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第十五節無田無房無飯碗忍仁喜挑貨郎擔
鄔忍仁面臨的問題是今後靠什麼吃飯？牆邊的一盞木梓油燈，蠶豆大的火焰閃閃發亮，房里泛漾著灰蒙蒙地燈光，鄔春田端著水煙袋，吞雲吐霧，五個人席坐在地鋪上，你一言我一語地為忍仁的飯碗作商量。左濟民的建議，得到了一致贊賞，他說︰「忍仁跟我一樣，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窮秀才」，做大生意又沒有本錢，不如挑個小百貨擔走巷串鄉。」鄔忍仁听了馬上說︰「大伯的意見好，我這次回來，給了我幾塊鋼洋的安家費，可以到菱湖街上去置一付貨郎擔，走巷串鄉地叫賣小百貨。」大家听了都說這個辦法可以。
農村貨郎擔是挑兩個，兩尺高的小木櫃，一面瓖著玻璃，讓人看得見內面的一部分商品。一支木櫃頂上還安了一個木框架，架梁上掛滿了兒童們玩的小鼓，小號，小劍，小槍，玻璃里看得見的是糖砣，餅干，雞蛋糕，還有婦女做針線活以及挑花繡朵地，針線，抵針，五彩絲線；梳子，篦子，香水，雪花膏，哈瓦油……。
農村貨郎還必須有一樣東西，就是手提一桿小鑼，小鼓。小鑼，小鼓旁邊各有一根細繩，頭上拴有一個小圓珠。手握木棍正反擺動，小鑼，小鼓就發出響聲，讓鄉民知道貨郎擔到村里來了。
貨郎擔和鑼鼓架購置成功之後，這天早晨他上菱湖街上幾家商店進貨。進完貨之後，把擔子歇在蔡和記飯館門口，進去吃了一碗素面，就挑起擔子回烏 樹灣。今天進滿了貨，這副擔子約有八十市斤，鄔忍仁挑起來還健走如飛地回到村中的烏 樹下才停下來。
鄔忍仁計劃明天開始串鄉，今天要演練一下貨郎吆喝叫賣，就把鑼鼓桿搖動了幾下，「咚!咚！咚！咚！」之聲之後，鄔忍仁接著昂首像唱歌地吆喝起來︰
貨郎把鄉下，
送貨到你家。
樣樣任你挑，
件件任你拿。
梳子篦子雪花膏，
頭繩針線和發卡。
細伢玩具小鑼鼓，
貓狗喇叭加青蛙。
芝麻餅子脆又甜，
五香糖駝不粘牙……。
快來買！接著︰
「咚！咚！咚！咚！」之聲又起……。
沒有下田做活的老爹爹，老婆婆。年輕媳婦和細伢們，听見鄔忍仁的鑼鼓和吆喝聲，都出來把鄔忍仁包圍起來了，有的看，有的要買。解放和土改，一個三歲多，一個兩歲，爬在木箱上，指著玻璃內的糖駝嚷著要吃。
鄔忍仁馬上打開櫃門，拿出兩個芝麻餅子和幾個糖駝，分別給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拿到手就邊吃邊鑽出人群跑回家了。黃翠霞見了要給錢，鄔忍仁堅決不收，在拉拉扯扯中，趙巧巧抱著發了急病的土改，呼天喊地又哭泣著來找鄔忍仁說︰「你把什麼給孩子吃了啊！他回家就倒在地上翻白眼……」。準備買東西的人，都圍著趙巧巧問情況。
這一天，鄔葉榮正從區政府回來，一家人正在吃午飯，听到禾場叫賣聲和鑼鼓聲，黃大媽就放下飯碗牽著兩個孫子出來了。
過了一會，兩個孩子邊吃東西邊往家里跑，不料小土改一進門就撲倒在地，兩眼翻白、手亂抓、腳亂蹬，全家人都慌了腳手，趙巧巧抱起土改就來找鄔忍仁。
鄔葉榮見到這個情況，立即就認定小孩吃了有毒的東西，是鄔忍仁沒安好心，他氣沖沖地跑出來問個究竟。鄔忍仁听說孩子出了事，他丟下貨郎擔就往鄔葉榮家去，正好與鄔葉榮對踫。鄔葉榮指著鄔忍仁大罵起來︰「你個狗日的，你要階級報復，就對著我們大人，不要害我的小孩。」鄔忍仁馬上解釋說︰「我的糖砣、芝麻餅絕對沒有毒。」
鄔葉榮火冒萬丈地說︰「我家孩子快死了，還說沒有毒？你這個不老實的地主份子！」說著就扇了鄔忍仁一嘴巴。鄔忍仁不但不還手，還笑著解釋說︰「救孩子要緊。」他轉身從趙巧巧的懷里接過土改就往菱湖港跑，趙巧巧、鄔忍義和鄔春田趕急跟在後面幫忙。黃大媽捶胸地哭泣著呼叫︰「我的土改呀——這怎麼得了啊——！」她站在禾場上，一邊哭叫一面跳腳。
鄔忍仁抱著土改，後面跟著幾個人剛跑出烏 樹灣，看見左濟民從鄔家渡那邊回來了。鄔忍義叫鄔忍仁止步說︰「左大伯回來了，他或許有救。」他們都停在路邊，看著趙祖善挽著油條籃子向他們走過來了。
趙祖善急步趕到跟前並急迫地說︰「你們出了什麼事？」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您看這孩子！」趙祖善把油條籃子放在路邊，來到鄔忍仁身邊，扶著土改的頭，掰開小孩的嘴巴觀察，問︰「小孩吃了什麼的？」眾口一詞地回答︰「他吃了糖砣的。」
趙祖善說︰「你看他嘴唇都憋烏了，是糖砣堵住氣管了！」他說著把孩子抱過來，一手抱著土改，一手扒開孩子的上衣，用大拇指點擊大椎穴，接著連連點擊啞門、風府、肺腧穴位後，土改「呵——」地一聲嘔吐起來，一棵糖砣從他口里噴出，落在路邊草地上。鄔春田連忙拾起來一看，果然是一顆糖砣滾落在地下。眾人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了，臉上都泛起了笑容。土改睜開眼楮就叫︰「媽媽」，趙巧巧連忙把孩子從趙大伯手中抱到自己懷里來。鄔春田喜笑顏開地說︰「得虧了我們的趙神仙啊！」眾人都稱贊趙祖善是活神仙。大家邊說笑地一起返回烏 樹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