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閉著眼楮,睡意全無,車輪摩擦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里格外吵人。她心里微微有些遺憾,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終于,她還是她,這算不算造化弄人。
就在一個時辰前,她和卓寒曦的喜堂之上,兩人隨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聲音拜著,就在君若忐忑的等著那判決的時刻到來的時候,那一聲夫妻對拜終是沒有來。
等來的是一聲冷喝︰「等等。」
「先用膳吧,這個丸子不錯,又香又滑,你嘗嘗。」君若說著夾了一個放卓寒曦碗里。
君若還在想著心事,一只手小心的伸向她的發飾。她動了動。
卓寒曦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君若似是不舍般將目光從玉蘭花移至卓寒曦身上,這些天他百般討好,就擔心她會不高興。
議論聲漸漸走遠,君若听得心里一陣發涼,是誰這麼歹毒如此陷害卓寒曦。眼前忽然閃過他寂寥的背影,君若朝門外走去。
乘風了然,瞬間消失在房間里。
「主子,昨晚的玉蘭花果然是國師派人動了手腳,屬下還打探到今晚他們打算在城中所有井中投毒,讓城中百姓全部月復瀉,待主子離開再放上解藥。」
「乘風,辛苦了一夜,你先下去休息,待會再說。」君若給乘風一個暗示的眼神。
卓寒曦抬手握住君若正在挽頭發的手,挽到一半的頭發四散開去。他將她拉到懷里,緊緊抱著。
「一夜之間竟然毫無征兆全死了,莫非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不成?」
「嗨。」君若不知說什麼,吐出了這麼一個字。
「若,是我拖累了你。」他滿臉歉意道。
「對不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卓寒曦、靜寧公主即刻入宮不得有誤,欽此!」
「公主,還沒梳頭呢?」門重重的合上,隔住了容嬤嬤的嘮叨。
「嗯,你也多吃點。」卓寒曦說著也給君若夾了一筷子菜。
卓寒曦緩和的臉色瞬間冰冷起來,不等他說什麼,卓寒宇便開門進來。看到君若在,他有些意外。
君若只覺得握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著,于是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第二日清晨,各家藥館門口排滿了人,所有人都怨天載道拉肚子拉到死。人群中不知是誰說道︰「大家也不用懷疑井水不干淨,依我看這是上天給的警示。」
卓寒曦低著頭,心里卻是無比的憤怒,十三年了,那人將他扔在西漠不管不問,就在今天他重要日子的時刻,那人卻讓人來破壞他的婚禮,讓他即刻進宮。
是夜,漠蘭城各井水邊閃過幾條人影,只見他們鬼鬼祟祟將一包粉末投入井中,轉身正欲離開就被捉住了。
君若單手托腮坐于窗前,窗外是清一色的玉蘭花,那朵朵白色的玉蘭盛放在枝頭,讓人移不開眼。
「來,菜都涼了,多吃點。」君若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岔進來。
「三弟,大哥一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傳言,擔心你想不開特意過來看看,幸好有靜寧公主陪著。」
「嗯。」
第二日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馬車上顛簸了大半個月,讓君若覺得能睡床真是件極幸福的事情。
「你沒听說嗎?昨日三皇子進城了。」
「三弟,你們先用膳,大哥先走了。」
君若看了他一眼,上前敲門,里面許久未應,她開門進去。映入眼瞼的是一個白色、修長的身影,清冷而寂寥,墨色的發披散著,顯得整個身影多了幾分憂郁的氣息。
「在聖京的時候,你不是說要讓我自由自在生活麼,如今看來,神啟這潭水比聖天還深,本姑娘擔心以後的日子過得比聖京還不順心。」
卓寒宇完完全全變成空氣。
這些天,她小心翼翼將心放回原處,卓寒曦並沒錯,錯的是她自己,她不該動心,不該明知向前會萬劫不復還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他們有契約,不過是契約婚姻罷了。多寒喜了。
君若頭上的頭冠大概有兩斤重,沉甸甸的,她剛剛悶悶躺在那里也沒有去管它。听卓寒曦如是說,才覺得脖子都快斷了,整個腦袋也壓得悶痛。
「對,」有人乘機高呼,「都是那個三皇子,出生就克死母家,如今剛到漠蘭城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要將他趕走!」
卓寒曦門口,御風看到君若有些意外,這幾日她對主子的態度他看在眼里,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不是該離他更遠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君若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卓寒曦捏筷子的手微微握緊。
她不會忘記自己掀開蓋頭時,卓寒宇震驚的眼神,那眼神並不陌生,她在如夫人眼里見過,在林小雨眼里見過,在上官鶴鳴眼中見過。
「多謝大哥關心,小弟吃得下睡的著,那些流言小弟不會介意的。」
大伙一听,臉色齊齊變了。
「死了滿城的玉蘭樹都死了。」一個人搖頭嘆息著從君若窗前走過。
隔壁的窗戶吱呀打開,露出一個人的身影。
「三弟,在里面嗎?」是卓寒宇的聲音。
「不了,還有些事要交代玉容。」
卓寒曦看著笑靨如花的君若,只覺心里一片恐慌,他忽然一把抱過她。
「你不擔心嗎?」
夜里,君若在滿城的玉蘭花中沉沉入睡。
「你起來了?我還想著過來叫你起床呢?」君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很輕快。
「若。」
「睡吧。」她說著徑自躺了下來。
今日的她像及了畫上的模樣,沒有傾城的五官,卻有著讓人震撼、難忘的氣質和神韻。
君若忽然就笑了。
乘風站在一旁稟報著搜集來的情況,卓寒曦表情陰郁的听著。
昏暗的燈光中,她的聲音格外冷靜。
被煽動的百姓都義憤填膺,片刻功夫就聚集成上百號人朝卓寒曦他們住的酒樓而去。
她緩緩起身坐好,任卓寒曦小心翼翼將她頭冠拿下來,又將盤好的發髻放了下來,用五指梳順。
「在聖京的時候你不也幫過我嗎,我雖然幫不上忙,加油鼓氣的事情還是會做的,算是扯平啦!」
「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在我身旁的,是嗎?」
卓寒曦暗暗吁了口氣,原來她什麼都明白,果然是個心思剔透的女子。
君若轉頭看向他,昏暗的燈光里,他臉上帶著歉意。
「三弟能想開就好,這件事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大哥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卓寒曦放開她,疑惑的看向她,為什麼,為什麼她這般冷淡。
「除了他還有誰?」
君若听了倒抽口涼氣,這個國師到底是什麼人,竟然連百姓的性命也不顧了。
卓寒曦轉過身來,似是沒料到君若會來,沒有狂喜,他就那麼看著她。
隔著蓋頭,君若听出那是卓寒宇的聲音。
「還沒睡著?」
「什麼警示。」
卓寒宇轉身,臉上升起陰郁的神情,卓寒曦並不像情報中所描述那般膽小、懦弱、沒主見,看樣子是個刺頭兒。
「只要三皇子遵守合約約定,君若自是不會離開。」
「聖旨到,卓寒曦接旨。」所有的人都急忙跪下,卓寒曦冷冷看著卓寒宇,片刻之後,滿懷不甘握著君若的手跪了下來
漠蘭城。
只見昨夜入睡前還在月光下盛放的玉蘭,如今齊齊枯死,放眼望去,沒有一株存活。
她梳得很認真,而他就那麼看著鏡里披散著頭發替他梳頭的她。
「若,下棋不?」
「那就等我將你頭上的頭飾拿下來再睡吧。」
卓寒曦的眼神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君若已經想通了,只是不知該如何對他。zVXC。
碧春為君若穿衣服,芊夏端來洗漱水,容嬤嬤指揮著小宮女端來早膳。君若不待碧春將她身上的衣服穿整齊,便急急跑到窗邊看外面的玉蘭花。
「三皇子?你是說從小被國師預言不祥,被貶至西漠那個三皇子?」
「不用對不起。」
「大家想想,昨日玉蘭樹一夜之間全部枯死,今日所有人集體拉肚子,這不是上天給的警示是什麼。」
「擔心什麼?」君若漫不經心的回著,隨即忽然抬頭看著鏡中的卓寒曦道︰「嗯,好像是有點擔心。」
「若——」卓寒曦歡快的朝她笑著。
「若。」他輕撫她柔順的頭發。
就在這時,只听一聲鑼鼓的聲音,遠遠便見官差舉著兩塊巨大的牌子「肅靜、避讓」。後面跟著幾輛囚車。
……
「怎麼也不叫個人來給你梳頭,你不會是在等我吧。」君若笑著走過去,「走吧,我給你梳。」她說著拉起他的手,將他拉到梳妝鏡前。
前頭敲鑼鼓的官差大聲道︰「這幾個人昨夜朝城中各大井水中投月復瀉藥,想要陷害三皇子,結果被太子當場捉住,下令游街三日,三日後斬首示眾!」
官差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眾人看著,都有些傻眼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叫道︰「難怪玉蘭樹會莫名死去,原來是有人想破壞三皇子的名聲,為了陷害三皇子連月復瀉藥都用上了,好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