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睜開眼,已經早上八點。舒駑襻全身無力,昨晚幾時睡的,竟也無從知曉。
嘆了口氣,揉了揉一旁乖巧的貓,新的一天,算是就這樣開始了罷。
雨悸低調,上任這麼多天,從未從e大廈大門進入。今日也同往常一樣,直接從地下車庫搭乘電梯上了六十八樓。
只是辦公室門口幾個身著西裝頭發稀少的人正竊竊私語。雨悸認得,那是幾個資歷較老的董事。
雖然當初他們確實是不反對她的上任,但在e集團的這些天,他們沒少插手崢。
換上一副公式化的笑臉,雨悸收起打量的眼神禮貌上前,「各位董事,早上好。」
幾人听見聲音,陰郁著臉一齊轉頭,「你終于來了。」
這幾個字,平靜不帶一絲起伏,听不出來是褒是貶客。
「嗯。」以不變應萬變,這是雨悸擅長的戰術。「天還有點涼,不如各位長輩到辦公室喝杯熱茶?」
她的話,不溫不火,卻帶了點距離感。
「不了。」劉董事頓時沉下臉,對于雨悸的反應明顯有些不快。「伊黛最近銷售情況不佳,相關數據我們幾個董事都看了,你打算怎麼處理?」
「推陳出新。」
幾位董事硬是沒想到雨悸會是如此淡定地回答問題,四個簡單的字,猶如對他們的忽視。
「你這是什麼意思!?」劉董事立馬喝道,顯然是對她的回答極度不滿意。
「各位董事,請給我點時間,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你不覺得這話說的很浮夸嗎?你這麼一說我們就相信你了?你不看看這幾期媒體雜志的報道,哪個是對我們進行好評的!?」劉董事明顯是這幾個人里的領頭人物,而且也不顧忌雨悸的面子。
雨悸沒有回答他,只是依舊微微一笑。
「那你說,讓我們給你多少時間!」
「到時裝秀為止。您們說過給我三個月的時間。」
時裝秀?劉董事眉頭一蹙,估計這個女孩想要借時裝秀大展身手。
他黑著臉抬頭,看著了她眼中的認真和堅決,以及眼下的黑眼圈。
心里泛著微微漣漪,這孩子,多少花了點心思。
思考間,嘴里吐出的話也少了許火氣。「三個月太長,希望能越早看到你的成績,我不希望伊黛出現利潤負增長的情況。」
「是。」雨悸看著他帶著其他幾人離開的背影,嘴唇一抿,神色暗了暗。
他們,已經開始逼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趕她走麼?
可惜,這一次,她不會退縮,這是莫家的財產。
她叫莫語。這是她的責任!
即使,她不快樂。
即使,她不知道這時候可以信誰。
給自己泡了杯藍山。莫,你習慣的咖啡,不論喝了幾遍,依舊苦味如初。
那種苦,慢慢滲透到心里。
支起力氣,微笑著打開電腦,是不是如果堅持,幸福終究會來?
只是今天的電腦,似乎不對勁。
剛開啟的電腦,幾秒鐘之內屏幕瞬間變黑。
正當雨悸準備呼叫內線信息技術人員,黑色退去,然而桌面瞬間變成了一張照片。
那是女人依偎在男人身上的場景,欲拒還迎,一只手搭在他腰部右側的椅上,另一只手則悠悠然地搭在他的左胸下,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而男子則舉著酒杯,嘴角擎著一抹笑。那個深情對視的無聲畫面,深深刺痛了辦公桌前的人。
她原本自慰的微笑,瞬間凝固在嘴邊。
那個準備堅持的勇氣,幾乎搖搖欲墜。
他是她的動力,可是他究竟在干什麼!她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她知道!
不一會兒,吳秘書敲門進來,「莫語,這是你的快遞,從英國來的。」說話間,他的目光閃了閃。
「謝謝。」自從那天在地下車庫和吳秘書發生小爭執後,雨悸就對此人長了心眼。
那天的事,吳秘書大概自己也梗在心里,便點點頭退了出去。
這是英國的快遞。
在英國的,只有他,亦或是她。
躊躇地打開,那種難以名狀的壓抑在照片滑出快遞袋的時候瞬間積聚在喉間。
依舊是那個有異國風情的場景,只不過變換了姿勢。男子閉著眼,臉龐平靜而愜意,似在享受初夏夜風的微涼。而女子慵懶魅惑地伏在男子身邊,靠近他的耳畔,嘴角噙著迷人滿足的微笑。這樣的畫面,濃情蜜意充斥著無限浪漫氣息。
幾乎同時,辦公桌上的傳真機發出吱吱的聲響。
又是一張以紙質形式發來的照片,只是這張更甚。
衣帽間,女子手拿著西裝外套咧嘴笑著安靜地站在門口,像嫻熟的妻子,而男子背對著她低頭扣著白襯衫的紐扣。照片只拍到男子俊朗的側面,和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
雨悸幾乎喘不過氣來,接二連三的照片堵的她心慌,擱的她心疼。
那種被拋棄的感覺狂涌而來。
他是她的支柱,可是她的支柱正在一個叫做英國的地方和他的未婚妻甜甜蜜蜜。
她第一次那麼地想要去抓住某些東西,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連抓的資格都沒有。
幾日來的疲憊、心酸、委屈,如狂風暴雨般狂涌而來。
父親的草草交代,董事們的虎視眈眈,或生二心的老秘書,伊黛業績進入歷史最低谷,伊尚珍珠供給危機,伊泰要面臨的房地產市場泡沫。還有那個,她只是被鐘立宛抱養的消息。
她想對著天大叫,可是她不敢,外面有無數雙盯著她的眼楮,亦有無數只貼著牆的耳朵。
要她怎麼辦!?
她想哭,卻無力的發現,眼淚一滴都不肯流下來。
倔強到蒼白。
她一直努力等著他回來的,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成長,想和他一起並肩奮斗,一起在最燦爛的青春年華,攜手將e集團推向新高峰。
她也等著他回來,向他傾訴,這麼多天的不盡人意,她的壓抑和苦楚,她的害怕和無助。
她的所有希望和堅持,在照片一張接一張出現後,潰不成軍。
她想要正視這些的,卻發現找不到有力的說辭。
她知道大抵是誰將照片一張一張從大西洋東部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太平洋西部,她也知道或許那人是采取攻心計,想要擊垮她。
可心里的難受勁,怎麼都去不掉。
一整天,整整一天,辦公室人進進出出,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她的笑容依舊掛在嘴邊,她的笑容依舊疏遠。
人前一個模樣,人後另一個模樣。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那種壓抑,像只蠱,侵蝕五髒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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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辦公樓的,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酒吧門口。
但她清楚,她的內心渴望宣泄,想要放肆。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酒吧,字體龍飛鳳舞,看不出名字。只是里面傳出悠揚的布魯斯,呼喚著她往前。
那首憂傷的布魯斯,正和此刻的內心共鳴。
如果悲傷散不去,請允許她暫時忘記。
站在門口的迎賓先生看到她明顯一愣,即刻換上標志性的微笑。
「歡迎光臨,這邊走。」
雨悸沒有應他,只往吧台走去。
這樣的酒吧她不陌生,氛圍和國外的一樣,不浮不躁,安靜優雅,帶著低調的紫色迷離。
「小姐,需要什麼?」吧台的調酒師微笑地看著他,白淨的臉上帶著和善。
雨悸想,他應當還是大學生,還未染上塵世的俗氣。
「有和這布魯斯一樣味道的酒麼?」
調酒師神色一閃,他看出了她眼里的落寞,只是意外她這樣的發問。
如此美女,卻只身來酒吧,想必有某些事讓她傷懷。
「和布魯斯一樣的味道——」調酒師低聲重復,轉而放在雨悸面前的竟是白開水。
她以為是白酒,抿了一口,卻幾乎淡到無味。
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品不出水的味道。
「我要的是酒。」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她從不喝酒,從來都是以最清醒的姿態面對生活。可是現在,她卻想嘗試,酒的味道。
調酒師搖搖頭,「小姐,你在放縱自己。」
雨悸一笑,被他說對了,她就是想放縱一下自己。
來這里的,大抵有百分之九十九想放縱或是習慣放縱自己吧?
似乎體會到了某種淒涼和無奈,調酒師撇撇嘴,「好吧,不攔你了,你想要什麼酒,我給你調就是了。」
「布魯斯。」
意料之中的回答,調酒師一笑而過,「布魯斯是屬于老男人的。」
雨悸沒理他,拿過桌邊的酒單,手指按在菜單的最底部。「blazingflames。」
「blazingflames?」調酒師頓時汗顏,她點了一杯這里最烈的酒。「你知道嗎,它叫烈焰,你確定你需要它嗎?」
「烈焰?」名字不錯,像是充滿激情,她倒是需要這樣一杯酒,燃燒一下青春,「試試。」
畢竟是客人,調酒師看她凜然的模樣,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將酒遞過去的時候,忍不住說了一句,「這酒後勁十足,慢慢喝。」
酒還真如名字一樣,紅艷如火,妖冶如秋日晚霞,有沖破藍天白雲之勢。
雨悸淡然一笑,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酒杯上,「謝謝。」
拿著酒杯的女孩,墨發翩翩,帶著淺淺不以為然的笑,迷幻的夜,配上低啞的旋律,竟讓人離不開眼。
她像是帶了芳草氣息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