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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尋煙緊縮著身子蹲在角落里.直到身子幾近麻木.直到身子失去了直覺.那嘶啞的痛哭聲才漸漸地變小.這時候.她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哭喊了.
因為她那顆熱騰騰的心髒早已經被冰凍了.心太冷了.已經冷死掉了.
死掉的心反而可以平靜地接受一切.死掉的心反而能回想起當初段毅說的那模糊不清的話.
怪不得.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會用一種很遙遠的距離看著她.
怪不得.當初段毅會跟她說.「你們真的一點都不像.」
怪不得.他費勁力氣再讓自己回到他身邊.
怪不得.他會跟她說.「我是有多幸運可以再次擁有你.」
……
原來.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替身.
替身呀.這麼多年以來.她竟是充當這樣的一個角色.
唐尋煙不再歇斯底里.沒有心的人反而變得冷靜了.她木訥地睜開眼楮.抬起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再也沒有焦點了.眼里的視線已經呆滯了.
筆記本還安靜地躺在地上.就在她腳邊不遠處的地方.她的視線沒有任何波瀾地落在那本筆記本上.最終.她緩慢地伸出手.重新拾起筆記本.
手沒有溫度地再次翻開那厚厚的筆記本.她到底是心死到了何種程度.還可以繼續看下去.
1997年3月25日星期日暖陽天氣
今天不開心.
說好要一起去看電影的.到最後一刻.他爽約了.
認識他16天了.他幾乎都不跟我說話.他是天生害羞還是個性冷淡.但我總覺得.他好像不喜歡看到我.
我好想哭.上帝啊.你幫我.
1997年4月2日星期三陰涼天氣
跟段毅相處快一個月了.我發現我已經墜入愛河了.上帝啊.好想快點結婚.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沒有他我就沒法活下去了.
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再過兩個月.我們就結婚啦.
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心情.而在這樣.段毅他喝酒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喝酒.我以為他酒量很好.卻沒想到.他幾乎不能喝酒.
天吶.我真的很確定.他只喝了一杯紅酒.結果.他醉啦.
哈哈.我的天吶.他喝醉酒的樣子簡直是可愛死了.在回家的路上.他靠在我肩膀.過了好酒.他嘟囔著嘴.含糊著說︰「一點也不喜歡應酬……」
那表情簡直像個孩子一樣.那一刻.我忍不住親吻了他.
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慶幸自己听懂了這句中文.原來他不喜歡應酬啊.我終于又了解他一點了——
看到這里.唐尋煙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他醉酒的場景她也記得很清楚.她也清清楚楚地記得.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噥著說.一點也不喜歡應酬……
如今回憶起來.這一幕幕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日記本上記載了所有她與段毅有關的事情.段毅的一舉一動.段毅的一個眼神……這些.全部都有.
唐尋煙的瞳孔漸漸放大.木訥的眼神中出現了恐懼的光彩.
是的.她很恐懼.她害怕了.
唐尋煙能感受得到.她對段毅的愛竟是如此的強大.這種強大.讓她感覺惶恐.
原來.在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比自己更愛他.
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卑微地守護著自己的愛情.沒有一個女人希望別人的愛超過自己.
可是.她已經沒有機會去證明了.活人怎麼去跟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爭.
她的愛早已經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地獄.粉身碎骨了.
如果她英文不好.如果這本日記被銷毀了的話.那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另一個唐尋煙的存在.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筆記本很凌亂地翻著.唐尋煙的手抖動地厲害.一個滑落.筆記本翻到了最後一張.
當唐尋煙看到那字跡的時候.她的瞳孔瞬間放大.她認得出來.這筆跡不是同一個人的.這字跡是一個男人的字跡.
只要一眼.唐尋煙就看出來了.那是段毅的字.
他竟然也在這本筆記本上寫日記了.
唐尋煙死死地鎖住那幾行字.這是1997年6月的某一天︰
sophia在臨終前說.她的日記本就差這一頁了.她想讓我寫一篇日記.讓這本筆記本完整.當時.我就震驚了.我沒有想到.到最後.她最牽掛的竟會是這本筆記.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她對于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到現在我心里都沒有答案.
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在她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她告訴了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她說.在認識我的第一天她就給自己取了個中文名.叫唐尋煙.
唐尋煙.最後的那一刻.她在我手心里寫下的這個名字.
她要我記著她有一個名字叫.唐尋煙——
完.段毅.
直到看完最後這一篇日記時.唐尋煙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血液也隨之凝固了.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他幫她寫完最後一篇日記……
這一刻.唐尋煙徹底放棄了.她徹底放棄段毅了.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接受自己的愛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卻不是真正的自己.
為什麼要這樣.
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期待的了.
唐尋煙表情呆滯地撐起自己的身子起來.她精神恍惚地把筆記本放回原處.然後整個人像是沒有靈魂一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沒有開燈.房間里一片漆黑.月光照進來.形成了一個很迷糊的影子.她就呆呆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
直到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的時候.唐尋煙听到了腳步聲.那是段毅步伐沉重的腳步聲.
「尋煙.你在哪里.我回來了.」段毅找不到唐尋煙.語氣中有點急切.
而此刻.當唐尋煙听到段毅叫自己的名字時.她的身子頓時如電擊一般地猛烈地抖動了一下.
下一刻.她捂住耳朵.眼神恐懼.
段毅步伐不顯凌亂.他今晚跟朋友聊了很久.那些人都醉得差不多了.但段毅卻沒怎麼喝酒.他堅持不喝太多酒.因為他說.他還要回來照顧唐尋煙跟孩子.
段毅找了一間房子又一間.直到推開唐尋煙房間的門.打開燈的時候才看到唐尋煙呆坐在床頭.
段毅微笑著走過去.直到走進時.他突然發現.唐尋煙的眼楮很紅.那跡象.像是竭力地痛哭過一次一樣.
段毅的心頓時緊了一下.他伸手將她摟入懷里.語氣疼惜.「怎麼了.怎麼哭了.」
唐尋煙像是沒有意識一樣.她任由段毅抱著.但一句話也沒有說.
段毅見狀.心里更是急了.他猜不出唐尋煙怎麼哭了.他一邊摟緊她.一邊搓揉著她的身子︰「你身子怎麼這麼冷.都怪我.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唐尋煙仍舊沒有反應.
段毅再怎麼神經粗大也察覺到她今天不對勁了.他對上他的視線.探探她的額頭.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突然間.段毅一把將她緊緊地摟住.「尋煙.你跟我說句話.你是不舒服嗎.還是你一個人在家害怕了.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了.我不會這麼晚回來了.」
段毅心里難受極了.在酒吧的時候他心里就開始悶得慌.心心念念的全部都是她.那時候.他就好想即刻回家.
他承認.他是越來越在乎她了.他承認.他是越來越愛她了.
只要她在自己身邊好好的.這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唐尋煙的身子因為他的話再次戰栗.此刻她的神經太脆弱啦.「唐尋煙」這三個字簡直就是炸彈.
段毅察覺到她的戰栗.緊張而擔憂的眼神看著她.良久.唐尋煙開口了.但一開口卻發現.她嗓子沙啞地厲害.那聲音幾乎是用唇音發出來的.「晚了.」
段毅一听晚了想到的便是自己回家晚了.他疼惜地吻著她的額頭.「下次不會了.我不會再這樣了.」
誰會想到.一向雷厲風行的段毅會因為回家晚了而心生歉意.如果早一天.段毅跟唐尋煙說這句話的話.她一定會感動地抱緊他的.
但這次她沒有.
她推開段毅.說︰「我累了.」
段毅對她呵護備至.對她的話也幾近惟命是從.他一听唐尋煙說累了.他立馬為她掀開被子.讓她好好地休息.
唐尋煙沒有說破筆記本的事.段毅自然也不會知道唐尋煙的心事.過後的幾天.除了段毅忙婚禮的事.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著唐尋煙.每天.他會精心地為她準備早餐.然後叫唐尋煙下樓吃早餐.
唐尋煙臉上沒了表情.而且從那以後.她幾乎吃了就睡.這樣一整天下來.段毅幾乎沒有跟她說上幾句話.段毅喜歡每天跟唐尋煙說說話.一起去曬曬太陽.他習慣了在睡覺之前對寶寶說說話.
突然之間改變了.他覺得心里少了很多東西.段毅是欲言又止.終于他忍不住問唐尋煙是不是有心事.但唐尋煙卻說.好累.孕婦本就嗜睡.段毅沒有細想.
終于.一個星期後.他們迎來的這最讓人心動不已的時刻.這天.是他們的婚禮.
是段毅跟唐尋煙的婚禮.
這天.他將迎來人生中最幸福圓滿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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