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一起,吵架是那麼的容易,相互折騰也是那麼的容易,和好,其實也很容易。但是,和好之後再起爭執,也不過是幾句話之間的事。
歡好之後,渾身疲軟地靠在他身上,他唇貼在我耳畔輕語,「我要把阿雲列進族譜。」
難得他有事情同我商討,但彼時,我卻累得沒有一點力氣思考,扯著被子翻了個身,「不行。」
他扳過我的身子,「為什麼。」
我皺眉,閉著眼楮懶得睜開,「阿雲來歷不明,宗室里首先就不會答應。」
「她與我同服同母,怎麼就來歷不明了。」他湊近我,雙手托起我的臉。
「你還要不要人睡了呀!」我打開他的手,睜眼瞪他,「口說無憑,就憑你一句她是你妹妹,長得同我有些像,宗室里那些人就能認定她是你上官家的了?」
上官若風皺眉,目里微微黯然,嘆了口氣,「這一點,我有想到過。宗室那邊不難,我讓他們答應便是。」
「威逼利誘還是恐嚇?」我嗤了聲,「這事你想也不要想,別說宗室不會答應,便是我也不會答應。你可以讓她住進府里,也可以讓她喊你一聲‘大哥’,但,列進族譜絕對不行。」
不待他再次開口,我扯了被子蒙住頭翻身背對他,「我睡了,別吵我。」
實在累極,閉眼睡去,他再無動靜。
待第二日天明,晨曦的光亮點點映上窗梗,朦朦朧朧醒來,身邊早已沒了人影。床幃之畔屬于那個人的地方,冰冰涼涼,應是離開了許久。這男人,忒小氣了些。
再見到阿雲,是我去了南苑。此時,正是早膳時間。府中從沒有規定家中主人共同用膳的說法,一是每個人起床習慣不同,二是同桌吃飯規矩多,若非特殊日子,也沒有人會喜歡那套規矩。
滿桌的糕點點心和粥、面條、包子、饅頭還有餅。我進門時,就見著阿雲和王大嬸望著這滿滿一桌子東西,不知所措。一旁的婢女還不斷往桌上添著東西,不過一個早膳種類繁復,花樣頗多,這樣的規格,便是上官若風的早膳也沒有過這樣的。
不禁蹙眉。
見我過來了,阿雲歡快地迎了過來,面上仍然帶了些許疑惑,指了桌上的一堆,「姐姐,這些——怎麼會這麼多東西,我和王大嬸只有兩個人……」
「不止你,我也奇怪著呢。」我拍了拍她的手,同她一道入座,向王大嬸打了聲招呼。偏頭,看到領頭侍女,目中頓時一寒,「這一桌子東西是冷氏安排的?」
這個侍女我認得,是冷氏身邊貼身的侍女,喚作挽晴,早些時候曾因為頂撞我,被上官若風罰了一頓鞭子。
挽晴低目,「回夫人,主子不知道雲小姐和王嬸平日里喜歡吃些什麼,便依著眾多樣式,一樣的來一份,不敢虧待。」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得很。
我側目,微笑,「大嬸,阿雲,昨日睡得可好?若有不習慣的,便吩咐底下人去辦,就當做是自己家一樣。」
王大嬸連連稱謝。
阿雲親熱地挽著我的臂,「姐姐,同樣的話,一大早你是第四個說的了。」
「第四個?」我訝異,「那,前三個是?」
「大哥來過,管家來過,那個冷姐……冷氏也來過。」阿雲伸著手指數著人,還不忘興奮說著,「冷氏來時還帶了個小孩子,那個孩子同清兒差不多高,長得同大哥可像了,又可愛又活潑,一張小嘴喚人喚得極甜。」
「那是上官潯,你大哥的小兒子。」我微不悅,吩咐下人盛了碗粥,遞給阿雲,阻住她還要說的話。
阿雲在村中長大,單純質樸,有些事情,不出嫁就不會懂。
連少管事務的管家都出面,可見上官若風對阿雲的重視。再有冷嚶秋,帶著兒子來討好,加上這一桌子的東西,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倒是王大嬸,神色慈和關切看我,「大嬸看得出,堡主待夫人是極好的。」
我含笑不語。王大嬸只知大戶人家三妻四妾,妻妾之間爭風吃醋,卻不知,在這個府里,我的位置,即便是上官若風也不能輕易撼動。
出了南苑,迎面過來的是管家尤昆,向我作揖之時目露憂色,「夫人。」
「昆叔專門在此等我?又出了什麼事?」這個尤昆,只有遇到連自己都擺不平的事才會找我,每每托給我的都是棘手事情,眼下定然也是。
「堡主在書房,脾氣不大好,夫人當心些。」言罷,深深看我一眼,突地笑著轉身離去。
我一噎,這尤昆,年歲越大越狡猾,連事情都不說清楚,就認定了我會幫他做事。
入目,是滿地的狼藉,書籍紙張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上官若風陰沉著臉色,薄唇緊緊抿著,一副受了氣的模樣。
我踏進門檻,腦海琢磨著要同他說些什麼,卻听得他冷聲一句,「出去。」
我皺眉,看他一眼,不理會。自顧蹲子收拾地上的東西。
東西撿好了起身,放在桌上,笑看著他,「昨晚那件事,昆叔也不同意?」
他目中頓寒,看也不看我,「不過一件小事,族譜之上填個名,用得著這麼——」
「不是件小事。」我直接截了他的話,免得听他後頭的牢騷,「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上官家的骨血了,但族譜上,仍舊不能添名。」
上官若風目光凜冽過來,眸色深深如潭,探不到底,「說清楚。」
「若是個男子,倒也好辦,亦不會有人攔著你。可惜了,阿雲是個女子。」我低眸隨手整理剛搬上桌的書籍冊子,「上官堡可以有個毫無規矩的少爺,但絕不能有個鄉野長大,書畫不識,大族禮儀規矩全然不懂的嫡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