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等了一會兒,始終沒見水秀答應,側首望去,只見她面露躊躇之色,絞著手指偷偷看向水月,後者亦是一臉為難。
凌若敏銳的察覺到有問題,蹙眉追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是本宮不知道的嗎?」。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終水月滿面苦澀的說出了答案,「主子,六合齋早在數月前就已經沒有了。」
「什麼?」凌若目光豁然一厲,牢牢攫住水月二人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給本宮仔細說清楚。」
六合齋是在她扶持下一手開起來了,她對六合齋的情況很清楚,自己離宮之前,毛氏兄弟等人已經將六合齋辦得紅紅火火,在京中開了數家分店,生意興隆,頗受京中閨秀女子追捧,十年前自己替伊蘭置辦嫁妝時,六合齋已經可以拿出幾百兩銀子,經過這十年的發展,更是躋身京城一流名店,每月都能進帳不少銀子,怎可能說沒就沒了。
通過水月的敘述,凌若方才知道,原來自己出宮去了通州不久,原本生意不錯的六合齋就出一現了問題,先是周圍的脂粉鋪聯合起來打壓,緊接著店里的配方又泄露。
被同行打壓並不是第一次,但毛氏兄弟從未見過他們這般瘋狂的舉動,任何東西,不管六合齋價錢賣多少,他們就比六合齋低兩成jian賣。要知道這東西雖然利潤不薄,但也經不住這樣無節制的打擊,到最後六合齋被逼得成本銷售,可是對方還在打壓,依舊低了兩成。毛氏兄弟算過,他們這樣是在虧本銷售,做生意為的是求財,哪有人會願意蝕本的,哪怕一天兩天無礙,可長久這樣下去,始終會傷筋動骨的。一般若非到了生死存亡之時,是不會有人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三百的招數的。可是對方用了,毛氏兄弟就不得不接著,咬牙賠本售賣,以免失去生意與客源。
然,六合齋畢竟是新秀,十余年積累根本比不上那些動輒百年的名店大店,而且那些店家對于錢財上的損失似乎根本不在意,價格壓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毛氏兄弟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六合齋的資金流轉都會出現問題,以一已之力對抗數家大店,從一開始就是必輸之局。
為了避免多年心血毀于一旦,他們在京中有名的三元樓擺宴,請幾大脂粉店的東家赴宴,擺足誠意,想要化解這次危險。
毛氏兄弟在三元樓等了一天都沒見一個人赴宴,僅有一名僕從帶了句話過來︰沒有和談必要,六合齋必須從京城消失。
這樣堅決的態度令毛氏兄弟無所適從,他們本想送信入宮,卻得知凌若不在宮中,去向未明,如此一來,他們最大的靠山也沒了,生死存亡,只能靠自己。
在與傅從之及阿意商量過後,他們決定繼續堅持下去,不為其他,只因六合齋是所有人的心血,是主子交托的信任,絕對不可以讓六合齋毀于一旦。
至于配方泄露一事,事後也查清了,是那個制香師,在事情敗露後就不知所蹤了。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生意本就已經岌岌可危,制香師又叛變逃走,一時間連貨源都出現了問題,又拿什麼去與別人爭。
在苦苦撐了一個月後,六合齋終于逃不過倒閉的結局,所有店鋪一律關閉,可是這樣還沒有完,有好幾個人到府衙去告毛氏兄弟等人,說用了他們所賣的胭脂後,整張臉都爛了,府尹大人查明認定訴狀屬實之後,判毛氏兄弟各自杖刑三十,並賠償每一位受害者兩百兩銀子。
毛氏兄弟原先雖然結束了六合齋,卻並不準備真的就此放棄,留了些銀子下來,準備將來重整旗鼓,可是這件事一出,卻將他們所有算盤都給打亂了。銀子全賠光了不說,連宅院也賣了,只剩下兩間青磚屋棲身,他們被打得皮開肉綻,連請大夫的銀子都拿不出,只能靠阿意進山去采有止血功效的草藥來敷。躺了一個多月後,雖然熬了過來,但毛二卻落了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按說,落到這個地步已經夠慘了,可時不時還有地痞流氓來搗亂,令他們日子苦不堪言,若不是毛大還有幾分手腳功夫與凶悍之氣,那些人早已欺得他們無法度日。
全部听完之後,凌若已是面色鐵青,攥在袖中的雙手因為過于用力而微微顫抖,厲聲喝道︰「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何不與本宮說?若非本宮提起,你們是否準備一輩子都瞞著本宮?!」
「主子恕罪!」水秀兩人見凌若少見的動了真怒,連忙跪下請罪,「不是奴婢有意瞞著主子,而是毛氏兄弟他們覺著對不起主子,給主子丟臉,所以在主子回來後執意不讓奴婢們說,他們說等將來六合齋重開,再自行領主子責罰。」
「你們兩個糊涂東西。」凌若既感動又心痛,面上卻依舊怒斥道︰「他們讓你們瞞著就瞞著,究竟他們是主子還是本宮是主子?哼,人家擺明了就要趕盡殺絕,憑著他們自己,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想重開六合齋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沒等他們開,人家就給砸了。不用問,那些地痞流氓定是那些脂粉店的東家聯手雇的。」
水秀兩人尚是頭一次受凌若這樣的責罵,跪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直至凌若氣惱地在椅中坐下後,方才膝行上前,磕頭道︰「求主子饒恕奴婢這一回,以後再也不敢。」
「再有以後,你們兩個也不用在本宮身邊侍候了。」凌若被恨別人隱瞞,雖說水秀他們是出于善意,依然令她滿心不喜。
水秀與水月輕吁一口氣,曉得主子這麼說是原諒了她們,又磕了個頭後方才戰戰兢兢地站起身。
「現在毛氏兄弟還有阿意他們怎麼樣了?」凌若余怒未消,這語氣自然算不得好。
水月這一次不敢再隱瞞,如實道︰「奴婢前幾日接過到阿意的信,他們日子不太好過,奴婢已經拖人帶了一些銀子出去,希望他們可以過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