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大雨,整個京城都濕漉漉的,家家門口掛著白綾,四處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酒館里沒有了嬉笑聲,青樓里也听不到絲竹管弦之樂。
匆忙打掃過的宮中,依然看得出被叛軍翻過的痕跡,昔日開得繁茂的奇花異草,如今只剩下幾株歪歪扭扭立在那里,毫無生機。
走廊那頭忽然走來一個女子,只見她一身素衣,臉上粉黛不施,隱隱能看出微微浮腫的眼皮,似乎是剛哭過,鬢角簡單的插了一朵白花,整個人看上去素雅而悲傷。
上官鶴吟看著他有些蒼涼的神情沒有說話。
她吃驚的抬頭看著他。
叛亂那日,韓妃喬裝成小宮女想混出宮去,剛到宮門口便被人捉回來了,叛亂平息之後,慕容哲下令將韓妃囚禁,待聖皇下葬之日將她一起帶去殉葬。
男子等了片刻見轎內沒有動靜,便冷笑著道︰「小姐這般忸怩,想來是不喜歡在下如此彬彬有禮,既然如此,兄弟們,去將小姐給本公子請下來。」
晨光只是看著上官鶴吟,直到她面紅耳赤的低下頭,他這才接過碗來一飲而盡。
晨光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晨光一把拉住上官鶴吟的手。
這日上官鶴吟外出為晨光抓藥,他的燒已經完全褪盡,就是身體太過虛弱,需要補一補。
「不用謝我,以後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
男子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又朝上官鶴吟嬉笑著道︰「不如小姐告知在下府上是哪家,明日我便帶著媒人到府上去提親。」
看著緩緩合上的陵墓,君若竟有些不忍看起來,上官鶴鳴則是一臉平靜的望著,思緒重新回到五歲那年。
聖皇下葬的第二日,朱富榮和尹大人便一同拿出兩道遺詔來。原來聖皇在前次被慕容羽氣得中風時便悄悄立下遺詔。一道是有關大位的,若他不幸離世,將皇位傳給太子慕容哲。另一道則是和晨光有關,封晨光為璃王,封地在聖天東南,包括無煙城等靠近西漠的那一片區域。
晨光病了,高燒不退,一直說著胡話,上官鶴吟一直在旁邊照顧著,直到他高燒褪去,身體漸漸好轉,這才松了口氣。
「對不起。」
「吟兒!」
「我先回去了,告辭。」
當晚韓妃便瘋了。
上官鶴吟不會水,她性格剛烈,被男子如此當街羞辱,索性閉上眼楮一心求死。
「我送你回去!」他微怒的看著她。
上官鶴吟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濕潤起來。
「提親?」上官鶴吟冷笑道︰「公子先回去照照鏡子再說。」說完對著一旁的小丫鬟道︰「蕊兒,我們繞道走。」
男子一听惱羞成怒。
上官鶴吟眉頭微皺。
公主府。
「你醒了?」她一邊說著,忙將醒酒湯放下,走上前去將晨光扶坐起。
男子沒想到上官鶴吟竟如此剛烈,一時撲了個空。
「我正想離開京城,剛好遇上你。」
她擦擦淚水,轉身朝外面走去。
晨光醉酒還未完全過去,他呆呆看著上官鶴吟。
「娘娘,天涼小心受寒,還是將披風披上吧。」一旁的小宮女勸道。
韓妃後面跟著一個小宮女大聲的叫著︰「娘娘,您快回來,您快回來呀!」再讀讀小說網
上官鶴吟心疼的看著他,不過幾日不見,這個不染塵埃的男子就憔悴了這麼多,白色的袍子皺巴巴的包在身上,兩頰落下去,下巴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胡茬。
上官鶴吟走過去,蹲到他面前。
可如今看著韓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心里只覺空落落的,人為什麼一定要算計來算計去才肯罷休!
上官鶴吟剛推開晨光的房門,便被一陣濃郁的酒氣燻得皺起眉頭。房間的地板上扔滿了空酒壺,借著微弱的光線,上官鶴吟看到晨光正蜷縮在一個角落里,醉得不省人事。
她急忙跑上前去,將晨光扶起,晨光口里低囈著什麼,沒有絲毫意識。
慕容哲上位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晨光封王卻是讓人始料未及的,當晨光從朱富榮手中接過聖旨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搖搖晃晃進了屋,背影看上去單薄而憂傷。
小宮女見到不遠處的尹妃,嚇得臉色都變了,急忙跪下磕頭道︰「娘娘恕罪,奴婢這就將她帶回去。」zVXC。
「晨光,我們不是神,不能事事都做得完美。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上官鶴吟起身。
尹妃看著韓妃消失的方向,不知不覺又掉下幾顆淚來。
就在上官鶴吟不知發生何事的時候,為首的男子嬉笑著道︰「不知小姐是哪家千金,在下改日也好登門拜訪。」
上官鶴吟望著他,美麗的眸子里漸漸盈滿淚水。
晨光醒來,只覺腦袋一陣疼痛欲裂,正欲起身,門忽然開了,只見上官鶴吟端著一碗醒酒湯進來。
「為什麼?」她這麼久的等待,為什麼他就是看不到。
說著,拉著韓妃朝另一頭去了。
晨光抱著上官鶴吟直接越過圍觀的人群落在閑清居二樓的一個小包房里。
上官鶴吟看著,忽然有種想去撫平他額頭褶皺的沖動。
上官鶴吟在小丫鬟耳旁說了什麼,小丫鬟依言隔著簾子朝外面大聲道︰「我家小姐說了,她與公子素不相識,還請公子不要為難的好,請公子速速讓路。」
上官鶴吟平日很少出門,她抓了藥便坐了轎子回去。走到半路的時候,轎子忽然被一群男子擋住了去路。
不等男子身後的人一擁而上,上官鶴吟已經掀開簾子走了下來。
「兄弟們,給本公子上,將這不知好歹的女人捉回去,本公子今晚就與她洞房!」
小小的他躲在一旁,看著還是公主的韓妃頤指氣使的指著母妃的鼻子罵著什麼,母妃只是哀哀的哭著,那時他就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讓韓妃生不如死。
「我說不用!」她也回瞪著他。
「你已經盡力了。」
上官鶴吟又羞又怒,臉瞬間漲的通紅,一旁的小丫鬟大聲道︰「我家小姐是正經女子,公子休得無理!」
「我竟然沒有救活他。」他喃喃著,「從我手中死里逃生的人不計其數,我被人們尊稱為神醫,可是我看著他中毒身亡卻無能為力。」
上官鶴吟費勁全力才將他扶到床上去,然後端來水,給他潔面、洗腳。又將屋子收拾好了這才離去。
「不用說對不起。」只要他過得快樂就好了。
「我是不是很不孝?」
「小姐留下芳名在下便讓路。」
「不用。」有然得聲。
「你想干什麼?」上官鶴吟冷冷道。
晨光沉默。
上官鶴吟一現身,旁邊的人都看呆了,一時都忘了反應,只是直愣愣定在那里。
男子身後的一群隨從蜂擁而上,朝上官鶴吟撲去,她急忙向後退去,一直退到橋邊,上官鶴吟看看朝自己逼近的男子,再看看身後的河流,她一咬牙便縱身朝河里跳去。
「我竟然連一聲父皇都沒叫過他,」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他那麼渴望我喊他一聲父皇……」
尹妃面色一變,拿帕子的手緊緊握緊。
男子最先回過神來,他涎著臉笑道︰「小姐貌若天仙,在下剛剛見了小姐一面就難以忘懷,不知小姐可否許配人家。」
「快喝了吧。」上官鶴吟將醒酒湯端了過去。
就在這時,花園里忽然跑來一個女子,只見她頭發散亂,皺巴巴的衣服上沾滿了泥。
上官鶴吟听到這個聲音眉頭微皺。剛剛在藥堂的時候,一個陌生男子對她說︰「小姐,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不知小姐芳名?」
「你想不辭而別?」若不是剛好遇到她被人欺負,他是不是就準備悄悄離去了。
她當時看也未看對方一眼,冷著臉便出了藥堂,沒想到這男子竟然跟上來,還當街攔在這里。
晨光沉默,上官鶴吟接過空碗,正準備走,晨光忽然開口了。
「我送你回去。」
「吟兒,謝謝你。」
女子一邊跑著,一邊哈哈笑著道︰「羽兒,母妃已經將皇帝毒死了,你可以做皇帝了,你可以做皇帝了!哈哈……」
下葬當日,慕容哲果然命人將韓妃帶了去,聖皇的棺槨被送進陵墓,後面跟著重新梳妝打扮過的韓妃,整個人除了有些呆滯,其他看上去都還算正常。
「你怎麼來了?」她低低問完這一句,這才發現晨光身上背著一個小包裹。
半空里忽然飛來一個白色的身影,穩穩接住了上官鶴吟縴弱的身子。鼻翼間傳來一陣熟悉的藥香,不睜眼也知道是誰。
晨光怔怔的听著,目光望向虛無里。
上官鶴吟嘴唇微微顫抖著。
女子正是尹妃,幾日不見,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她依言將披風披上,然後嘆了口氣,便直直看著前面發起呆來。
她倔強的直視著他。
他忽然一把拽過她,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上官鶴吟還沒反應過來,小嘴便被封住了。
瞪著他的目光漸漸變成驚訝,然後變得迷醉,最後緩緩閉上了,僵硬的身子軟軟靠在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