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君若翻開書半天沒反應,上官鶴鳴睜開眼楮,只見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轉為沮喪。
「不要告訴本公子你不認字?」上官鶴鳴戲謔的問。
「奴婢……奴婢確是不認字。」君若低著頭,聲音小得如蚊子嗡嗡。
上官鶴鳴盯著她,臉上的表情讓人難以揣摩。
瞬間,他忽然起身湊到她耳旁輕聲道︰「一個能說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人,竟然不識字,你說本公子該相信嗎?」
他口中的熱氣盡數噴在她臉上,君若嚇得連連後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子。
「這話我……奴婢也是听別人說的。」心里卻暗自想著,自己不是就跟玉容說了麼,怎麼這男人也知道了。
「听誰說的?」上官鶴鳴咄咄逼人。
「一個老者,奴婢也不知道他是誰?」
「呵呵,」上官鶴鳴一陣冷笑,「這世上怕是根本沒這號人吧,本公子派人查過了,這世上就沒人說過這麼一句話的。」
君若一陣心驚,試問還有比這廝更閑的人麼,能讓他這麼重視,說明他將她當做了對手,君若不知是該喜還是悲。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公子也不是一一能查過來的。」
「你是在質疑本公子的能力,嗯?」
「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就給本公子解釋解釋,一個不認字的人,竟能寫出‘閑雲野鶴自來去,白石清泉無是非’這樣的句子來。可千萬不要告訴本公子這是別人寫的!」
這本就是別人寫的,她不過是拿來借用一下,這廝到底想怎樣嘛?君若一臉悲憤。
就在這時,忽听得乘風在外面報道︰「公子,五夫人在院外求見?」
上官鶴鳴眉頭微皺,片刻道︰「讓她進來!」
「本公子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讓五夫人在不哭不鬧的情況下,乖乖離去,本公子就什麼也不追究。」
上官鶴鳴說完便躺回軟榻上去,自顧的揪著葡萄吃。
五夫人的名聲君若听說過,她是鶴鳴山莊最為有名的怨婦,據說嫁給上官鶴鳴3年善未同房過,這位五夫人隔三差五便來鳴院鬧上一通,纏著上官鶴鳴與她同房。
依上官鶴鳴的性子,這樣的女子早就扔出山莊去,可惜這五夫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據說聖皇微服私訪時,看到無煙城經濟繁榮,百姓安居樂業甚為欣慰,又听說這一切都是鶴鳴山莊的功勞時,龍顏大悅,于是就將知縣大人家的千金許配給了鶴鳴公子。
誰知鶴鳴公子也是個硬脾氣,那時鶴鳴山莊已經有了四位夫人,皇上賜婚,鶴鳴公子同意迎娶,卻只能做五夫人,說也奇怪,聖皇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同意了。
這位五夫人從小嬌生慣養,卻是個有勇無謀的,字識得幾個,懂得卻不多,仗著自己是皇上賜婚常常在各院中鬧事,上官鶴鳴睜只眼閉只眼只當不知。
君若看著躺在那吃葡萄的上官鶴鳴,聖皇賜婚,明里是嘉獎他,實則是暗自監視他,所以他既不能休了這位五夫人,也不能太過接近她,若這位五夫人乖乖的也就罷了,偏偏攤上這麼一個不著調的,也夠他為難的。
某女只顧著同情上官鶴鳴,卻全然忘了某男已經將燙手山芋丟給她,自個兒躺在軟榻上看戲呢。
就在君若天馬行空間,五夫人進來了。
「見過夫君。」五夫人朝上官鶴鳴行禮。
雖然五夫人在後院很是跋扈,卻是不敢來鳴院鬧事,所以君若雖剛進莊就听到她的名聲,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
只見這五夫人生得一張瓜子臉,大眼楮,櫻桃小口,是標準的美女,身若柳姿,舉手投足自有一番讓人憐愛的風情。
饒是君若一個女子也忍不住被她的模樣迷得半天沒回過神來,君若迷惑了,若是五夫人長相普通舉止粗俗也就罷了,如此一個美人兒上官鶴鳴為什麼不喜歡呢。
「夫人今日怎麼有空來了?」上官鶴鳴做驚訝狀。
五夫人一听,臉上立即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那模樣我見猶憐,是個男人都該將她摟入懷中安慰一番。
可惜上官鶴鳴不為所動,只是慢慢坐了起來,嘴角掛了一絲在君若看來狀似嘲諷的笑意。
君若不禁驚嘆,這男人也太過冷情了吧,如此美色也不為所動。
上官鶴鳴瞟了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君若一眼,似是不經意,君若卻看到了眼神里的警告。她忙低下頭,心里直呼,這廝屬鬼的麼,不看也知道她想什麼。
「夫君都不去看妾身一眼,妾身只好自己來了。」
「為夫實在是太忙了!」
「可是夫君明明……」五夫人撅起小嘴,看著上官鶴鳴慵懶的模樣,心里癢癢的,想要走過去依偎著他卻又不敢。
「為夫已經忙得幾日沒合眼了,好不容易休息卻睡不著,這才躺榻上讓小丫鬟念書給我听,是不是若兒。」
最後兩個字,上官鶴鳴故意拖得很長,那一聲「若兒」嚇得正拉長耳朵听戲的君若小心肝一顫一顫的晃悠了半天。
這廝是故意的,見不得她看戲故意將她拉進來,惡劣啊!果然,五夫人箭鏃一樣的目光嗖嗖嗖朝她刺來。
「奴婢見過五夫人。」君若忙行禮,一副鴕鳥狀。
「你叫若兒。」五夫人上下打量著君若,目光不善,「本夫人記得以前服侍公子的是小稚。」
「是的,奴婢是剛調過來的。」
感覺頭頂上方那兩道目光又凌厲了些。
「你可要將公子伺候好了,不然仔細你的皮。」
「奴婢謹遵夫人教誨,定會謹守本分伺候好公子。」
五夫人看著君若柔順的樣子,臉色有所好轉。
「你手里拿的是什麼書?」
「是一本詩集,公子剛剛讓奴婢念的。」
「拿來我瞧瞧。」
「是。」君若恭恭敬敬將書遞上,心里卻拐著彎的將上官鶴鳴一家上上下下問候了一遍。
瞧這廝此刻正悠哉的坐榻上一邊吃葡萄一邊看戲,頗有隔岸觀火的味道。君若心里這個憋屈啊,拜托大哥,你才是主角啊!你怎麼可以躲一邊去乘涼。
「不如勞煩夫人先給公子念著,奴婢先去看看炖著的燕窩好了沒有。」某人想要乘涼看戲,她偏不。
四道目光頓時集中在她身上,兩道歡喜贊譽,兩道冰冷刺人。
未等上官鶴鳴發話,五夫人的一個舉動讓正欲轉身離去的君若差點一個踉蹌。
「咦?」她翻開書看了看,臉上的表情瞬間略顯尷尬,「還是你來念吧,本夫人今天有些頭疼,看到這些字更疼了。」
上官鶴鳴嘴角溢著的嘲諷更深了些,他看了看五夫人,然後將目光轉向君若,目光里多了些警號。
君若頭皮一陣發麻,忙將書接了過來,想不到這個五夫人竟不認字,還一點不會變通,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難怪上官鶴鳴不喜歡她,原來是空長一副好皮囊罷了。
五夫人在一旁坐了,看樣子是要和上官鶴鳴一起听君若念詩,君若沒法,只得裝模作樣的將書翻開。
她隨意翻開一頁,目光停留在書頁上,大腦卻轉開了。最先跳出來的是李白的《長干行》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嗯,好詩,好詩,本夫人喜歡,接下來呢?」五夫人興致勃勃的贊嘆。
君若偷偷瞄了一眼坐榻上的上官鶴鳴,只見他臉色一沉,看向君若的目光更冷了些。
「這首詩剛剛不是讀過了麼,怎麼又讀一遍,重新換一首。」看著君若像是再說,不想吃晚飯了是麼?
君若一個寒顫,忙笑道︰「是奴婢糊涂了,這頁之前就讀完了,該讀下一頁。」說著忙裝模作樣的翻了一頁。
「那奴婢就讀《赤壁賦》好了。」
上官鶴鳴此時正低著頭,眸中卻是一陣復雜,剛剛她念的詩詩集里並沒有,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即興作的,可是看她的反應分明不認字,還有她剛剛說的《赤壁賦》又是什麼?
就在上官鶴鳴沉思間,君若已經背了起來。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
上官鶴鳴完全沉浸在君若背出的詩句里,「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羽化而登仙。」妙啊,妙啊,這樣的句子她是怎麼想到的。
如此想著,看向君若的眸光又多了些深思。
君若從前最喜歡蘇軾的作品,他的詩詞歌賦她基本都會背,《赤壁賦》又是她最喜歡的,背起來自然沒什麼難度。
就在通篇快要結尾時,忽听得「踫——」一陣響聲,君若忙停了下來看向聲源處,然後愕然的看向同樣愕然看向她的上官鶴鳴。
三千字滿,累得不想說話了,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