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夜12點。
和前夜一樣,安又進了行政樓。
這些天,因為警方時常要調查案子,來來往往,看門的保安也放松了警惕,她就趁這時候保安放松,才得以順是利溜進去。
沒有警察留在那里了,大部分物證都被搜集走,只剩下一根明黃色的警戒線,攔住了教導主任辦公室和儲物室的門,門里面和門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個通向生,一個通向死。
她站在王杰陳尸的儲物間里,儲物間里有一個狹小的窗戶,有些骯髒,月光照進來也顯得灰撲撲的,只能照亮小小的一方地面。只有一扇通向教導主任辦公室的門。安用手電照了一下,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看就是很久沒人打掃整理了,地上還殘余著大量線狀的灰塵帶,這肯定是那扔了滿地的電線留下的痕跡。進門左手邊的牆上有個電燈按鈕,她試著按了按,發現它早就壞了。
王杰是近些年才成為助教的,還沒結婚,一個人住在教員宿舍里,凶案發生的5月24日和25日分別是周六周日,也正好是他休息的時候,沒人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夏綿說過,王杰性格古怪孤僻,長相又普通,不愛與人交往,寧願長時間泡在圖書室里,也不願去和人接觸。所以他的同事都對他沒什麼太深的印象,他的課也沒多少學生願意听,所以在學校里,和楚德一樣,他也是個不被人注意的存在。
安在房間中央,把雙手反剪在身後,模仿著王杰被綁起來的姿勢,跪倒在地︰
「這里是哪里,我怎麼會被綁在這里?我要出去!可我出不了聲了!怎麼辦?」
安的神色張皇異常,甚至帶著種妖異的淒厲,就仿佛是她本人正經歷著一場莫名其妙的綁架,她能夠身臨其境地感受到王杰的痛苦,她也能看見王杰那時候所看見的一切!
「我被綁架了,我該怎麼求救呢?」
她的視線移向窗外,月已沒有昨晚那般好,正漸漸轉為下弦月。
但要是在王杰被綁那晚,還是陰歷十五,月亮肯定很明亮,透過那扇窗戶,可以看見相鄰的教學樓。
外面的一切肯定看得比現在要清楚得多。
安不由自主站起身來,走到儲藏室的那扇骯髒的窗戶旁,向下看去,卻發現一個保安正在巡視校園,一束明亮的手電筒光束掃來掃去。
安立刻蹲,藏在窗台下,她可不想被保安發現,惹出更多的事情。
等一下,對了,保安……每晚都會來巡查校園嗎?對,江瓷曾跟她提過,這個學校里的保安嚴格到有些變態,每晚都會輪兩次班,每一班都需要巡查校園三次,防止學生中談戀愛的小情侶纏綿到夜不歸宿。
安保持著蹲著的姿勢,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
房間上方有個壞了的吊燈,連電棒都沒了,長久積灰的燈罩側面,有一道淡淡的,幾乎微不可察的擦痕。像有什麼東西在上面摩擦過一樣。
安立即興奮起來。她發現的,很可能是這個案子的關竅。
她搬來牆角的一把椅子,不顧它隨時都可能散架的危險,爬上去,細細端詳著那道擦痕。
如果是這個樣子……
那麼……
電光火石間,安腦海中所有的線索都貫連成了一條線,從頭到尾,楚德出了學校門,卻不知為何死在學校的電梯里,王杰和楚德為什麼會死在同一天,王杰為什麼會死在龍熾身邊而龍熾卻不知道,楚德的死法,王杰的死法,羅是德,曲尉,池小妹,這些涉案人員錯綜復雜的關系……
一切都講得通了。
她從椅子上跳下,把椅子搬回原位,拿出手機,按開上面的一個未接短信,來自shine︰
「已經搞定。」
好的。一切塵埃落定。
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你什麼時候回來?……嗯,你先別回家,先到第五大學來,對,夏綿讀書的那個學校。我在哪兒?我就在第五大學行政樓11樓教導主任室,上次我們一起來玩的時候就呆在這里……你別問了,我現在不大方便說,具體情況你和shine聯系一下,她會告訴你明天該怎麼做的。」
掛下電話,她深深呼了一口氣,等待加速的心跳平靜下來。
突然,外面的傳真機響了起來,在這寂靜得只能听見心跳的夜晚,這響動簡直稱得上可怖。
安有種熟悉的不祥的預感,她倏地站起來,拉開儲物間的門就向外走,還被警戒線絆了一跤,險些跌倒。
傳真機里慢慢吐出一張紙,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痛苦地嘔吐著,安沒等紙全部從傳真機中鑽出,就一把把它扯了出來,紙險些被撕裂。
上面印著一行字︰
「無需躲藏,因為你必得知曉你的過去。」
安把手伸進兜里,掏出幾天前在公交車上讀的、疊得整整齊齊的另一張紙條,展開。
上面印著,「你又在等待什麼呢?」
沒錯,這句和那句,又是可以連成一句話的。
和她的頭痛一樣,這些不定期寄來的,不知來自何處的傳真紙條,同樣的字號,同樣的語氣,同樣的A4紙,都是陪伴她的老朋友,好像,就是誰在暗處悄悄窺視著她一樣,洞悉她的每一個行動,每一個想法,甚至每一個夢魘。
她撫模著還微微發燙的紙張,再沒有了當初堅持追查紙條的來源的想法,因為每次都是在做無用功。
那個人,沒有姓名,不知性別,就像這傳真機上蒼藍色閃爍不斷的按鈕光芒,不知道它想要傳達的是善意的關懷,還是惡意的嘲弄。
不管如何,現在最大的困擾已經消除,這種小事情,漸漸習慣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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