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路別墅的三樓最左邊的一間閣樓.原來就是周曼靈未出嫁時候的閨房.
里面的陳設和裝潢現在看起來是有些過時了.但是依舊是那麼富麗堂皇.床頭櫃上是一張老照片.三十多年前就是時興這種淡彩、花邊兒的相紙.周曼靈扎著兩個辮子偎依在她父親周岐山的懷里.父女倆那麼燦然地笑著.
其實.她那時候也有二十來歲了吧.在他們這樣的世家望族大都是大家長制.很少有父女倆這樣親昵的.而她的老父親就是這樣一直寵著她.
人.其實很怪.之前千萬個好也終究抵不上一個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周岐山寶貝他的小女兒.可最終.卻因為父親破壞了她和厲南笙的戀情這一件事.讓年輕氣盛的周曼靈全盤否定了父親對她的所有的好.曾經那麼入骨地恨過他.直到父親去世也沒能緩和父女倆的關系.
周曼靈也活了大半輩子了.雖然一世榮華卻真正如意的時候不多.總是有那麼多遺恨.沒能和自己愛的人牽手共度一生.沒能和丈夫和和美美.沒能撫育自己的女兒健康成長.而此時此刻.此景此地.她最承受不住的是.對她父親的愧欠.
周曼靈捧著那張照片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這慟哭的聲音從一開始就驚動了站在二樓樓梯轉角上的金安安了.不只是金安安.張媽也听見了.只是張媽不敢做聲而已.而對于周曼靈對她父親的遺恨.她們也都心知肚明.為也確實被感染到了.
金安安倚著樓梯的拐角處.用手指捋著樓梯扶手.揚起臉往上看了看.她怕驚擾了她母親這沉痛的心情.又怕這悲戚太傷身.最後她還是輕步上了樓.敲了敲母親房間的門.
周曼靈听到金安安的敲門聲.胡亂地抹了抹眼淚.回頭向她笑了笑.「安安.」其實.這笑比哭還難堪.
「你沒事吧.」金安安清清淡淡地說.從見面到現在.她都沒有叫她一聲媽媽.也並非不想叫.就是太生疏了叫不出口.
周曼靈搖了搖頭.「沒事兒.就是有些想你外公了.來.進來.」她伸手迎女兒進來.待金安安靠近她的時候.她的兩只手握住了女兒的兩只手腕子.拉她坐到了自己身邊.
金安安對母親笑了笑.「都過去了.不要難過了.外公要是知道你又回來了.他一定很高興.」她很多勸慰別人.在她的字典里只有別人哄勸她.討好她.只有面對母親和崔恩敬的時候.她才有這樣的耐心.
周曼靈听話地點了點頭.「嗯.」她從心底里感動于女兒的懂事.體貼.同時也有一點感恩于金耀威一個人把她教的這麼好.其實.恨.這種東西可以變得很渺小.只要心足夠寬廣.
金安安抬眼看著她母親溫柔的眼楮.「你回來是因為我嗎.」
「是的.我听伊諾說……」
金安安輕輕地挑了下眉.「他果然把魏伊諾藏到你那了.」
周曼靈訝異地看著她.有些不明白這孩子在想什麼.「安安.你和你爸爸到底怎麼了.」
「那麼你是希望我恨他嗎.」金安安突然魅邪地一笑.臉上不經意地閃現出一絲不屑.
「你是這麼想我的嗎.」周曼靈很鄭重其事地反問道.其實我跟你父親不是一樣的人.「沒錯.說心里話.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徹骨地恨過金耀威.那是因為他很殘酷地傷害過我.或者.至今我還是對他所做的事情還耿耿于懷.但是.那都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對于你.其實他比我做得多.也做得好.我怎麼可以盼著你們父女反目呢.」孩子.媽媽最不希望的就是在我身上發生的悲劇.再在你身上上演.
「和自己恨著的人.有一個孩子.是什麼感覺.」她有些悲憫她的母親了.
周曼靈滄然地笑了笑.「安安.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經歷.同時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兒.我這輩子不幸福.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已經用很沉痛的人生經驗證明了什麼是錯的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重蹈我的覆轍.」
金安安直逼她的眼楮.這就是母親回國找她的原因吧.「你想說什麼.」
「別跟封佑宸結婚.你爸爸那邊我去說.女人最不應該拿自己的婚姻當兒戲.不然會輸得很慘.」周曼靈這些年很少跟誰著過急了.此時她的激動地手握著金安安的手腕的力道都有些重了.金安安不禁拿掉了她的手.
「之前.我宣布婚訊.確實是為了和我爸賭氣.另一方面也想幫幫封佑宸.他其實是個挺不錯的人.只不過因為我爸爸愛著他媽媽.他就要承擔這一切.這對他一點兒都不公平.」金安安看著周曼麗訝異的目光.笑了笑.「別這麼看著我.我都知道了.我相信你也不傻.不會不知道他爸此生摯愛是陳莎莉.」
「他願意愛誰就去愛誰好了.我現在在說你的事.」周曼靈有些不耐煩.其實上她已過了沖動的年齡了.但是听到陳莎莉這個名字心里還是不舒服.
「我現在已經沒有事了.我的愛情結束了.徹底結束了.」金安安故作輕松地抬了抬手.舒松地笑著.「女孩子誰沒經歷過失戀啊.有了新歡.誰還有功夫去想舊愛.是吧.」
周曼靈皺了皺眉.這就是他們這一代人的愛情觀麼.倘若真的這麼輕輕松松.那麼今天下午她在那家會所看到的是什麼.女孩子總是用自暴自棄來假裝瀟灑.這孩子現在很危險.
「安安.你還小.戀愛可以慢慢談.不至于壓上自己的婚姻吧.再說了.你明知道封佑宸心里已經有別人了.你這是何苦呢.」總之.她的私心也是不想與陳莎莉變成兒女親家.更何況兩個孩子之間並不存在愛情.
「你是因為陳莎莉.還是為魏伊諾當說客的.」
周曼靈怔了一下.被女兒猜中了心事多少有些難堪.但是事實上.她還是為了她好.「安安.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真的很難過.既然.你們可以有未來.也要走很多的彎路.最起碼你應該等這個男人結束了他上一段戀情.而真正愛上你再談婚論嫁吧.」
她已經說得夠誠懇的了.
金安安卻冷不丁地又笑出聲音來了.「你可真古板.遇上一個好男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他有女朋友怎麼了.球場都有守門員.球不是還照樣進嗎.你說的沒錯.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這就是我的活法.我願意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