話呢,那寡婦就吵吵了,我听著心煩,就回來了。」
彩虹道,「你去咱爹屋的時候我想了一個法子。」
「啥法子!」白強隨口說道,想了想繼而又說道,「不管是啥法子咱這房子都得拆。我雖然不當會計了,可也不能拉咱土山哥的腿——這丟人。」
「你別急嗎?我又沒說不拆。」彩虹心平氣和的說道,「我是說這房子拆了以後咱住哪兒?」彩虹掀開了被角讓他進了被窩,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咱就回我娘家住去吧!」
「那可不成。」白強說道,「我要是去你娘家住,那我不成倒插門了麼?這要是傳出去多丟人。」
彩虹卻說道,「丟人怕啥,只要是咱活得好就行。」
「對了!——」白強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說道,「咱這房子不一定要拆。」
白強這麼說,彩虹有些不解了,說道,「今兒山子他們都來咱們家說這事了,剛才你不是說非拆不可麼,咋又說不拆了?」
「咱這屋子有四間呢!指不定是那一間擋住了新街。」白強說道,「我記得山子給我說就咱家的屋角給擋住了一點兒,要拆的話拆一間就行了,另外幾間還可以住人。」
「這樣做能成麼?」彩虹疑惑道。
「咋不成?」白強突地想起這麼一個主意來說話時都有些興奮了,道,「去年我在吳家莊給人家蓋屋子的時候就見到過這樣的事情。有一家的房子擋住了大街,拆了一間,另外幾間還能住人。」
彩虹長呼出一口氣,道,「要是這樣就好了。」
「明兒個我問問土山哥去,看看咱這屋子到底擋住了多大一點。」說著,白強順手把燈給拉滅了。然後整個上身也鑽進了被窩。
燈滅之後,這屋子仿佛是入了魔,突地變得暗昧起來。它那神奇的力量讓人的聲調都與有亮光時有些不同了。
當白強習慣性的把他那只滿是厚繭的糙手放在彩虹那鼓鼓的肚皮上時,彩虹開始向白強說起了她的心事,「娃過幾個月就要出世了,可咱連個象樣的家都不能給他。」
白強覺得內疚,說道,「這都怨我,怨我沒本事——」
彩虹捂住了白強的嘴,說道,「強哥,我不是那意思的。我覺著咱塌塌實實的過日子,這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可誰知道是越過越緊巴。越過越不象樣子。」
白強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誰不知道,家里那三畝地餓不死人,也養不胖人。不想著法子賺錢,咋著也過不上好日子的。可掂泥包壘磚頭累死累活不說,還掙不了幾個錢。」
彩虹也摟住了白強的脖子,說道,「你是不是怨我了?」
為了讓彩虹信服,白強急忙說道,「不怨,不怨。」
對白強這善意的謊言,彩虹輕輕地笑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是怨我的。我不該逼著你把會計辭掉的。是我疑心太重了,要是你不辭的話,可能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白強道,「說這有啥用,反正是辭都辭了。那時候你也是為著我好的,我不怨你。」娃還沒有出世,白強已覺出生活的沉重了,情不自禁地輕輕嘆了口氣,又道,「天不早了,睡吧,明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