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早就被打發出去,只有兩個人在的房內顯得靜得很。|
「汐月向來是個沒規矩的,嫁入府里便沒做過幾件讓人看著順眼的事。姑姑不喜歡汐月也是理所當然。」
「王大嬸」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佛珠撥過去一顆又一顆,「既然知道,你還在我這站上兩個多時辰?不當著我的面揭開我的身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就會少掉許多煩心事?」
「不知道時自然什麼煩心事都沒有,可若是知道了,再怎麼裝作不知道,心里總會有個疙瘩堵在那的,與其憋在心里頭難受,還不如自找麻煩,一次性說清來得痛快。」
佛珠一粒粒撥過,相互踫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斜目看我,「你想說什麼?」
「汐月只想提醒姑姑,已經死去的人,是不能再活過來的。」
佛珠一滯。
婦人目里有鋒芒閃過。
她放下佛珠,一雙眼楮直直看我,語聲悠悠平緩,「你在同我說教?」
「汐月不敢,姑姑該知道,汐月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對外宣稱已經死去過十多年的人,若有朝一日突然「復活」,這放在哪都是要起一場亂子的,而這個已經「死去」的人就是她。「姑姑之所以不以真實面貌身份出現在人前,不就同汐月想的一樣麼?」
「所以?」
「所以,恕汐月無禮不孝在先。姑姑已經‘死’去十多年,便斷不能突然在哪日又‘活’了。」我說這話時,手心里頭緊握成拳,隱隱的掌心出汗,「姑姑如此,阿雲也如此。住在這南苑里的,只能是村里的王大嬸和月兒的表妹阿雲,絕對不能是府中的老夫人和上官家的嫡出小姐。」
婦人面上是世家大族中長年養成的處變不驚,她目里無波無瀾,說話的聲音仍舊和緩,只是听著似滲進去了夜里的涼意,寒得很︰「你拿什麼身份同我說話?」
我能拿什麼身份同她說話?她的佷女?她的兒媳婦?隨便哪個身份在她面前說那些話都是目無尊長、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我深吸口氣,倘然迎上她的目光,「汐月眼下是上官堡堡主夫人,府中的女主人。」
「呵,女主人?」她輕輕一笑,抬了抬手。
那雙布滿厚繭、干瘦的手,慢慢撫過臉龐,一點一點的在自己臉上揭開出一塊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我靜靜看著,面具完全撕開,看清她原來的臉的那一剎,喉嚨一緊,感覺周圍的氣流都停滯下來。控制不住的後退一步,險些不能穩住身形,我怔怔看她,月兌口而出兩個字︰「母親。」
听了我這一聲稱呼,她微微皺眉,深黑的瞳子里閃過一絲復雜神色,隨後又悄然淡了下去。
我連急清醒過來,抿抿唇,忙垂眸一笑,「汐月失禮了,姑姑勿怪。」
她淡淡看我一眼,冷笑聲輕細冰涼,「像嗎?」
我的心咯 一跳,「像,姑姑和汐月的母親長得極像。」
長時間隱在面具底下的一張臉,皮膚如白紙一般的白皙。白皙之上,是道道疤痕溝壑縱橫交錯,疤痕上了年月,在皮膚上一道一道,同潔白膚色混在一起,若隔遠看些,是完完全全看不出來的。而著一張臉,同我幾年前死去的母親,有**分像。
若說阿雲長得與我想象,還不如直接說,阿雲像極了她的母親。
若不是那些疤痕阻擋,四十來歲的一張臉,看起來就像二十來歲的年輕少婦。
我後退一步,兩手交疊于身側,雙腿微曲,低頭頷首一禮,「這一禮,是汐月見過姑姑的。」
禮行罷,直起身,理了理長袖,撩開衣角,雙膝直直跪下,「這一禮,汐月拜見婆婆。」
雙手平行交疊在額前,端正彎身下拜,手著地,叩首。直起身,再叩首;再直身,再叩。
大禮行過,我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目光不移地看著她。
她並不急著叫我起身,坐在椅上居高臨下打量了我一陣,輕輕一嘆,「你的母親,把你養成了一副 性子。」
我沉默不語。
「你放段來求我,為的,只是讓我應予你一件同你沒什麼利益關系的事?」
我定定看她,「那麼姑姑答不答應呢?」
「不答應。」簡短的三個字,干脆、利落。
「阿雲絕對不能入上官氏宗廟族冊。」
「這話,你在我這來說沒用,做決定的是你的夫君,不是我。」
「姑姑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讓阿雲入宗室嗎?」我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只要姑姑一句話,不管是入宗室還是不入宗室,若風什麼都會去做。」
她只是一笑,「既然知道我處心積慮,那你還求我?」
「姑姑若不應允,汐月就一直跪在這。」
她低眸看我,目中神色涼薄,「你便是跪死在這,也不礙著我什麼。」
我咬著唇,「一人退一步,阿雲不入宗室,可以認作堡主義妹,衣食住行以府中小姐規制相應,再給她尋處好人家,這樣不行麼?」
「不行。」暗暗的目色在燭火下顯得異常幽深,「阿雲入宗室,也不礙著你。你做你的堡主夫人,她做她的上官小姐,彼此之間相安無事,何必弄出個不倫不類的義妹出來?」
「嫡出小姐和義妹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既知道這兩者不是一回事,就更不該在我面前提起。」她目里顏色比之前深了幾分,面上微帶了幾分慍色,接下來說出來的話語冰涼,「你是對阿雲看不順眼,還是對我這個早該死去了的人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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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這文是不是太糾結了?
冰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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