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妍頻頻地對蘇謹心使眼色,但蘇謹心偏作看不到,蘇老爺要她幫庶姐蘇謹妍,但她又沒真的答應,再說,像庶姐蘇謹妍這般自私自利的人,你幫了她,她也未必會對你感恩戴德,日後不反咬你一口,你就該酬謝天恩了。舒歟珧
畫卷被慢慢地展開,在場的所有世家夫人、小姐們都睜大了眼,生怕漏看了一點,被人搶了先機,這雲家的少夫人之位就與她們無緣了。
「蘇謹心,你連爹說的話,都敢忤逆不听嗎。」蘇謹妍再一次拿出蘇老爺來壓迫蘇謹心,但蘇謹心只是靠在花梨木椅上,懶懶地打著哈欠,清眸半睜半闔,既然左右都輪不到她,那她就先睡個小覺好了,等那些世家小姐們分出高下,她再另圖他法、隨機應變。
雲公子可是她未來的夫君,要不要再娶妻納妾,也得她蘇二小姐同意了再說不是嗎。
「大姐,我勸你呢還是趕緊看畫吧,萬一讓別人捷足先登了,你連哭都來不及。」蘇謹心嘻嘻笑著,絲毫不著急,卻把一旁的蘇謹妍氣得半死,她要是能詩善畫,早就上去了,何必再低三下四地求蘇謹心這個小賤人。
雲夫人從坐席上起身,來到畫前,也不禁被這幅筆法精湛、畫意深遠的丹青所折服,真是幅好畫啊,這要拿出去賣,至少可值萬兩銀子。
雲夫人不懂畫,但是不是一幅好畫,她多少還是看得出好歹,更何況是出自澈兒之手。
「以半個時辰為限,各位小姐,看清畫了嗎,」雲夫人手指丹青,道,「半幅畫,半首詩,題目很簡單,只要各位小姐誰能在半個時辰內將此丹青畫完,並填上剩下的半首詩,那本夫人說話算話,必許她一個重諾。」
在那僕婦低聲附于雲夫人耳旁,告訴她如何挑選雲府的少夫人時,雲夫人一听,就心下大喜,她的佷女梁瑛自小精通詩畫,僅僅是填個詩,作個畫,絕對難不倒她的佷女梁瑛,但未見,梁瑛在看到了那半幅畫後,一臉哀愁,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半幅畫,涂著蔻丹的指甲更是深深嵌入了皮肉中。
不止是梁瑛,在場的所有世家小姐都芳心大亂,滿眼復雜,她們驚嘆于作畫之人的技藝之高,若換做她們,哪怕再學上幾十年,也未必及他的萬分之一,因此,相較而言,她們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娘,我畫不出來,我真的畫不出來……」一向眼高于頂的顧四小姐垂頭喪氣地撲在顧夫人的懷中,低低抽泣了起來,無論是畫,還是詩,都已達到最高的境界,她怎麼可能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做出畫,寫出詩來。
秦小姐是在座的這些世家小姐中,最擅長作畫的,當她剛開始看到那半幅畫時,心下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但越看卻越心驚,那半幅畫看似簡單,可每一處的筆法,每一處的暗鋒隱藏,卻不是很好可以把握的,若她執意將剩下的半幅畫補上,到了最後,可能就是狗尾續貂、不倫不類。最重要的是,那半幅畫就算補全了,可那半首詩,意境高遠,瀟灑疏狂,絕非她一個閨中女子可寫得出來的。
雲夫人雖未直接說出這畫是出自誰之手,但在座的這些世家夫人、小姐們精通琴棋書畫的,比比皆是,她們一看,就很快猜到了這作畫之人。
江南之中,誰不知道雲公子的畫,一畫連城,而雲公子本人,更有畫仙之譽,現在要在雲公子的半幅畫上再畫下去,那豈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
有擅長詩詞的,卻未必擅長作畫;而擅長作畫的,卻也未必精通詩詞;即便兩樣都精通的,但卻被這半幅畫、半首詩中的深意給難住了。
一時間,席間在座的各個世家小姐,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上前,畢竟上去了,若做不出畫,寫不出詩,不是貽笑大方是什麼。她們都是出自名門望族的嫡小姐,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各自家族的聲譽,是絕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不利流言加諸在她們身上。她們雖面上譏諷蘇謹心的不守婦道、驚世駭俗之舉,但在一些世家小姐心里,還是萬分羨慕蘇謹心的肆意妄為,畢竟身處在世家望族之中,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如她們此次來臨安雲家,多半是家族利益牽扯,當然,能嫁給雲公子,即便是被利用,她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宣紙都送到各個世家小姐的手中有一炷香的時間了,但卻未見幾個世家小姐在動筆,就連自家的佷女梁瑛也陷入了沉思,雲夫人大吃了一驚,難不成這場名為她過生辰,實為招親的宴席要半途而廢。
「瑛兒,真有這麼難嗎?」雲夫人走到梁瑛身邊,著急地問道,梁家與雲家本就是姻親,若能親上加親,自然更好。而且雲夫人也答應了她大哥梁老爺,說一定讓雲公子娶梁瑛為妻,本來,這一切也算順利,但誰知,偏偏算漏了一個最關鍵的人。
梁瑛緊咬著唇瓣,黯然地點了點頭,若能做出畫、寫出詩,她早就動筆了,但她苦學了十余年,終是猜不透雲表兄畫中的深意。這半幅畫,可並不僅僅是畫,而是以畫言志,融畫于心,她雖看出了些許端倪,但涉世未深,有些人生的參悟,哪能這麼快就猜到、悟到。
雲表兄,為什麼,為什麼你就從不肯多看我一眼。
看著半幅畫,梁瑛就仿佛見到了在雲府中總是對她不理不睬的雲公子,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討雲表兄的歡心,論相貌,論才華,臨安城有幾個世家小姐能及得上她。
可是,從小到大,他總是不屑看她,目光淡淡地,就像看陌生人一般。
蘇謹妍本就空負才名,寫詩作畫也一般,她原有些擔心,但看到在場的那些個個將自己說得滿月復詩華的世家嫡小姐們,現在都苦著一張臉,有些還伏在世家夫人的懷中低聲哭泣,心下暗喜,只要誰都答不出來,那她還有機會。呵呵……還是娘說得對,女子的容貌勝于一切,再有才華的女子,最後無非也是嫁人生子,倘若所嫁的夫君,胸無點墨,那還不是苦惱一生,萬一那夫君見你才學高于他,他男兒自尊受損,就有可能納了妾室,讓你一輩子獨守空房。
「蘇謹心,大姐還真是錯怪你了,原以為你是不願幫大姐,現在看來,你也對這雲夫人出的題一樣束手無策啊。」蘇謹妍一掃愁容,對蘇謹心一臉譏誚,「不懂就不懂吧,還裝什麼裝,我呸。」
蘇謹妍以為蘇謹心不懂裝懂,還故作清高,臉上的輕蔑之色更甚。
大小姐也太無恥了,自己不會,就搬出老爺,逼著二小姐幫她,二小姐不幫她,她就對二小姐冷嘲熱諷,巧蘭氣呼呼地瞪著蘇謹妍,出聲道,「我家二小姐自然不及大小姐您在臨安城的才名遠播,二小姐她不會,有何不可。」
「放肆!」若非礙于眾多世家夫人、小姐們在場,蘇謹妍早就對巧蘭一巴掌打了過去,這個小丫鬟,說話句句帶刺,真不愧是蘇謹心這個小賤人一手栽培的,與她主子一樣,招人生厭。
是啊,上次的賞荷宴的那首詩,確實是蘇謹心所寫,那才女之名,也本該是屬于蘇謹心的,但那又如何,蘇謹心長得這副模樣,那些世家公子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就算讓她頂了才女之名也是浪費,還不如給她,憑她蘇謹妍的容貌,必定錦上添花,蘇謹妍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做錯,反而覺得蘇謹心幫她,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
「巧蘭,不許對大小姐無禮。」蘇謹心淡淡地開口,「有些人啊,根本不值得我們多費口舌。」說了也白說。
「呵呵,蘇謹心,你也別假惺惺的了,不會就不會,有什麼好遮掩的,你看那些比你有才華的世家小姐們都一籌莫展……」
蘇謹妍還在一旁嗤之以鼻,但蘇謹心因她剛剛的一句話,心中大為驚愕,在場這麼多的世家小姐,難道一個都作不出畫、寫不出詩。
雲公子到底是作了一幅什麼畫,寫了一首什麼詩?
蘇謹心原些並不在意,但現在,出于心中的好奇,她忙抬了頭。
那半幅畫,被兩個丫鬟一人一端拿著,懸于正中央。
這是……
因太過震驚,蘇謹心幾乎難以置信,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沒錯,這半幅畫,她見過,還在剛剛,而且,她看到的也並非是半幅,卻是一副完整的畫。
怎麼回事,雲公子竟然是做了一幅她早就見過的畫。
視線再往旁邊的詩句望去,這一看,更是驚得心跳加快。
荒野拔峭出塵埃,翠竹碧葉自高潔;
橫枝抱結欲凌空,徒自瀟灑半山間;
這首詩,這首詩……不就是她那日在雲棲竹徑寫的嗎。
她寫的詩,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能寫出下半闕。
蘇謹心傻眼了,也驚呆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
若讓在場的世家夫人、小姐們知道雲公子這般明目張膽地在泄題,她們定也會與她一樣,以為這雲公子今日莫不是中邪失常了吧。
難道,這猶如謫仙般的雲公子,也會做出舞弊的事?
這要傳出去,不就把他的君子之譽給毀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