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你說男人?」我也結巴了。舒殘顎摟著?什麼叫摟著?男人間勾肩搭背好像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的,香宜她,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吧,以至于捎著我也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大呼小叫起來了。「哎呀,香宜,哥兒們之間摟一下,抱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不不,表姐,」香宜連聲打斷了我︰「他們,他們那個樣子,絕對不是哥兒們啊。」
在香宜的斷言之下,我再度受驚了︰「那,那是什麼?」
「綜維他摟著那男人的腰,那男人,他還把頭靠在綜維的肩上。那種摟法,就像綜維摟著我一樣啊。」香宜的聲音顫抖得活像見了鬼,而我想象著香宜描述的那番畫面,心想那的確比鬼好看不了多少。
「你,你會不會看花眼了?那是個女人吧?」我的僥幸心理又萌發了。
「不不不,」香宜又一次打斷我︰「不可能。雖說他身形有點兒像女人,還穿著件緊身的白襯衫,不過,他絕對是個男的啊。」
緊身白襯衫?等等,我的記憶之門好像吱扭一聲開開了一條小縫︰我也曾見過穿緊身白襯衫的男人,而且就是在最近,可是,是在何時何處來著?對,對了,就在我為了香宜而約周綜維見面的那天,我們約在了一家餐廳,結果,周綜維沒來,我卻看見了一位穿緊身白襯衫的雄性林黛玉,既羞澀,又哀怨。那時我還以為,他對我投來的目光源于我何荷的自身魅力。
「你看見他的臉了嗎?」我終于有點兒同意香宜那尚未說出口,但卻已經明明白白了的推想︰「他的神色是不是特林黛玉,特古典?」
「我沒看清,樓道太黑了,而且我離得太遠了。」有了我的回應,香宜的聲音漸漸鎮定了,仿佛我們討論的是一則新聞,一則事不關己的新聞︰「表姐,你見過他對不對?」
「我,我也不太肯定我見過的那個人,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事態嚴重,我也不好妄下結論。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香宜的口氣頗具命令的含義︰「如果你還把我當妹妹的話。」
于是,我把我知道的都招了。咖啡廳中的女孩兒,我和周綜維相約的餐廳,周綜維的改約,以及餐廳中的緊身白襯衫,還有周綜維的「不想結婚」。
「哈,哈哈,」香宜大笑了三聲,接著道︰「真可笑,我以為他在雲南辛苦工作,其實他卻在北京和別的女人約會。我天天等著和他修成正果,他卻不想結婚?而今天,他又摟著男人回家了。表姐,你說,我做人會不會做得太失敗了?」
女人往往是這樣,愛情一崩塌,人生就等于了零。
「香宜,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我保不住香宜的人生,卻必須去保她的人命。輕生這念頭,據說說來就來。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我累了。」香宜的聲音的確累極了。
「你現在在周綜維家附近嗎?」
「嗯,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亂來,而且,我也沒力氣亂來了。」
「你也別亂想了,我們認識綜維這麼久了,從未見過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也許,今天你看見的,只是個誤會。」我的安撫顯得蒼白極了。
「出格?什麼叫出格?如果他真的喜歡男人,那這也不是他自己控制得了的啊。」香宜哭了,終于哭了,也終于把話說明了。
「對了,」我一拍腦門兒︰「你不是看過綜維的手機嗎?你看不出那第三者究竟是男是女嗎?」
「佳佳,單人旁的那個佳,你說,這是男是女。我還看了她給綜維發的短信,她管綜維叫哥,你說,她究竟是個情妹妹,還是情弟弟。」香宜的世界已經混亂了,對她而言,那個叫佳佳的生靈,大概已經化身為一頭不分性別的怪獸了。我也混亂了,圓潤的女孩兒,穿緊身白襯衫的男人,到底誰才與周綜維更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