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理一理思緒,緩緩道︰「與其派一撥人專門護送糧草去西北,不如讓那些士兵取道運糧地,讓他們自己帶著糧草去西北,如此便省了許多人力與銀子,雖說與整個大軍比起來不多,但眼下這種形勢自是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胤禛默然不語,然眼里的光芒卻是越來越盛,凌若說得確實是個好辦法,左右大軍都是要去西北的,這一路過去必要經過運糧地,只要稍事調整一下行軍路線,便可以自行取糧,每人即便只是背負幾十斤,十數萬下來也是上百萬斤了,遠遠勝過一支數千人運送的糧食,而且這些人送糧還得帶上自己來回路上所食用的,所以真正能送到的糧食並不多。
想到這里,胤禛一拍腿興奮地道︰「好,若兒這個主意當真是絕妙了,少說省去了萬斤糧食,朕這就去擬旨。」正要走忽又覺得這樣有些不妥,正想陪凌若多坐一會兒,後者已經推一推他道︰「皇上快去吧,您就算陪著臣妾,這心思也早已經飛走了。」
胤禛笑罵了一句,「你這妮子!罷了,那朕先回去了,等忙過這一陣子再來看你。」不管歲月如何變遷,凌若在他眼中依舊是二十年前初初進府,陪他一道在蒹葭池邊看煙花的那個小女子。
在將要離去時,胤禛方才注意到坐在另一邊的溫如言,朝她說了一句,「惠嬪好生陪熹妃看戲吧。」
「臣妾遵命。」溫如言連忙答應,在她起身時,胤禛已經走出很遠,垂顧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落寞在溫如言眼中郁結不散,直至回到延禧宮依然顯得有些郁郁寡歡,素雲見了,知道必是因為在暢音閣的事,略微有些憤然地道︰「皇上眼中只有熹妃,一些也不顧惜娘娘,明明娘娘是與熹妃一道在暢音閣的。」
豈料她這話剛一出口,溫如言已然厲聲道︰「誰許你說這些的?」
素雲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說,不由得有些發愣,好一會兒才跪下咬著嘴唇道︰「沒人教奴婢這些,奴婢只是替主子不值,只要有熹妃在,皇上心里眼里便只有熹妃一人。」
溫如言盯了許久,方才在素雲的惴惴不安中道︰「你可知今日若換了別人說這話,已經被本宮打發出這延禧宮了?」
素雲心下一慌,忙道︰「奴婢並無二心,當真……」
溫如言擺一擺手道︰「本宮知道,所以現在你還能跪在這里,只是記著,這樣的話以後是斷斷不能說了。」
抬頭,明澈的秋陽落入眼中,明暖中又帶著一絲涼薄,「這不是很好嗎?至少若兒是幸福的,至于本宮……呵,本宮從不認為皇上是本宮的良人。而本宮這一輩子都是不可能有自己的涼人了。」
素雲也知道自家主子對于君恩向來看的淡薄,尤其是在有公主之後,更是無所謂了,可是看著主子那麼獨守猶如冷宮一般的延禧宮,她實在不忍,明明主子容貌家世都不差的,憑甚熹妃可以擁有的,主子卻一些也沒有,這太不公平了。
「怎麼,還想說?」收回因染了秋陽而明澈如華的目光,輕輕落在抿唇不語的素雲身上。
猶豫了很久,素雲終還是揚起頭倔強地道︰「是,主子口口聲聲說皇上不是您的良人,可是奴婢能感覺得到您還是喜歡皇上的,為何您不爭取著些?」
「爭取和若兒做對嗎?」。溫如言目光的目光再次冷厲了下來。
素玉趕緊垂下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主子不該如此冷寂到老。」
「你只看到承乾宮的富貴榮華,卻忘了熹妃所受的苦楚,那樣撕心裂肺的痛,本宮不想經歷,何況皇上與若兒之間,也沒有本宮的插足之地。再者,新一批的秀女馬上就要入宮了,你以為憑著本宮這漸趨衰老的姿色,能夠比得那些正值妙齡的少女嗎?」。
素玉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回答,正自沉默之際,一只縴白的手扶起了她,耳邊更傳來如斥如嘆的聲音,「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去爭寵做什麼,于本宮而言,最重要的是若兒和雲悅她們,還有……」
「額娘!」一聲清脆如黃鸝的聲音打斷了溫如言的話,同時一抹亮麗到刺眼的淺綠色身影踩著輕盈的腳步進來,手里捧著一盆開得正艷的翠菊進來,桃紅色的花瓣猶如鸚鵡的舌頭,尖長微卷。
進來的人正是涵煙,盈盈一禮道︰「兒臣給額娘請安。」
看到唯一的女兒,溫如言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從哪里來的菊花?」
「兒臣剛才經過御花園,看到那里菊花開得正好,又艷麗有趣,便拿了一盆過來,咱們宮中少有花卉,正好放著添些顏色,額娘喜歡嗎?」。
「只要是你喜歡的,額娘都喜歡,讓宮人拿下去放在庭院里吧。」不等溫如言吩咐,隨涵煙進來的宮人已經端了花盆出去。
「額娘,你在傷心嗎?」。涵煙剛才只顧著看菊花沒注意到旁的,如今仔細瞧了才發現溫如言眼圈有些發紅。
溫如言曉得這個女兒向來細心,趕緊笑道︰「哪有這回事,不過是剛才起風不慎吹進了灰塵。」
涵煙狐疑地看著她,又瞧了瞧素雲,發現她也是如此,逐道︰「你也被吹進了沙子嗎?」。
素雲悄悄瞥了一眼溫如言,在心底里嘆了口氣,幫著一道掩飾,「是啊,公主不知道,剛才那陣風可大了,又是灰塵又是碎石子的,進了眼可是難過呢。」
听得此話,涵煙不由得信了大半,關切地道︰「要不要尋太醫給額娘瞧瞧?」
「本宮沒事,你別太緊張了。」溫如言眼中的慈愛幾乎要滴下水來,這是她的心肝啊,記得剛出生的時候還是軟軟紅紅的一個,如今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始終,身邊人才是最重要的,凌若是,雲悅是,涵煙更是,還有如傾,只要他們一個個都好好的,自己還有何所求。
胤禛,從不是屬于她的,他的心里有納蘭湄兒,有若兒,已經裝不下什麼人,自己又何必去強湊這個熱鬧,沒得壞了與若兒的情份。
她雖沒有良人以及傾心相待的愛戀,但她至少有涵煙,能夠看著她長大,已是莫大的幸福,令同處于後宮的無數女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