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心若不回去,以謝姨娘與蘇謹妍這母女兩的手段,必會想盡各種法子對付她,逼著她乖乖地回蘇家。舒駑襻躲得了一時卻躲不過一世,雖然蘇謹心原本來五雲山這處別院的目的,就是要暫避鋒芒,讓謝姨娘與梅姨娘兩人斗得你死我活,但現在看來,梅姨娘遠遠不是謝姨娘的對手,再加之謝姨娘現在又有喜了,母憑子貴,還不趁機攬權,剪除異己。
蘇謹心現在是謝姨娘與庶姐蘇謹妍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使蘇謹心在她們面前磕頭認錯,那母女兩也不會放過她。
當然,蘇謹心也有自己的謀劃,不過時間匆促,她還沒有布完局,那謝姨娘那邊就已經囂張地對她出手了。
謝姨娘,蘇謹妍,你們竟然要將我趕盡殺絕,真是好狠的心啊,襟袖下,蘇謹心的素手緊握,那手中的被撕碎的書信,隨著她拂袖一甩,皆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了地上。
移步,綴著流蘇的香囊輕輕搖晃。
沉思半響,蘇謹心開口道,「你們說的這些話,本小姐又何嘗不心知肚明,現在的蘇家,是謝姨娘與蘇謹妍一手把持,我爹雖是蘇家的一家之主,但府里女眷的那些勾心斗角,他才不會關心。若我們現在回去,無疑是自投羅網,但是……,你們可否想過,若我們不回去,留在山莊,我們能留多久,一輩子嗎?還有,我們不回去,那謝姨娘她們就不會派人來抓我們回去?」與其等著被謝姨娘派來的人綁著回府,還不如找個時機,名正言順地回去。
蘇謹心是有傲氣的,哪怕死,她都不會再受她們母女兩的欺辱。
當然,以蘇謹心的才智與謀略,若她選擇留在山莊,即使謝姨娘派了人來,她也未必會應付不過,但她一想到病重的翊兒,她的心就猶如刀割,她好怕,再不回去,她就再也見不到翊兒的最後一面了。前世已是終生遺憾,若今世,她再讓翊兒臨死都見不到她這個姐姐一面,她會恨,恨得殺盡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那點羞辱算什麼,幾鞭子又算得了什麼,前世她都嘗過了,若能換得機會,與翊兒見上最後一面,她死也甘願。
「二小姐……」三個丫鬟跪在地上,仍在苦苦相諫。
「你們都不用勸我了,此事我心意已決!」蘇謹心的眼中深幽,悲涼的笑成了譏諷,謝姨娘,蘇謹妍,你們以為不讓府里送銀子送來,我就會乖乖就範嗎!
你們將事情做得這麼絕,無非就是想讓我回來,呵…只是我回來了,你們別後悔!
冰冷的素手,將紫金雕花的小手爐緊緊地抱在了懷中,一襲拖曳在地的裙擺漸漸地淡出了巧蘭等人的視線中,朝門外而去。
「二小姐,外邊天寒,您穿這麼少,加件衣服再出去啊……」巧蘭見此,忙起身,隨手拿了件貂裘去追蘇謹心。
「別跟著我,我想一個人走走。」蘇謹心淡淡出聲,但聲音中不容置疑的威嚴,卻讓拿著貂裘的巧蘭停了下來,著急的臉上幾乎又要掉眼淚,二小姐身子弱,可受不得涼啊。
秋葉落盡,百草枯萎。
這五雲山上,除了漫山遍野的茶樹,與一望無垠的翠竹林,還有什麼,巧蘭她們幾個還想著挖野菜、拾柴木,呵呵……她們也是在府里過慣了好日子,不知外頭的艱難啊。只怕還未等她們動手,這附近的幾百家農戶就先把山上能吃的,有用的東西都搶盡了,哪輪的上她們幾個小丫鬟。
人一旦受到了死亡的威脅,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沿著山路,蘇謹心慢慢前行。
而這條路,她不知都走了多少遍。
卻永遠只是一個人,靜靜地來,靜靜地回。
前方翠竹迎風,風聲厲吼,竟像刀子般刮來,吹在她臉上,有著撕裂般的疼,一頭的青絲亂舞,遮住了雙眼。
冷。
好冷。
蘇謹心抱著紫金小手爐的素手禁不住又微微抖了起來,清瘦的身子縮在了撒花瓖領折枝白梅的褙子中,也在跟著抖個不停。
眼中澀澀,心中惆悵。
遠之,你在哪?
蘇謹心怔怔地望著雲棲竹徑,有些自嘲,僅憑一首詩,就妄想那謫仙般的男子親自來尋她,怎麼可能。
她,終是太高估自己了。
多活了一世,她怎麼還是不長記性啊。這世間的男子,會有幾個把女子放在心上?嘴角笑得譏誚,心卻比數九寒天更冷,到了最後的最後,她靠得,只能是她自己啊。
「姐姐。」
一聲極其別扭,但帶著擔心的稚女敕的聲音,在蘇謹心的身後響起,蘇謹心轉身,看到範弋楚那個臭小子看著他,惡聲惡氣地道,「爺爺讓你照顧小爺,你若病倒了,誰來照顧小爺啊!」
有著那麼一瞬間,蘇謹心以為是翊兒在喊她,可是她知道,永遠都不會是翊兒。
「範範……」
幾步上前,蘇謹心抱住了那只比她矮了半個頭的範弋楚,暗道,這臭小子,個子還長得真快,才一個月,似乎又高了些。
範弋楚清秀的小臉皺成了一團,老持成重地道,「蘇謹心,不要再叫本小爺範範。還有,不要再對小爺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蘇謹心,你抱得這麼緊,想勒死小爺啊!」
「蘇謹心,你的手好冷啊!」
……
範弋楚不滿地哇哇大叫,但眼中卻無絲毫的嫌棄之意,更沒有想過要推開蘇謹心,任由蘇謹心抱著,一動不動。
爺爺說,男女授受不親啊,可這個蘇二小姐,嗯,現在是他的姐姐,當然,他喊她姐姐是被她逼破的,但她知不知道,他今年已經九歲了,不是那些三歲的稚兒,能讓她想抱就抱,想捏他臉就捏他臉的,他可是此處堂堂的範小爺啊,這傳出去,多有損他範小爺的威風啊。
「範範,你這兩日去哪里了,姐姐好想你啊。」蘇謹心冰冷的素手撫在範弋楚的小臉上,隨後,手一用力,揪起了他的耳朵,但面上卻笑得親切。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啊,欺負他,還能笑得這般溫暖,嗚嗚……他怎麼就這麼倒霉,居然還要一輩子都听這女人的,範弋楚想到範老臨走時跟他說的話,清秀的小臉皺地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