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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水天連忙垂目看向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一些,柔聲回應道︰「嗯,我在。」
他的頭略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和她貼合的更近一些,眼楮微垂,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听出他語氣中的釋然︰
「帶著我給你的通天印鑒,三個月後去北水滲州奪回你應有的一切,仙府出世之時,對另外兩人千萬不要手軟。」
凌水天被王鐘的語氣嚇到了,雙臂緊緊的抱著他,啞聲道︰「那你陪我一起去,之前不是答應和我一起去了嗎,你可不能食言啊。」
王鐘細微的喘息了一會,又繼續說了起來,語速緩慢低沉,嗓音沙啞︰
「恐怕我不能陪你了,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太過縱容你,事事都順著你意,陪你回天元宗。僅僅因為一念之差,便導致了今天的局面,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凌水天覺得眼眶干澀的難受,強烈的無助感幾乎要將她折磨的崩潰掉,她伸手撫上了他的頭︰
「如果按照你原本的計劃走,是不是就不會發展成今天這樣子了。」
王鐘輕嗯了一聲作為回應,靜默了一下後,又開口說道︰
「以前活著沒有目的,日久無聊,于是我將全部精力放到了追逐力量和權力之上,最終如願站到了天地之巔,但是那種空虛和寂寥的感覺卻更加濃重……」
「我的野心很大,想要的很多,卻又比任何人都能夠將這些放下,因為我看破了生死。」
他停頓了一下,想要伸手握上凌水天的手,卻只能無力的動了動手指。
「可是如今我不甘心,因為我有了真正想要追求的美夢與熱望……」
凌水天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他的頂心之上,雙手抱得越來越緊,柔聲說道︰
「我們快進入東池魔州了,再堅持一會,回到教中就好了。你看你現在,不是恢復本尊真身了嗎,這說明你在好轉,打起精神……」
他的呼吸漸漸消散,眼楮合了上︰「沒用了,這是最後的反噬,回光返照。我的元神上次被天珠權杖重傷,被封印在身體之中,還沒有恢復過來,恐怕這次要一起灰飛煙滅了。」
他們的姿勢曖昧,輕言細語,就像情人耳鬢廝磨的愛語,但他說出口的話卻讓凌水天覺得無法呼吸,腦中一片空白,寒意如霜從心蔓延到了全身,卻不如懷中人的十分之一冰冷。
王鐘聲音越來越微弱,氣若游絲︰「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如果代價如此,我不後悔……」
她握上了他的手,十指相扣,聲音帶著哭腔︰「別說了,我現在就帶你回戰曇教。」
他的身形已經有些透明,漸漸開始消散,幾近透明的五指緊握著她春蔥般的縴手,喃喃嘆息道︰「我愛你。」
她的嘴唇哆嗦著,連忙回應道︰「我也……」
話只說了一半,他的手便無力的垂落了下去,已經接近半透明的身子盡數潰散,化為了一團飄渺淡薄的黑氣,隨風而逝,消散在了空中。
凌水天瘋了一樣的爬起來,伸手追向了這團黑氣,卻什麼都沒有留住,她摔坐到了地上,抬起頭,對著天空撕心裂肺的哀嚎起來。
淺淡的晨曦彌漫,萬籟俱靜,她哀慟而淒厲的聲音回響在天地之間。
扶桑樹沙沙響動,似乎是在為她的哀傷而哭啼。
天地都哭了……
仙魔大陸歷,6739紀元,5724年,10月,6日,東池魔州戰曇教魔尊隕落。
西仙澗州三大巨頭門派元氣大傷,數名德高望重的長老身死道消,各自休養生息。
天元宗掌門之女自甘墮落,勾結魔道殘害仙道修士,為整個仙道所不恥,逐出天元宗,人人得而誅之。
仙魔兩道震蕩不安,魔道中,戰曇教地位瞬間跌落出前三,風光不再,原本屈居第二的阿鼻谷成為霸主。
瞬息間,世事變遷,風起雲涌。
西仙澗州和東池魔州的交界處,因為是仙魔兩道的邊界,所以荒無人跡,靈氣淡薄,可以說是窮山惡水之處。
一名白衣少女身上血跡斑駁,跪坐在地上,雙目微垂,眼神空洞游離,手中捧著一尊白玉色的印鑒,居然是一件上品仙器,無生大印。
東方亮起了魚肚白,朝陽將她荏弱的身子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晨曦,隨著時間消逝,陽光越來越烈。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耀眼的太陽又被雲層遮蓋住,風起,塵沙彌漫,烏雲壓境。
瓢潑大雨夾雜著冰雹,傾盆而下,澆砸在她荏弱的身子上。
電閃雷鳴,暴雨中她的仿佛一株孱弱的幼草,脆弱的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折斷。
她卻毫無知覺一般,一直低頭看著手中沾滿干凅血跡的印鑒,眼楮連眨都不眨,就像是一尊亙古不變的雕塑,要維持這個姿勢直到生命的盡頭。任由身上的血跡和灰塵被雨水沖刷而下,滲入了大地之中。
夜色降臨,雷雨稀薄了起來,淅淅瀝瀝的秋雨將天地襯得更加安靜寂寥。
第二日,又是清晨,天地間亮出了第一縷微弱的曙光,白衣少女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但是在晨曦的照應下,她原本的及腰墨發竟然盡數消失,滿頭銀發隨風飛舞。
情殤西仙,痛失至愛。
白發罩紅顏。
只不過一夜的時間,她的三千青絲盡數變白。
凌水天在交界處抱著王鐘的遺物跪坐了整整近兩月。
十一月末,冬至。
天色陰沉,白色的雪花洋灑降下,飄落到了她的身上,一頭白發布滿塵埃,黯淡無光。
她眼楮依舊空洞,仿佛在看著手中的無生大印,又仿佛在出神的想著什麼。
終于,她干裂的嘴唇動了動,輕聲吐出了三個字︰
「下雪了。」
她的嗓音沙啞難听,弱不可聞︰
「你騙我……」
「你說你叫易雪,于是我就喊你阿雪。」
「你真壞啊,裝成小孩子接近我,將我耍的團團轉,我還傻傻的擔心著你。」
「幸好我聰明,在靜坐崖識破了你的騙局……」
她聲音嘶啞,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淚珠自眼角劃下,滴落到了無生大印之上,響起了輕微的 啪水聲。凌水天終于抬起了頭,眯眼看向了天空,此時天地都已是雪白一片,大雪紛飛,淒美安靜。
她向後一仰,躺到了雪地之中,壓抑了兩個月的淚水,終于在此時爆發出來,源源不斷的從眼眶中涌出,滑下臉頰,將雪地融出了小小的雪坑。
這場雪下了三天三夜,凌水天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了三天三夜,淚水在臉上凝結成了一層碎冰,任由鋪天蓋地的大雪將她埋葬。
天地一片肅穆的雪白,那抹淺白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地面上只有一個人形的小包微微隆起。
一名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從東方行來,他長發在空中飄飛,星目皓齒,像朵白蓮般聖潔,看起來俊美絕倫。但是他雙目中卻有著幽幽的綠光,面色陰沉,似乎很是痛苦。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幽怨陰毒的氣場,將那面相上的聖潔之氣沖淡了不少。
少年落了下來,一指點出,將地面的厚雪激起,向四周散開,露出了一名銀發雪衣的少女。
他本來惱怒不已,但是見到少女的樣子後,神情有些震驚,將她一把撈了起來,掏出了一顆閃著金光的丹藥送入了少女的口中。
凌水天全身冷的快要凝結,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暗示自己,她已經死了,一了百了了。
神志模糊中,有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將她抱了起來,她終于睜開了眼楮,看清來人後,眼中劃過了近乎絕望的失望,嘴角卻笑了笑,啞聲道︰
「昆墟老祖,您老怎麼來了。」
昆墟老祖咬牙切齒,將手掌放在凌水天小月復丹田之上,精純的元氣流入,替她修補起了全身經絡,和又略微破損的氣海,惱火的說道︰
「本老祖再不來,就要和你一起死了!」
「我本來在戰曇教中閉關修煉,剛剛晉升到了沖霄中期,卻突然全身劇痛,氣海潰散,嚇的三魂沒了七魄,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出了事情!但是卻沒有力氣動彈。」
「不過沒隔多久,又恢復了過來,但仍是全身經脈斷裂,氣海破損,劇痛難忍,全身真氣都運轉不動,這一路走走停停,足足兩個月才來到這里。恐怕再晚來一陣,我就得跟著你一起死了!」
凌水天也沒有細听他的話,只是有氣無力的說道︰「您自己練功練的走火入魔,跟我有什麼關系。」
昆墟老祖氣結,特別想將凌水天這個罪魁禍首直接掐死,害的他又受一次無妄之災。
但是他也只能想想,無奈的將像灘爛泥一樣凌水天抱了起來,眼楮落到了她手中的無生大印時,難以置信的驚聲道︰
「這不是魔尊的無生大印嗎,這一路的傳聞,難道是真的!」
他本來還抱著一絲希冀,那麼強悍的人,怎麼可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定是受了重傷在修養,傳出的流言蜚語而已。
此時他再瞧見凌水天的樣子,一頭白發如雪,眼神空洞無光,心也跟著沉了下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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