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入目是一片的黑。
隱隱听得不遠處風吹樹動,枝葉相措踫撞的聲音。
自己好似坐在一張椅子上,內息如常,雙手雙腳也沒有束縛。
近處,好像還有一股熱騰騰的飯菜香。
想也不想便月兌口而出︰「蘇流觴,給我滾出來!」
耳旁听得男子撲哧一聲輕笑。帶著幾分懶散的味兒,「阿汐就是聰明。」
黑暗中,一個響指打出,下一瞬,房內燭光明亮。
一張擺滿美食的桌子,對坐,白衣男子溫潤淺笑,「阿汐,好久不見。」
「今早才見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阿汐,我們幾個時辰不見,在流觴心底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他的聲音清徐淺淺,依稀帶著幾分迷惑人的妖嬈,讓人有種……見鬼的錯覺。
我疑惑看他,「你最近同我二哥見過面?」
男子面上笑容微滯,再看我時,目中微帶了分驚訝,手中折扇繞指一圈,「 」的定在手里,「你怎麼知道?」
「說話、動作學了個三分像,是我二哥魅力不淺還是你蘇城主自制不夠?」我睨他一眼,冷冷說道。
「二宮主風姿無人可擋,流觴也只能頂領膜拜。」蘇流觴也不掩飾,坦然望著我,一番不知是夸是貶的話說得一臉正色。驀地,唇角一彎,討好似的笑,「阿汐果然心思慎密觀察入微慧眼如炬——」
「閉嘴。」我止住他的話,「擄我來干什麼?」
蘇流觴面露淺笑,目光朗朗似星辰,「知道阿汐晚上沒吃東西,特意請阿汐來用點……嗯……夜宵。」
我瞥了眼滿桌的豐盛佳肴。冷冷一哼,瞪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晚上沒吃東西?」
「阿汐一生氣就罷餐,這在哪都不是秘密。」蘇流觴坦然笑著,雙目微微眯了些,「子綦那個悶葫蘆,定然不知道你為何生氣,也不會有那耐心哄人吃飯。」頓了頓,唇邊笑意蘊味深長,「阿汐,我說得可對?」
我看他一眼,不言。
「阿汐,何必為了個悶葫蘆而讓自個兒肚子受罪?」
滿房燈燭輝光之下,眼前男子英俊的面龐似被渡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邊,暈黃的光亮照入他清淺的眸,在他一笑之間淡淡生輝。
我笑笑,「蘇流觴,你費盡心思支開上官若風,放火燒他宅邸,再將我帶到這來,就是為了同我瞎扯這些有的沒的?」
蘇流觴將扇子擱在桌上,執了酒壺緩緩倒酒,聲音悠悠,「白日同他酒菜同桌知交甚好,晚上偷他密件燒他宅邸迷他女人,這本就是如我們一般身家之人常做的事情。」
「哦?你還偷了他東西?」
他遞了杯酒到我面前,眸中璀璨,「唔,阿汐,子綦東**得嚴實,我順手拿是拿了些,可真正想要的卻沒怎麼找到。」
我將酒杯推了回去,「不喝酒,我要新鮮的鐵觀音。」
蘇流觴望著我,眸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譎,笑道,「這個時候,我上哪給你找鐵觀音去?只有酒,上好竹葉青,阿汐不是最喜歡麼?」
「蘇流觴,我酒量不好,這點你清楚。」
「阿汐不願喝酒,可是在防範流觴?」
「誠然,我對你著實放不下心來。」
男子唇角逸出笑來,「阿汐這話可真直白。」
瞟他一眼,「彼此彼此。」
雙目相對,彼此眸中各有所思。
房內愀然靜下來。
夜深更重,桌上佳肴未動,蒸騰熱氣已失。
好半晌,蘇流觴才開口,帶著幾分的好奇,「阿汐就不問問流觴為什麼同二宮主相見,又想竊子綦什麼東西?」
「我為什麼要問?」
「……一個是兄長,一個是丈夫,阿汐難道不好奇?」他話里試探,聲音輕輕。
「好奇又如何?不好奇又怎樣?一個殤清宮一個上官堡,兩方的內事都容不得我插手,我便是問了,知道了,又能怎樣?蘇流觴,你是非逼著我要我說出這一番話來!」心底氣憤惱怒,一番話月兌口而出。
男子面上笑意更深,「阿汐近來心情很不好。」
「用不著你多事!」
他只是笑,慢條斯理的小酌一口,「一個是不再庇佑的家族,一個是不能全然交心的夫家,阿汐心情不好也是應當。」
一語中的。
心底繚亂繁生,我抵住動怒的心情,盡量冷靜開口,「蘇流觴,你的話太多了。」
他斂去了笑,「阿汐,不論是在殤清宮還是在上官堡,你過得都不快活。」
我持著鎮靜,「不用你管。」
他定定看我,目中靜睿,「阿汐,你需要個真正開心,哭笑由心的地方。」
心底「咯吱」一下,微微的疼。
哭笑由心?乍听到這個詞,只覺得荒謬可笑。
連哭和笑都不能自主,即便活得再好,生活過的再舒服,卻如傀儡一般的過活又有什麼意思?
側手一掌,掌風凌厲煽過,身邊楊木扶手應聲而裂。
我望定他,「蘇流觴,你在可憐我?」
他目里光芒微閃,想要開口,卻在要說出聲音時將話咽了下去。
我無聲笑笑,猶記得數月前在蘇府酒醉之時憐他幼時悲苦,如今境況倒轉,只覺得諷刺非常,「南宮汐月即便境況不堪,也不願被人憐憫。」
蘇流觴嘆了口氣,「阿汐,我沒有那意思。只是想同你說,既然過得辛苦,何不如換種局面,興許……」
「蘇流觴,收起你那套假惺惺,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也不願和你繞圈子敷衍下去。」我截住他的話,目里冷綻,「你最好滅了你那番心思,想要從我這里下手,不管是殤清宮還是上官堡,你想要的,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