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卿是在一陣優雅的琴聲中醒來的,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天藍色的床帳,身上蓋著月白色的錦被。她微微一怔,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坐起身子,錦被滑落至腰際,低下頭發現自己還穿著一早換上的煙霞色直裾,衣外還罩著月白色的紗衣。
腦海中一陣混沌,過了好半響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對了……我記得那時候痛得要死,然後昏過去了……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帶回來的……」
拉開錦被,撩起月藍色的帷帳,卻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端坐在屏風後,背著溫文卿,膝蓋上放著一把七弦琴,那清雅的琴聲便是它發出來的。
除了這琴聲,周圍一陣寂靜。偶爾輕柔的微風從半掩的窗戶吹來,微醺的氣息催人熟睡。溫文卿早已完全清醒,本想出聲詢問,但是听著那人的琴聲,卻不自覺地咽下即將出口的話語。她略懂聲樂,因而也安靜地坐在床沿,細細地听著男子的彈奏。
琴聲嗡嗡,香煙繚繞,微醺的暖風時而撩人心緒,她漸漸收起些微焦躁的心緒,將自己沉入的心神沉入這難得的琴音。
男子在她睜眼的一瞬間便已知曉她醒了,但他沒有停止彈奏,反而享受似的閉上雙眼,節奏微微加快,嘴角泛起得意的笑。
听著男子的琴音,溫文卿明顯地感受到他琴聲里的掙扎和憤然,秀美微皺,輕聲打斷,「你方才的琴音似乎是描寫波瀾壯闊的大海,翻滾澎湃的江河,高聳入雲的奇峰異山,這些東西反映出來的應該是心胸寬闊,胸懷萬物的豪情氣魄,現在加入了兄台的私情,反倒不像樣了。」
嗡!
男子停下彈奏,雙手輕撫琴面將七弦琴收進空間戒子,慢悠悠地站起身。隔著屏風沖溫文卿作揖,淡然道,「沒想到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方才的琴聲不知有沒有驚擾姑娘輕眠?」
「這樣滿懷恨意和殺氣的親身,如果我再不醒來,那可真是丟人了。」溫文卿听他的聲音,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男人。那麼,他救自己是為了什麼?
男子再次滿懷歉意地說,「萬望姑娘見諒則個。」
溫文卿嘴角一抽,腦後掛了一面黑線,說實話她還真不適應和這種文縐縐的人說話。每一句話都要在月復內過個一兩遍,也不知道麻不麻煩?
心情不爽了,口氣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礙于臉面和禮儀,她還是溫和地問道,「不知是不是公子救了小女子?」
「區區舉手之勞罷了。」男子含糊道。
果然,溫文卿誤會了,「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然的話,小女子恐怕早就喪命了。」
溫文卿暗忖,內心哀嘆。沒想到下午出來散散心,居然遇上瘋婆子,還差點丟了小命。若不是眼前這個男子使出紅光救了自己,恐怕尸體早已冰涼。救命之恩啊,很難還的。
雖然內心早已翻滾,但是面上仍然是一片鎮定。即使這個男人看不到,但她還是習慣性地用出了以前學過的禮儀,一副大家閨秀的儀態。
男子心中暗喜,沒想到這個人情這麼快就得手了。煉丹師最是高傲,欠什麼都不能欠人情,更何況還是最難償還的救命之恩?這麼一來,他的把握就大了一些。
……
「嘖嘖嘖,這小子也不笨……」坐在屋頂上看得起勁的漢儀砸吧嘴,感嘆道,「這孩子要是專職商人,那肯定是能賺錢的。」忽悠人不償命啊,輕飄飄地就讓人誤會從而欠下一筆人情債。嗯,還是含金量最重的債務。
「你也不差。」秦瑤站在他的身邊,稍稍諷刺一句,「你之前忽悠師姐不是忽悠地挺開心的?」
「那不一樣啊……」漢儀搖頭,「我可是動了腦子的,但是那個小子不過是接住昏迷的小丫頭,讓她睡在自己的床上,其他的可是什麼也沒做!哦,他還彈琴了……」
秦瑤眼角一抽,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比起臉皮的厚度,哪怕是傾城幻境的城牆拐角也比不上你。」
兩人貓在屋頂上,偶爾吐槽彼此,偶爾揭揭彼此的短處……總的來說,他們的氣氛和和諧,不愧是相識相知幾萬年的好基友。
漢儀看著一步步引導談話的男子,神色逐漸淡漠,「秦瑤,你說這個小子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想要向封號仙君復仇,難度一點也不小誒。」
「我怎麼知道?」秦瑤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宋蒔他不但殺了人家父親,還滅了別人的家族。這種仇恨,不報回來怎麼肯能?」
那男子的父親也是仙君,但是沒有封號。大大小小也是個絕世強者,本是宋蒔手下的得力干將,可惜紅顏誤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宋蒔因為一個神墓財寶的線索和一名女子,居然自斷臂膀,斬殺男子的父親。原本強盛一時的家族也落寞下來……
「不過,讓我奇怪的是,煥顏(傾城幻境的主人)那家伙居然選擇包庇那小子……」還讓這小子收拾家族殘余分子,隱匿在傾城幻境。
「誰知道是為什麼,不過是看宋蒔不爽,對他的行為有怨念因而出手干預罷了。」秦瑤不在意地說道。
兩人又是真沉默,顯然他們都想到宋蒔的事情。八人相互爭奪幾萬年,怎麼說也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他們中間居然出了叛徒。一想到未來有可能對熟人出手,量是誰也開心不起來。
……
溫文卿雖然不是高傲之人,但也有幾分傲氣,最不喜歡的便是欠人人情,「公子若是有什麼難處,盡可以說出來,小女子雖然不才,但也可以出一些綿薄之力。」
男子頓時愕然,隨即反應過來,對溫文卿的直白感到一陣的無力。他們不應該寒暄一番,而後隔些日子他再上門求助?
「公子?」
男子苦笑一聲,隨即作揖羞愧道,「現在的確有件事情需要姑娘出手相助……」
「什麼事?」
「在下姓上官,單名一個岳。原是仙界上官家族的獨子。偶然從家中供奉處得知,姑娘的煉丹術冠絕一界,因而想要求顆丹藥救命。」
仙界?
黛眉微蹙,溫文卿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可能被人耍了。這個人救了自己不假,但是其中的貓膩恐怕不少。
「既然公子是仙界的人,何須找我這麼一個築基期的小菜鳥幫忙,這不是為難人麼?」
上官岳露出羞愧之色,「在下也知道這個要求過分了些,但是家中供奉說姑娘有這個能力,再加上家道中落,因而只能找姑娘幫忙了……」
溫文卿有些猶豫,因為她知道自己想要好好活著,就一定不能被那些大神通的人盯上,否則的話,宗明師傅的下場就是她未來的場景了。
上官岳看出溫文卿的猶豫,當即立馬保證,「只要姑娘肯出手相助,在下願意用仙魂起誓,絕對不會泄露分毫關于姑娘的消息。」
溫文卿歪著頭,沉眉思考一番,然後才開口道,「任何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要起誓,包括那個供奉……」供奉?估計是之前出現的八品煉丹師吧?
上官岳很痛快地答應了,當即便立下毒誓,溫文卿才放心了一些。用自己的靈魂起誓,這是束縛力最大的誓言,若是違背,天道便會出手毀滅那人的靈魂,從這個世間徹徹底底抹去。
想來這個人也不會隨意反水吧?
「那現在公子可以告知是什麼事情了嗎?」。還了恩情,便算是兩清了。
「在下需要十一品九階的丹藥,萬魔纏身丹!」
听了上官岳的話,溫文卿沉默了,屋頂上的兩個人也寂靜了。萬魔纏身丹?這丹藥他們雖然沒听過,但是光看它的等級和名字就知道,這東西絕對不簡單。
秦瑤漢儀他們是門外漢,只能模模糊糊地猜測,但是溫文卿可是其中的大師專家,自然之道那東西是什麼。可就是因為知道這是什麼,所以才猶豫。
萬魔纏身丹,名字雖然挺囧的,但是它的赫赫威名可是一點也不囧。從《神話》的歷史來看,各種各樣的神話復仇故事中都少不了這貨的身影。
它還有一個挺有趣的別名,神仙蹬腿死。無論是是怎樣的大能者,一旦踫上這東西,輕則血液全身逆流,一身神元盡廢,重則神魂毀滅,永不超生。
在很久以前,它就被全部神匠列為禁止煉制的禁丹。一旦萬魔纏身丹出世,不論煉制它的人出于什麼樣的隱情,那人以及他的宗門、家族都要遭到最徹底的大清洗。久而久之,它的丹方和煉制手法漸漸失傳,只在一些神匠中間小範圍流傳,在外界成為真正的傳說。
雖然溫文卿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這樣霸道的規則,但她可不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煉制萬魔纏身丹……若她煉制了,不是這個世界瘋了,就是她瘋了。
「這丹藥……本宗也听說過,但是沒有丹方和相關的煉制手法……而且就算本宗知道,可這煉丹師的規矩……估計幫不到公子了。」
哪知上官岳一點也不猶豫地說,「這個簡單,在下自然知道煉丹師的規矩,三份藥材全部備齊,丹方和相關的資料也準備齊全。」
一句話,萬事俱備只欠煉丹人了。
溫文卿這時很想噴一口逆血。身為宗明這個葷素不忌的煉丹師的徒弟,她自然也接觸過萬魔纏身丹。那丹方和煉制手法她可是熟記于心,說起來當初為了沖擊神匠,她還嘗試著提煉過……
但是這些都不是她想噴血的原因,真正讓她無語的是,她記得丹方中有一味主藥,那便是實力達到妖君層次的妖丹……說白了,就是斬殺一名實力等同于仙君的大*OSS,取出他的妖丹。三份藥材,這家伙得擊殺三名妖君!
你說能擊殺三個妖君的家伙……好吧,這個人做不到這件事。你說這家伙的家族有能力完成這樣艱巨的任務,居然還要找她幫忙?開玩笑麼?
更無語的是,她還從沒听說過什麼妖界。那妖丹從哪來的?
這樣想來,她寧願自己被那瘋婆子宰了,至少還有穿回去的可能。但是被這個人救了,麻煩連連,還不如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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