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秋,當朝大皇子百日宴;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一一、紅綾與她懷中的小小人兒,站于高台之上,接受萬人朝拜。
「可有累著?」台下歌舞升平,一一趁機輕聲詢問。
紅綾含笑搖頭,眸中沒有絲毫倦意。
一一伸手,接過紅綾手中小小人兒︰「時間過的還真快,皓兒不知不覺都三個多月大了!」
「是啊!」慈愛凝視熟睡中的皓兒,想著這一年多的幸福時光;紅綾眼底,有著深深的知足。
倏然,皇宮上空,毫無預兆出現兩抹身影。
「護駕!」眾侍衛高呼一聲,有條不紊將一一與紅綾嚴嚴護起。
台下眾人,神色各異快速朝一側聚齊。
紅綾仰頭望向半空,眸光頓時一亮︰「一一哥哥!快讓眾侍衛退下!」
「你認識?」
「嗯!」紅綾重重點頭,眸光轉向一一︰「他們就是紅綾,曾對你提起的倆位前輩!」
一一了然,大手一揮︰「都退下!」
「是!」眾侍衛迅速撤離,回歸自己崗位。
半宮中兩抹身影相視一笑,緩緩落于紅綾不遠處。
紅綾眉眼皆是笑意,快步迎上︰「紅綾正準備忙完這陣子,便去看您們,沒想到您們卻先紅綾一步!」
雪凝淺笑︰「我們也是受人之托!」
「是他?!」紅綾腦海,下意識閃現東方旭驍身影。
「嗯!」雪凝從衣袖中取出一錦盒,遞予紅綾︰「這是他為大皇子準備的百日禮物!」
紅綾接過,輕輕打開;一顆渾然天成的羊脂玉,安靜躺在錦盒內,一眼便知價值連城。
「他過得還好嗎?」凝視手中羊脂玉,紅綾幽幽詢問。
「……」雪凝笑而不語。
瘋子眉梢微挑︰「好不好不是我們說的算;不過他現在的生活,倒是挺多姿多彩!」
「……」紅綾狐疑。
雪凝含笑開口,解答紅綾心中疑惑︰「我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跟著一位十分可愛少女,每天嚷著讓他負責;但他表現的卻有一絲不耐,將禮物交給我們後,便匆匆逃命去了!」
「老夫卻不這麼認為……」瘋子眸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笑意︰「……老夫倒覺得,他挺樂在其中!」
「瘋子前輩何出此言?」紅綾詢問;倒真希望,現實能如瘋子前輩所言般。
「他會將那名少女帶至我們面前,便足以說明,他對那名少女並不是全然不在意!」瘋子言簡意賅說出自己的理由。
‘是啊!他若完全不在意那名少女,又怎會將她帶至倆位前輩面前!’想至此,紅綾眸中浮現出一抹祝福;希望,他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人生伴侶!
「倆位前輩!方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您們莫怪!」一一適時開口,對方才的不敬表示歉意。
「皇上嚴重,他們只是做自己分內之事,並沒有什麼得罪之處;倒是我們……」雪凝歉意輕笑︰「……未提前通知一聲,便貿然闖入皇宮;多有冒犯之處,還請皇上見諒!」
「前輩嚴重!」一一哪敢接受雪凝所表歉意;畢竟,他們是紅綾的救命恩人。
「好了!」紅綾上前輕拉雪凝柔荑︰「你們就不要你一言我一語的道歉了;這件事誰都沒有錯,不是嗎?!」
「說得對!」瘋子十分同意紅綾所言。
「倆位前輩一路辛苦,還是先行就坐,我們在慢慢細聊!」紅綾再次開口,眸光若有所指望向一一。
一一輕輕點頭,對著一側侍衛吩咐︰「去添兩張桌椅!」
「是!」
不一會兒功夫,侍衛們便抬來兩張桌椅;在一一示意下,並排放于紅綾下側。
台下歌舞恢復,眾臣坐回原位。
雪凝眸光,望向一一懷中皓兒︰「皇上!孩子可否給我抱抱?」
「嗯!」一一起身,親自將熟睡中的皓兒送至雪凝手中。
雪凝小心翼翼伸手接過,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抱著如此柔軟脆弱的小人兒。
「好可愛的寶寶!」只是一眼,雪凝便對懷中皓兒愛不釋手。
瘋子伸頭,望著睡熟中白白女敕女敕的皓兒,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忍不住伸出指尖,輕撫皓兒白女敕肌膚。
雪凝回眸,嬌嗔瞪了眼瘋子︰「小心一些!別傷著他!」
「好來!」瘋子合不攏嘴點頭,哪舍得傷害如此可人的小人兒。
紅綾看在眼中,身子倏然前傾,貼與一一耳邊輕語。
一一略微沉思,輕輕點頭。
「謝謝一一哥哥!」紅綾歡快笑道,喜悅眸光轉向雪凝與瘋子︰「倆位前輩!您們若不嫌棄,皓兒便認您們為爺爺女乃女乃!」
瘋子與雪凝同時一愣,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皓兒乃是當朝大皇子,又豈能認我們貧民百姓為爺爺女乃女乃。
紅綾看出他們心中所想,緩緩開口︰「倆位前輩!當初若不是您們出手相救,也就沒有今日的紅綾,更沒有今日的皓兒;所以皓兒認你們為爺爺女乃女乃,並無不妥之處!」
「倆位前輩!紅綾說的極是,您們就無需多加推辭!」一一附和,試圖打消他們心中顧慮。
瘋子與雪凝,自然十分喜愛懷中粉女敕人兒;可心中,仍有絲顧慮。
「倆位前輩!難道您們是嫌棄皓兒?」紅綾故做委屈詢問。
「怎麼會!」雪凝急忙搖頭,眸中有著淡淡柔情︰「皓兒如此可愛,我們疼他都來不及,怎會嫌棄他!」
見其上鉤,紅綾嫣然一笑︰「既然您們如此喜歡皓兒,那事情就如此定下!」
「可皓兒畢竟是……」
「就如她所言吧!」瘋子打斷雪凝話語,眸中有抹深意︰「她是怕我們老無所依,給我們一個念想;我們何不成全她的心意!」
雪凝微微沉默,隨即輕輕點頭。
見倆位前輩應下,紅綾心中唯一牽掛也隨之放下。
「皓兒!來!爺爺抱!」瘋子伸手,從雪凝手中接過皓兒,眼底皆是慈愛︰「皓兒!叫一聲爺爺听听!皓兒……」
雪凝嗔怪瞪了瘋子一眼︰「他才多大啊?!」
「說不定皓兒特別聰明,一下子就會說話了!」
「……」雪凝。
紅綾與一一相視一笑。
在一一等人沉浸于幸福歡悅之中;一抹倩影,避開侍衛層層把關,邁上城樓之上。
良久……
「城樓之上怎會有名女子?!」不知何人,倏然叫道。
眾人目光下意識朝城樓方向望去,弓箭手紛紛對準城樓上倩影。
「那不是皇貴妃娘娘嘛」一名眼尖大臣呢喃。
隨著他話音落,眾臣開始竊竊私語。
「她竟然沒死?!」紅綾眼底有著錯愕;從如此高的懸崖摔下,她竟還能好端端的活于世間。
一一眸中,同樣有著錯愕。
清風拂過,白衣勝雪的子依;給人一種,仿佛隨時會隨風而去的錯覺。
一一與紅綾越過眾臣,緩步走至城樓下。
子依居高凌下,望著一一與紅綾︰「你們知道,子依今日為何會出現在此?」
一絲不好預感,在一一心中溢開︰「子依!有什麼話下來再說!」一一不想在這喜慶的日子里,發生什麼意外。
「下去?!」子依嗤笑︰「子依很快便會下去!」
紅綾從子依話語中,听出一股別樣意味︰「你想干嘛?」
子依給予紅綾一抹安慰的笑︰「你放心,子依此次到來,並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所以呢?」紅綾眸光,緊緊盯著子依。
「子依來此,只是根據自己的心意行事!」子依三千發絲隨風舞動,讓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也許;子依可以尋找一個無人之處,默默死去;可子依卻不想那麼做,因為子依欠你們一聲抱歉……」指尖輕撫額前發絲,別于耳後︰「……子依知道,這句遲來的抱歉,並不能彌補你們什麼;但這卻是子依,最後能為你們做的!」
子依如此直白話語,已令眾人明白她下一步所要做之事!
「子依!你從懸崖摔下都可以平安無事,這足以說明,上蒼都有心饒恕你;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偏偏自尋死路?」紅綾倏然開口。
事情已過去那麼久,如今自己過的十分幸福;所以,紅綾不想再繼續糾纏于過往的恩怨。
「放過?」子依嗤笑,眸中有著濃濃苦澀︰「它不是想要放過子依,它只是想讓子依嘗試更多的人生痛苦!」
「……」紅綾。
「它讓子依親眼目睹,身邊所愛之人一個個離去;它讓子依獨自承受,所有離別的痛苦;它讓子依充分感受到,一個人的寂寞與無助;它讓子依……」子依一聲聲的呢喃,令所有人紛紛沉默。
有時候,人活著並不是一種幸福,反而是一種痛苦。
「即便如此;相信那些愛你之人,仍舊希望你好好的活著!」對于眼前失魂落魄的子依,紅綾心中已沒有恨意,反而多出一絲不該出現的憐憫。
也許曾經,她對自己有過無數次的傷害;可正是因為這些傷害,才讓自己懂的幸福的來之不易,與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
「一個人的世界如此孤單,子依已不想再繼續下去!」對于這個世界,子依已沒有絲毫眷戀。
「你應該還記得上官公子吧!」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子依輕輕點頭;對于這個人,她虧欠了太多太多;只怕下輩子,也無法還清。
紅綾見狀,再次開口︰「難道,你希望他白白犧牲?!」
子依神情,有片刻恍惚;腦海中閃現,上官靖最後的遺言。
紅綾快速對一一使個眼色,一一了然,貼至身側侍衛耳邊輕語。
侍衛點頭,快速隱入人群中。
久久,子依回神;聲音遙遠的,仿佛是從天際傳來︰「即便子依苟延殘喘的活著,依舊無法完成他的遺願,不是嗎?」
幸福、快樂對于如今的自己來說,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或許……
只有解月兌,自己才能得道真正的快樂與幸福!
「子依!不要做傻事!」一一再次開口︰「當日在洞穴中,紅綾已親口答應上官靖的請求;所以,只要你下來,朕便做主放你離開皇宮!」
往事已成空,一一不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徒增傷亡。
如今的紅綾,有著與一一同樣的心態;往日之事,已成定局;紅綾不希望在徒增殺戮,就當是為自己的孩兒積德。
「離開皇宮,你完完全全可以尋找一處安寧之地,過完此生;何必如此執著,與往日的痛苦中!」紅綾其實從未想到,自己竟有朝一日,會勸導自己曾經最恨之人。
紅綾的一再勸阻,子依若說完全不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難道,你不恨子依?」
「曾經恨過,可是現在……」紅綾望了眼,雪凝懷中的皓兒︰「……不恨了!」
自己如今過的幸福快樂,還有什麼好值得記恨?!
子依並未錯過,紅綾眸中一閃而過的幸福意味;在與自己如今落魄對比,子依心中頓時被滿滿的苦澀充斥著。
走到今時今日,要怪,也只能怪子依自己……
身後倏然傳來細微輕響,令子依下意識回眸。
「別過來!」看著慢慢靠近的侍衛,子依喝斥。
侍衛不死心,又向前小邁一步。
子依神色一冷,嗓音中透露出一股決絕︰「你若再敢踏前一步,子依便立即從此處跳下!」
侍衛聞言,果斷頓住腳步。
「退下!」子依直視侍衛開口。
侍衛眉宇緊蹙,像是在等待指示。
一一清楚,侍衛若是執意留下,只會進一步激怒子依,屆時後果可想而知。
「听她的!」一一吩咐。
得到命令,侍衛快步退下城樓。
待確定侍衛離去,子依重新回身,望向一一與紅綾︰「子依不知,你們是否已原諒子依;但這對于如今的子依來說,已不是很重要;不過……」子依眸中,劃過一抹感激之色︰「……還是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對子依的勸說,與寬宏大量!」
若有來世,子依有幸與你們相見;子依一定會彌補,今生對你們的虧欠……
想至此,子依眼瞼倏然緩緩閉起,唇畔溢出一抹滿足笑意;腳尖微抬,身子瞬間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快速降落!
如果有來生,子依原作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享受著普普通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