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老求親,不畏艱辛(萬更)
第六十章
掛掉電話,莫子涵面露沉吟之色。舒虺璩
先前,老太太雖然提過要見老爺子,但莫子涵知道,老太太這樣做的目的全都為她。否則,老太太豈會願意去見那令她愛過恨過背叛過的賈司令?
正是因為了解這一點,莫子涵才並未真的打算讓老太太為自己出這個面。
只是現在賈老爺子提前知曉了這個事情,並且打來電話希望與她想見你?
「子涵,誰的電話?」走在一旁的王鳳英開口問道。
「一個朋友。」莫子涵微笑著搖了搖頭。走在一旁的李玉便笑著說,「這手機是老三給子涵的吧,老三就對子涵另眼相看呢。」
李玉這話是發自內心,並沒有什麼酸溜溜的意思在里面,可在一旁愛多心的王艷就有些多想了。她跟著笑道,「那當然,老三什麼眼光?當初咱們都以為子涵這孩子不行,人家還就考上了東城了。」
她的話語明顯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更是像在暗諷莫軍義有些勢利。對莫子涵的好,全是因為預見這孩子能有些出息。不得不說,比起其他幾個小輩,莫子涵確實要強上三分。
當然,這些話王艷是萬萬不會承認的。
一行人坐電梯來到樓上,莫子涵便獨自來到老太太的房間門口。她手里拎著兩盒飯菜,是剛剛打包出來的的。
按了門鈴,不一會,老太太便出來為莫子涵將門打開。走進房間,莫子涵見燈光有些昏暗,便走到窗邊將那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給拉開了。
她回頭笑道,「吵著您睡覺了?」
老太太擺了擺手,「年紀大了,覺越來越少。躺著也睡不著,盡瞎合計了。」
莫子涵便將飯菜放到桌面上,「我們剛剛在外面吃過了,給您帶點飯菜回來,趁熱吃吧。」
老太太就笑著走過來坐下,拿起筷子緩緩吃了起來。
莫子涵就挪過一張椅子坐在一旁,多次欲言又止。
半晌,老太太撂下筷子,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開口問道,「有話要說?」
莫子涵就無奈一笑,然後開口道,「賈老爺子剛剛打來了電話。白子諭去找過他了,好像還說了你的事情。」
老太太擦拭嘴角的動作就頓了一頓。她的姿勢就頓在了抬手擦拭嘴角的動作上,灰藍色的襯衣袖口幾道折痕有些清晰得晃眼。
房間里寂靜無聲,窗外的陽光明媚而耀眼,不時還響起幾道孩童歡笑的聲音。
她緩緩放下手臂,將那紙巾扔在塑料袋子里與飯盒一起裝好,系上袋子口,又彎身將那袋子扔進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
做完這一切動作,她才抬起頭道,「他怎麼說?」
莫子涵眸光微閃,半晌她垂眸一笑,「他想跟您見一面。」
老太太又停頓了一會,點頭說,「好。」
下午五點鐘,王鳳英張羅著請大家到附近的小飯館吃飯,可來到老太太的房間門口敲了半天的門,里面都沒人應聲。
她知道莫子涵回來以後就一直呆在老太太的房間里,怕她們祖孫二人出了什麼事,趕忙來到前台叫服務生開門。卻得知,莫子涵和老太太在十分鐘前離開了,托前台一會再給王鳳英的房間傳話。
于陽山風景秀麗,巍峨的山道間翠綠恆生,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時值九月,卻絲毫沒有入秋的跡象。
黑色轎車穿梭于險峻的山路之間,順著盤山道一路向上。最終,停在了為巍峨高聳的大鐵門前。
老太太坐在車里,一直垂著頭沒有說話。等到車子已經進入大門,緩緩停在了別墅門前,她才慢慢抬起頭,打量著四周的景致,一邊抬手攏了攏頭上那已經梳攏得一絲不苟的白發。
莫子涵走下車來,為老太太打開車門。
別墅大門打開,一名黑衣男子小跑下來,站在車旁對二人抬手示意。
駕車的猴子便探出頭道了一句,「我把車停到一邊去,就在車里等你們。」
莫子涵點了點頭,挽著老太太的胳膊,走進了別墅。
一進別墅大門,入目得依舊是正面牆壁上價值不菲的古玩,老太太看了一眼,目光就停在了那碎玉金珠上。
莫子涵看向身旁的女乃女乃,似乎听到她的口中發出輕輕地一嘆,聲音若有若無,也不知是否是她听錯了。
在黑衣人的引領下,莫子涵攙扶著老太太來到了第一次與賈老爺子談話的客廳里。
黑衣人恭謹地退了下去。
賈老爺子,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吸煙,卻突然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他抬手將那香煙掐滅在煙缸里,抬頭看向莫子涵身邊的老太太。
「司令還是跟當年一樣,煙酒不離身呢。」老太太在莫子涵的攙扶下走到賈老爺子對面的沙發上落座。
賈平國抬手握住了擱置在一旁的拐杖,嘆笑道,「老了,已經不敢沾酒了。」
說罷,他抬起頭,看向老太太的面容,神色間有些恍惚道,「麗珍,真的是你?」
老太太微微一笑,面上平靜無波地道,「司令還記得我的名字。」
賈平國搖頭一嘆,聲音也不復往日渾厚,「我又怎麼會忘記。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托司令洪福,日子過得安穩。」老太太微微一笑,蒼老的面容上也閃過一絲感慨之意。
賈平國看著她的面容,「你清瘦了。」說罷,他的面容上閃過一抹自責之意,「當年的事情,你還在怪我。」
「都是些陳年舊事,司令也不必掛懷。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什麼怪不怪的呢?」老太太柔聲一笑,蒼老的臉龐上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似是真的放下了。
窗外柔和的陽光,從偌大的玻璃窗上傾灑進來,照在室內,照在兩位老者已經佝僂的腰身上,照在他們斑白的兩鬢上,令人覺得有些刺目,卻又是那樣的令人心軟。
莫子涵的心,不知為何忽然的軟了一下。她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說罷,便對兩位老者頷首致意,轉身走出了別墅。
來到外面,猴子正站在樹蔭下乘涼,身邊站著剛才引路的黑衣人,兩個人似乎正聊得盡興。見莫子涵走來,那黑衣人便對猴子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這麼一會工夫,都交上朋友了?」莫子涵抱胸走到樹蔭下,露出笑容。
猴子將煙頭踩滅,「我剛才了解了一下,這賈平國果然是老牌軍閥,這些屬下可都不是隨隨便便的人。據說大多數都是老爺子當年屬下的子孫,剛才那人退役以前是個高等軍官,後來因為負傷退役才投奔到賈平國這里。」
莫子涵挑了挑眉。果不其然,最早來到這棟別墅,她就覺得這里守衛森嚴,黑衣人分工也井然有序,各個步伐穩健似是練武之輩。
「跟人家一比,咱手下這些兄弟可真是跟地痞流氓沒什麼區別了。涵姐,要不咱給手下兄弟開班訓練訓練吧?」猴子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
莫子涵輕笑頷首,「這個事情就交給你去做。」
猴子趕忙點了點頭,「那行,回頭我找找什麼拳擊俱樂部啊、跆拳道俱樂部啊,看看能不能找人合作,專門給咱們授課的。」
莫子涵也沉吟了一下,點頭道,「雖然那些都是花把勢,但兄弟們基礎差,只會胡打胡砍也不是辦法,先跟著學學基本功也有益處。」
猴子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到時候我再交他們點部隊的格斗技能,整體戰斗力提高上去有備無患嘛!」
莫子涵微笑頷首。
「對了涵姐,那個黃渤南就一直跟著我們了?」猴子想起這事,以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與莫子涵聊聊,也模不清莫子涵的想法,此時逮住機會才開口問道。
莫子涵笑道,「他還有些用處,畢竟論起做生意,我們都不如他經驗豐富。黃渤南是個難得的人才,他現在掏空心思想要在東鷹有所建樹,我們何不讓他拿出些本事來?」
猴子頓了頓,「涵姐的意思是,先用他?」
莫子涵頷首點頭,「什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是些死性道理。」
猴子笑道,「我們就用著他,防著他,到時候再過河拆橋宰了他!」
莫子涵無聲而笑。
過了不多時,明媚的陽光已經變得昏黃柔和,日頭西斜,將整座宅子都籠罩在昏黃的光線之中。一名黑衣人快步走進別墅,過了一會又快步走出,說是邀莫子涵二人進去用餐。
莫子涵一看時間,竟是已經下午六點半鐘,一不留神兩位老人卻是已經聊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猴子撓頭笑道,「我跟他們去下面吃點東西吧。」他自覺還不夠格和賈老爺子同桌用餐。
莫子涵就笑著擺了擺手,「無妨的。」說著就邁步走進別墅。
猴子跟在莫子涵身後,一同走了了別墅。踏進別墅,猴子便低聲感嘆道,「這麼多好東西?都是真品古董吧?」
莫子涵輕輕頷首,被黑衣人領路走向餐廳。
餐廳是在客廳盡頭的一扇小門後,佔地面積也是不小,不過桌子卻是四四方方的實木桌子,不大,最多能坐下四五個人。想來老爺子也是常年獨自用膳之人。
今日的菜式明顯豐盛得多,相比莫子涵那日跟老爺子用的午膳,今天的菜式的確是太過豐富。
雞鴨魚肉應有盡有,素食亦是十分豐富,一共四個人,桌面上卻羅列了十數道菜,將小小的桌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這些大部分都是你當年愛吃的菜式,我沒有記錯吧?」賈老爺子微笑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搖頭笑道,「沒想到司令還記得這些,實在太過盛情了。」
「嘗嘗這道八珍雞,你當年可是愛吃得緊吶!」老爺子用筷子指了指那盤黃橙橙的雞肉,笑得柔和,似乎回憶起了往昔種種。
看這勢頭,賈老爺子當年與女乃女乃的感情應該不是一般得好。不過越是濃烈的愛,就越像是被吹得鼓脹的氣球,輕易就可被針扎破,且破碎不堪。
老太太動筷後,莫子涵亦是低頭吃飯,猴子也跟著開始動筷,並不顯得拘謹。
一頓飯,眾人都沒有說話,可謂是是不言寢不語。
吃完飯,下人送來糕點,老爺子又笑著說,「這是你當年最喜歡吃的玫瑰米糕,許多年不曾吃過了吧?」
老太太悵然一嘆,抬眼看向老爺子,半晌她緩緩抬手拿了一顆放到嘴邊。
輕咬一口,老太太笑著搖頭,「還是老了,吃不得甜食,當年最喜歡吃的糕點,現在入口也索然無味了。」
老爺子眉色柔和得點了點頭,「即便不合口,終歸也是鐘愛過的,看著多少會有些眷戀罷了。」
兩個人就像是在打啞謎似的,但這啞謎卻也不難理解,令坐在桌上的猴子有些尷尬。
莫子涵卻是從容不迫的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神色淡淡,似是根本听不懂二位老人在打什麼啞謎,這份養氣功夫倒是令猴子有些佩服。
「罷了罷了。」老爺子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拄著拐杖朝外面走去。
看著他略顯佝僂的背影,老太太的臉色終于禁不住地有些動容。蒼老的面頰上,似是平靜,又似是醞釀著不為人知的情緒。
桌面上是美味可口的菜式,餐廳里是奢華明亮的色澤,但老人孤獨佝僂著的背影,卻顯得那般令人心堵。
當年,威風赫赫叱 風雲的一代軍閥,老來,也不過是燃盡的殘燭罷了。
走出賈家時,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老太太跟著莫子涵坐進黑色的轎車,車子絕塵離去。
別墅門前,老者手拄拐杖,目光中一片平靜地默默而立,然後悵然一嘆,轉身走進別墅之中。當年的事情他又豈會真的一無所知?
大太太的哥哥原本是**將領,被共黨策反成功後,背地里聯絡他加入共黨,當時他看得出**大勢已去,便毅然同意。
想到這里,賈平國老眼之中一片濕咸,沒想到因為一時的顧全大局,讓他抱憾終身。
王麗珍知書達理,溫柔嫻靜,更難得是她識得古玩字畫,很會投他所好。除此之外,她更是個與世無爭的純淨之人,更是他最疼愛的女人。
當他在前線,收到四姨太與管家莫秋生私奔的消息時,亦是震怒非常,更是痛心非常,那段時日更是一病不起,最終烙下了毛病。
而此刻,坐在車里的老太太亦是老淚縱橫。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二人都已是到了各有兒孫的享福年紀,本以為只是簡單的見面敘舊,卻不想在看到賈平國佝僂的腰身時,心里竟然那般發堵。
老太太心中難受,淚水禁不住決堤涌出。
莫子涵想,或許,老人家的心里的確一直有根結從未打開,但今日見面,卻發現這心結竟是早已解開,難免有些悵然若失吧。
更或許,老人家是心疼,心疼當年那個高大偉岸的男人,如今變得這般佝僂。
物是,人非。
莫子涵真的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出了賈家大門,老太太竟會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她將老太太環在懷中,禁不住地抬手拍打她的背脊。若換了旁人家的老人露出這般模樣,莫子涵說不得會哭笑不得,但她親耳听聞過兩位老人的恩怨糾葛,此刻心中也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當晚,莫子涵陪著老太太宿在賓館。回到賓館,老太太就恢復了常態,但當著孫女面前如此失態,著實讓她覺得老臉盡失,面上無關,也就一直別扭著不曾說話。
第二天是周日,莫家一眾人定的也是周日離開,畢竟周一孩子們都開學了,而且莫軍華也要上班了。
「女乃女乃不如就留在東市不要走了。」早上起床,莫子涵忽然提議道。
這是她昨夜就已經想好的。
清晨的陽光打近室內,老者坐在床上神色就是一慌,然後她別扭的皺眉斥責道,「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
莫子涵在眨眼笑道,「不過是想讓女乃女乃在東市多陪陪我,女乃女乃想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頓時面色一滯,然後尷尬地擺手道,「哪里是說留就留的。」他們家在東市沒家沒業,莫子涵又得上學住校,她一個老太太怎麼留在東市,難不成一直住這賓館不成?
「我知道您老住在我家里也不舒坦,又不願給我父母多增負擔,我看要不這樣,我在東市也該買個房子,您老就住我那,每天我回去陪您。」莫子涵笑著說道。
老太太听聞此言還想拒絕,她知道莫子涵現在算是家大業大的,但她就這樣留在東市也不是那麼回事。
「我這邊要開始建樹了,您老也知道我身陷怎樣的漩渦當中,到時候還有不少事情需要您老費心幫襯的呢。」莫子涵見老太太不松口,又衛微笑說道。
老太太愣了愣,隨後有些為難地皺緊眉頭。她的確有些不放心孫女的處境,更覺得她說得有理。
「就這樣定了,一會的事情就交給我,您老就別操心了。」見老太太面色猶豫,莫子涵趁熱打鐵將事情拍板定了下來。
老太太就有些哭笑不得。
莫子涵想,老太太一個人,也上了歲數,找個老伴倒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若能跟賈老爺子作伴,豈不是兩全其美?
且在兒女家寄住,多少會有寄人籬下之感,幾個兒女互相推諉,難免令老人心中生涼。以後長居自己家中,說不得會受莫軍寶言語上的氣,倒不如為老太太選個好歸宿,而賈老爺子更是個不錯的人選。
只是沒有想到,在來老太太房間催促收拾東西時,意外發生了。
賈老爺子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手拄黃花梨木拐杖,頭發似乎打了發蠟,顯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比昨日高了許多。
他就這樣出現在酒店,出現在老太太的房間門口。正好趕上王艷來到老太太的房間催促。
王艷前腳剛進門,話還沒說兩句,大門也沒有關,就見這樣一個‘器宇軒昂’的老者緩緩踏入房門,而且身後還跟了一名黑色西裝氣度不凡的男子,更有一名身穿套裝面色從容不迫的女子隨身攙扶。
莫子涵知道,這是賈老爺子的隨身保鏢和看護。
「看來我到的正是時候啊!」賈老爺子微笑走進房門,對著王艷微微頷首致意。
王艷有些蒙了,這老者一看就是氣度不凡,身價不菲,但最關鍵的是,她根本就不認識這人,他怎麼就闖進門來了?
再回頭,卻見老太太也是一臉驚色。
唯有莫子涵笑道,「賈老爺子,怎麼一大清早就過來了?氣色看起來不錯麼。」
賈平國哈哈大笑,氣如洪鐘。
「這是……?」王艷一臉地疑惑,不明所以。
「這位是賈老先生,女乃女乃的老朋友。」莫子涵微笑著介紹道。卻遭來老太太一記不悅的眼神。
賈平國卻笑道,「子涵說得是啊,我是王老太的故交。」說著,就瞟了莫子涵一眼。
「這是你的女兒吧?」賈平國看了王艷一眼,對老太太笑道。
「是兒媳婦。」老太太板著面色糾正道。賈平國的到來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尤其當著兒女們的面,可如何是好。
王艷詫異的看了賈平國一眼,怎麼沒听說過老太太在東市還有這樣一位故交?不行,得趕緊告訴老大一聲。
「那個,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來。」王艷招呼了一聲,便快步走出門去。
不多時,莫軍強、莫軍華、李玉、莫軍寶、王鳳英就都在王艷的招呼下殺了過來。剛一開門,一幫人氣勢洶洶地一下子涌進屋中,令賈平國身旁的保鏢都禁不住緊繃起來。
莫子涵有些頭疼。
賈老爺子坐在床邊一腳,倒是笑得很從容,他轉目看向老太太道,「你這子孫滿堂的,有福氣啊!不像我老人家,老了老了卻連個陪伴在側的人都沒有。」
听聞這話,走進屋來的一眾子女就都豎起了耳朵。
「媽,這位老先生是您朋友?」莫軍華精明地轉了轉眼珠,笑著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
老太太有些面色尷尬地點了點頭。
「您貴姓?」莫軍華看向老爺子笑著問道。
「免貴姓賈。」老爺子微微一笑,開口答道。
「那我就叫您賈叔了,這老爺子叫起來也生分不是!」莫軍華笑得親近,他觀察這老爺子的衣著做派,以及身後還站著兩個穿著不菲的年輕人,心思電轉間就猜到這老爺子怕是有大老頭的。
老爺子溫和地含笑點頭,算是同意了。
「冒昧問一句,賈叔是做什麼的?」莫軍華又笑著問道。
老爺子似乎早已準備好了說辭,便擺手笑道,「不值一提,不過是個退了伍的軍人。」
莫軍華那眼楮里就冒出光來,老革命?听說一些有資歷的老革命待遇都很不錯,後半輩子不愁吃喝,他又試探著笑問,「這兩位是您的兒女吧?」
身後那名女子便微笑說道,「您誤會了,賈老身體一直不太好,我是他請來的看護。」
莫軍華眼中精光更甚,果不其然,老革命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看來這老頭子退休前也得是個干部出身。
沒想到媽還認識這種人?
他就笑著看向那名賈老爺子身後的西裝男子,見這男子眉目嚴肅,一絲不苟地站在老爺子身後,想也知道不是兒孫,怕是個伺候人的主兒。
莫軍華笑得更熱情了,「一直也沒听媽說過在東市有舊識,早知道的話一定會登門拜訪的,倒是我們做晚輩的失禮了。」
一旁的莫軍強也笑道,「賈老先生退休前是干部吧?一看就氣度不凡啊。」
王艷也在一旁跟著笑道,「剛才我見賈老先生進來,還嚇了一跳,合計走錯房間了呢!沒想到是媽的老朋友,我給您帶倒杯水去。」
「賈老不喝外面的水,我隨身給帶著呢。」那名看護溫和一笑,開口阻止了王艷的動作,然後從包里翻出一個質量上乘的保溫杯來。
王艷愣了愣,她接觸過的人中,可沒見過這麼大派頭的。看這架勢,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啊!如此,她倒也不覺得人家架子大。
「失禮了,失禮了。」賈老爺子溫和地笑了笑。
然後他看著莫軍強認真地回話道,「我也不是什麼退休干部,就是跟著打了幾年仗,算不得公家,也沒當過官。」
屋里一眾人都是一愣,見這老爺子的架勢,不像是在開玩笑啊。不是當官的,又是退休老軍人,那還真就算不得什麼了,哪來的這麼大架勢?
難不成是裝腔作勢?不過無論如何,也應該是有點錢的老人才是。
莫軍華卻是眼尖地瞅見了老爺子手中握著的拐杖,當即吃驚地張了張嘴巴,可他眼珠一轉,卻是沒有說話。
莫軍強听聞老人回話就點了點頭,走到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眾人也都紛紛找地方落座。
「這地方小,說不開話,要不到我那去吧?」王艷見沒了椅子,就開口招呼道。
眾人就都是疑惑地看向她,要的房間不都是一樣的?怎麼她那就會大點?
王艷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我跟前台換了個帶廳的套間,住著寬敞點嘛,反正也不用咱們自己花錢。」
莫軍強頓時面色一窘,有些不悅地瞪了王艷一眼,這個事情還拿出來說個什麼!
老太太嘆了口氣,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這幫兒女,先前說話還是小心翼翼地,听聞賈司令不是官職在身,也不是什麼退休的老干部,便這般隨意起來。
听聞王艷那里有客廳,眾人便招呼著上樓去了她的房間。莫子涵攙扶著老太太走在後面,莫軍華卻是陪在老爺子身邊,熱情地閑聊著。
「子涵啊,這是不是有些亂套了?」老太太此刻腦子也有些亂,只得征詢莫子涵的意見。
莫子涵便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女乃女乃就不想知道,賈老先生此番前來為了什麼?」
老太太皺眉,面帶困惑不安地搖了搖頭。這麼大的歲數了,她可不想弄出那些讓人非議的話題來。
一行人來到王艷與莫軍強的房間中,果然屋子比先前住的寬敞多了,有一個不小的客廳,擺著沙發茶幾和電視,茶幾上的煙灰缸里還有剩余的半截香煙,已經熄滅,想來是莫軍強剛剛坐在這里吸煙來著。
王艷就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敞開放了放味道,「大家隨便坐啊。」
搞得倒真像是來了自己家似的。
賈老爺子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莫家一眾人便坐在了兩側,莫子涵坐不下,就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老太太跟前。
屋子里一時寂靜無聲,看這架勢,似乎有些三堂會審的意思。
「賈老高齡了?」莫軍寶當先開聲問道。
「我今年都七十九歲咯!」說到歲數,老爺子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他可比老太太大了能有十歲。
莫軍寶點了點頭,正歲數跟老太太正合適。他早就有心給老太太找個老伴,畢竟一直在自己家住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呵呵,老先生,怎麼沒听媽提起您這舊識呀?」作為女人,王艷心思細膩,她觀察賈平國的目光就看得出這老爺子對老太太有些意思,故有此一問。
老爺子就看了老太太一眼,隨後笑著擺了擺手,「幾十年前的舊識,這次若不是機緣巧合,只怕還要錯過了呢。」
一听這話,兒女們頓時更是豎起耳朵。
「老先生,家里還要什麼人啊?」李玉穩妥一些,開口問道。
老爺子就笑道,「只有一個女兒。」大夫人為人狠辣,除了她自己生育一個女兒以外,偏房們都未曾生育,老爺子不傻,對此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何況那時連年戰亂,他哪有心思用在這些妻妾斗爭上面。
听聞此言,眾人都露出沉思之色。只有一個女兒,這個條件倒是不錯。
「好了,賈老先生不過是來跟我敘敘舊的,你們問這些做什麼。」老太太有些掛不住臉,平日里不言不語的她,此刻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一眾人都有些面色尷尬。
老爺子就側過頭,對站在身側的黑衣男人擠了擠眼楮,後者本來面色緊繃地站在老爺子身旁,見狀就更是緊繃起來。
這個動作眾人都沒有瞧見,卻沒有逃過莫子涵的眼楮。
莫軍強、莫軍華和莫軍寶三人都各懷心思,低頭尋思著什麼。就在這時,那名站在老爺子身旁的黑衣人,忽然氣如洪鐘地大聲說道,「賈老早年喪妻,這些年獨居無依,想找一位賢惠溫婉的伴侶,所以、所以……」
本就像是背課文般生硬,說到這里忽然卡殼忘詞了,那黑衣人面色大囧,所以了半天。
在眾人瞪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目光中,他一急之下大聲說道,「所以想和王老太搭伙過日子!」
一個不慎,冒出一句白話來,說得老爺子面色通紅,神態大囧!
他憤然起身,甩手拍在了黑衣男人的後腦,「放肆!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黑衣男人被打得面色一抽,卻是躲也不敢躲,站得筆直。這不能怪他,若是打架拼殺他自然不會卡殼,但這事,他也從來沒干過啊!
賈老爺子緩了緩怒氣,坐在沙發上擠出笑容,「其實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就是不知……」說著,將詢問的目光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早就氣得不知如何是好,面色尷尬萬分!
莫軍寶忽然一拍手,恍然笑道,「我說媽跟子涵昨個出去干嘛了,就是去見賈老了?」
莫軍強和莫軍華頓時瞥了他一眼,這個事情現在才看出來?
「媽,我看賈老先生條件不錯,人也挺好的,您們以前也是舊識,老來作伴倒也不錯。」莫軍華轉了轉眼珠,笑著開口說道。
老太太面色羞窘,她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被人在子女面前提出要搭伙過日子,思想守舊的她此刻只覺下不來台。
「麗珍啊,兒女自有兒孫福,咱們兩個都一把年紀了,做個伴,以後我帶著你四處走走看看,去國外轉轉,不是也挺好的?」老爺子忽然放緩了語氣,開口說道。
麗珍?眾人一愣,莫子涵便解釋道,「這是女乃女乃以前的名字,後來改過名,老先生想是叫慣了。」
眾人都是點了點頭,只覺得這老爺子是不是肉麻了點。不過看樣子,條件確實是不錯,不然哪里敢想出國轉轉,四處旅游?
「賈老啊,我冒昧地問一句啊,您自己有房子的吧?車子也有的吧?老了是靠兒女奉養呢,還是靠著自己的退休金?兒女對這個事情怎麼看?」王艷尋思了一會,開口問道。
萬一這老頭是靠兒女奉養,兒女又不樂意他找老伴,到頭來還得指著他們怎麼辦?要是老頭自己有退休金,可以保證跟老太太兩個人的日子,他們做兒女的倒也樂呵。
對于這個問題,老爺子沉聲答道,「我賈某人一輩子戎馬靠得都是自己,到老了也不會指著別人過日子。」
遇到這種問題,老爺子回答得出奇的嚴肅,王艷點了點頭又問,「您老身體怎麼樣?剛才听這位女同志說您身體一直不太好?」
賈平國又道,「早年打仗受過一些傷,都是老毛病了。」
「有什麼心腦血管病嗎?」王艷又問。
那名看護趕忙道,「除了血壓有時候不太穩定,其他還是很健康的。」如此,也算是為了老爺子後半生幸福盡職盡責了。
王艷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別老頭子以後出了問題住院還得他們跟著跟著操心受累。
「還有什麼問題?」老爺子面色坦然地開口問道。今天他是豁出老臉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屬下也把他的臉都丟盡了,還怕個什麼?
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她扶著腦袋站起身,「子涵啊?你扶女乃女乃回去休息一下。」
莫軍華瞅了老爺子的拐杖一眼,趕忙說道,「媽,您就听賈叔說完吧。我看賈叔這個人不錯,您老要是有這意思,我們當兒女的也不可能自私到為了自己攔著您不是?」
老太太連連擺手,面露難色道,「賈司、賈老先生,我看這個事情就此作罷,以後不要再提了。」
莫子涵頭一次見到老太太這般窘迫的模樣,她抱著胸坐在一旁也沒動彈,笑盈盈的看向賈平國。
賈平國也正好求助似的看向了莫子涵。
莫子涵便笑道,「女乃女乃,我看賈老先生很有誠意,您老可以考慮考慮,要不這樣,您先在東市住下來,這個事情從長計議。我老師租的房子正好有一間空屋子,我可以跟她打聲招呼讓您先住下來。」
賈老爺子信服地點了點頭,這孩子信口胡謅面不改色的能力著實有他當年的風範。
老太太听聞莫子涵所言,猜想她是借著此事留自己在東市住下,但賈司令這面誤會了又多有不好。
正為難間,莫軍華轉著眼珠笑道,「我看這事行,您正好陪陪子涵。要不咱們就多留一天,我跟單位請個假,看住處能不能落實了?」
莫軍寶自然是舉雙手同意,王鳳英則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她是本分人,知道這個事情不是她該插手的。
老太太不知怎地,心頭生出淒涼之感,淚水就含在了眼圈,早就知道這幫兒女們不孝,卻也沒有將自己母親這樣往別人家里送的!
只見老太太蒼白著臉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走,這一舉動,令屋內所有人都是一愣。
「子涵,快去。」王鳳英對女兒打了個眼色,莫子涵卻沒有動,而是對著老爺子揚了揚下巴。
老爺子趕忙站起身來,撇開看護的攙扶,拄著拐杖疾步向外走去。
莫子涵知道,成敗可就在此一舉了,要是女乃女乃真的對此無意,她自然不會硬將老太太往賈平國的手里推。可老太太若是因為心結的問題,她倒是不希望兩位老人留有遺憾。
昨日還是陽光明媚天氣晴朗,今日卻是下起了綿綿細雨。窗外冷風卷起地上的沙土,眼看著,是真的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