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六十多歲的中年人越眾而出,他是眾人之中除了戴安娜和葉凌之外最年輕的,面白無須,猶如文士,比起其他元老來,其資歷最淺,然而卻是話事人,赫勒家族的族長,戴安娜的父親戴爾。
戴爾知道戴瑪已經無法救得回來了,嘆了口氣道︰「姑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此時的戴瑪已經氣若游絲了,但還是勉力地道︰「有,是關于戴安娜的!」
「你說吧!」
「我想,你也知道戴安娜的理想,但卻一直都沒有同意,對此我能夠理解。身為父親,雖然你很忙,但仍然關心女兒的一切,自然是不願意看到她冒險的,就像,當年的父親,不願意看到我嫁給奧丁那樣。不過,在臨死之前,他對我說,戴瑪,我這輩子犯過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強行阻止你和奧丁在一起,這讓你痛苦了一輩子。我現在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當一個人執意去做某件看上去不明智的事時,他如果做了,或許會後悔,但只是或許,但如果不去做的話,那肯定會後悔!」
說到這里,她看著戴爾道︰「族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身為一族之長,戴爾自然是個睿智的人,他立刻就听出了戴瑪的深意,如果自己堅持讓戴安娜留在神之星,禁止她去冒險的話,那麼,戴安娜老死之後,說不定也會後悔終身的。
因為忙著家族的事務,無暇照顧女兒,所以戴爾心中是很愧疚的,因而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愛護戴安娜,可是,這麼做,或許是錯了。
沉默半晌,戴爾點頭道︰「我明白,好,姑婆,如果這是你的遺願的話,我答應你!」
「很好,這樣的話,我就再也沒有任何的遺憾了!」說到這里,她又轉向戴安娜︰「你是一個懂事而堅強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完成自己的理想的,不過,你沒有任何的經驗,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夠跟著葉凌,先學習一下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生存,知道了嗎?」
此時的戴安娜已經哭成了淚人,只能一個勁地點頭︰「太婆,我都听你的!」
戴瑪接著對葉凌道︰「葉凌,幫我看著她,好嗎?」
此時正懵懵懂懂的葉凌下意識地點頭︰「是!」
「還有,我死了之後,也別為我悲傷,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高興地走的!」交代了一切之後,戴瑪的眼神漸漸渙散,眼前卻是出現了一位神族青年,他有著金色的長發,臉容英俊,目光堅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霸道,目空一切的氣勢,似乎無懼任何事,包括死亡,也都無法讓他皺一下眉頭般。
這個青年,正是她畢生最愛的人,前神皇奧丁蒂法。
在幻象中一步步地往奧丁蒂法飄了過去,戴瑪的臉色無比的安詳︰「夏洛,雖然奧丁生前選擇了你,可是,現在的我,才是能夠真正永遠和在他一起的那個人,我贏了呢,呵呵……」
笑容定格在她的臉上,戴瑪的身體,也出現了一個光點,猶如螢火蟲,光點越來越多,最後戴瑪的身體全部消失了,只剩下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飄向空中。
在燃燒靈魂的同時,她選擇了連同自己的身體一並隕滅,不留下讓族人追悼的機會,就像奧丁蒂法那樣在詛咒爆發前獨自于房辭世那樣,其用意是一樣的。
「太婆!」戴安娜悲呼著想要抓住那些光點,但卻是徒勞無功,光點透過了她的手掌,穿過了房,消散在夜空之中。
一切歸于平靜,房中陷入了沉寂。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了,讓這些世故的高層們都有些措手不及,而葉凌更是迷茫,他甚至還不明白戴瑪為什麼要自我毀滅。
問題總是得解決的,過得一會,身為族長的戴爾終于出聲了︰「戴瑪觸犯了赫勒家族的禁條,私自將家族秘術和生命烙印給予外人,按照家族法規,理應重罰!」
戴安娜頓時怒了︰「父親,太婆已經不在了,你竟然還要追究她的責任!」
「閉嘴,戴安娜!」戴爾冷冷地道︰「不過,念在戴瑪對家族的貢獻,功過相抵,家族不會予以元老之葬禮,並且無法記載于偉大族譜之中,除此之外,戴安娜,你明知戴瑪授予葉凌家族秘術,卻是故意隱瞞不報,同樣應受責罰,從今天開始,你給我離開赫勒家族,流放五年,五年之內,都不允許回來!還有這個年輕人……」
戴爾轉向了葉凌︰「我想他並不知道自己學的是赫勒家族的秘術,也是戴瑪主動叫其到赫勒家族之中私自相授,我想並無責任,但是,從現在開始,葉凌,禁止你再踏入赫勒家族一步,否則的話,我們將會嚴懲不貸,听到了沒有?」
戴爾的聲音極為威嚴,不容抗拒,葉凌只能點頭。
「那麼,就這樣決定吧!戴安娜,葉凌,請你們立刻離開赫勒家族,你們,好自為之吧!」戴爾言罷,深深地看了戴安娜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
眾元老對于這個處理結果很滿意,戴爾看上去很無情,但對于一個大家族而言,沒有規矩,則不成方圓,難以服眾,戴瑪確實嚴重違反了禁條,必須追究,但對于她這種資歷高,並且對家族貢獻極大的成員,沒有人真的希望她真的遭到嚴懲,眾元老心中也都想給她一點情面,可是,必須得有技巧。
對于許多大家族的遲暮老人來說,他們都希望自己死後能夠有了盛大的葬禮,記載于讓後輩敬仰的偉大族譜,如果被除去資格,那是極為苛刻的懲罰了,但對于戴瑪而言卻非如此,她連遺體都沒留下,就是不想舉辦這個葬禮,除此之外,她的心一直都在奧丁蒂法身上,家族反而成為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障礙,所以,她絕對不會介意,自己沒有被記載在偉大族譜上。
被家族流放,同樣是重罰,不過戴爾剛剛答應了戴瑪,不再禁止戴安娜一直呆在神之星中,所以這個流放只是順水推舟,就算他沒有發出這個罰令,戴安娜還是會走的。
至于葉凌,現在他可是連神聖議會也都主動邀請成為神族成員的人,又是戴瑪主動把家族秘術教給他的,如果赫勒家族把生命印記奪回來,那就必須要了葉凌的命,對剛剛去世的戴瑪,神聖議會,還有蒂法家族都無法交代,所以戴爾是不能對他怎麼樣的。
既合理地依照法規責罰了戴瑪和戴安娜兩人,不留下話柄,同時也顧全了人情,這個處理結果,實在是無法挑剔了,如果沒有這樣的手段,戴爾也不可能當上赫勒家族的族長。
其他元老也都相繼離開,房中就剩下了葉凌和戴安娜兩人。
戴瑪的離世,讓葉凌心情也很沉重,除了首此見面的興師問罪之外,在神之星的這一個多月中,戴瑪對自己都很好,像親切的長輩般地教導自己,現在她走了,走得還那麼快,葉凌也是無法接受得了。
「戴瑪婆婆,這是怎麼了?」
「你還不明白嗎?」戴安娜擦干了淚水,咬著下唇道︰「她燃燒自己的靈魂,生成那個把生命烙印給了你,有了這個印記,以後你就能夠學習赫勒家族的某些特殊神術了,怪不得她會把那些都教給你!」
現在的戴安娜終于明白了戴瑪的用意,太婆並非希望葉凌被誤導而浪費青春,而是真的想要幫助他,或者說,是幫助奧丁神皇。
葉凌頓時愣住了,他想起戴瑪的那句話,靈魂烙印的方法就是她教給奧丁神皇的,她也能夠做到。
剛才那靈魂燃燒過後,畫一樣進入了自己靈魂之中的東西,就是戴瑪的生命烙印啊!
沉默了好一會,葉凌才道︰「對不起,戴安娜,是我害死了戴瑪婆婆,真的對不起!」
「你用不著道歉,這不關你的事!」戴安娜嘆息道︰「太婆是自願的,而且她走的很開心,自從出生開始,我就從來沒見她笑過,可是,剛才她笑了,以另外一種方式,她實現了自己的心願。不過,父親還真的太無情了,這麼對待太婆,這實在是不公平,她為家族做了那麼多!」
「不,他必須這麼做,而且做得很好。別忘了,他不僅僅是你的父親,戴瑪的後輩,更是赫勒家族的族長!」身為一個在位者,葉凌很理解戴爾,如果換成是自己的話,也是這麼處理的︰「戴瑪婆婆臨走之前,曾經請求你父親給你自由,他答應了,才會趕你走的,這樣對族人也有交代,所以你千萬不要誤解了。」
想起戴爾最後的那句話「你們好之為之吧」中突然變軟的口氣,還有那不再嚴厲的溫和眼神,戴安娜並非笨蛋,知道葉凌說中了︰「嗯,他確實是這樣的人,就算再關心我,也都不會直接說出來。」
葉凌沉吟了會︰「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不要讓你父親再為難了!」
「嗯!」戴安娜現在是六神無主了,只能听葉凌的安排,回去收拾了一些簡單的東西之後,就和葉凌走出了赫勒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