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補,吃一些也好的。」在交待宮人看著火後,凌若挽了瓜爾佳氏的手到旁邊的暖閣中,有宮人知機地端上盛有冰塊的銅盆,令屋內的溫度緩緩降下來,直到這個時候,凌若才緩緩吐出憋在心中的話,「姐姐以為,溫如傾是一個怎樣的人?」
從凌若嘴里吐出的話,帶著從未有過的生疏之意,瓜爾佳氏的眉眼亦因她這句話而嚴肅了起來,「如傾,她是溫姐姐的妹妹,活潑聰敏,胸無城府,且很關心溫姐姐。」
「只是這樣嗎?」。凌若盯著從冰塊中緩緩滑落的細小水珠,帶著幾許諷刺之意,「還是說連在我面前,姐姐也不願說實話?」
瓜爾佳氏被她說得有些掛不住,無奈地道︰「好吧好吧,我剛才說得僅止于今日之前的印象,今日之後嘛……」她手指輕輕敲了一下,緩緩道︰「她能想到去皇後身邊做內應,實在超乎我的想像之外,在我印象中,她應該沒有這個頭腦才是。」
「可是她偏偏想到了。」凌若輕輕地說著,手指緩緩撫過耳垂,底下空空如也,並沒有墜子,「所以,實在讓我刮目想看,亦開始覺得,是否一直以來都是咱們看錯了。」
「你是說,溫如傾並不像咱們以為的簡單,恰恰相反,她一直滿懷機心,這……可能嗎?」。一路上,瓜爾佳氏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總覺得有些太過了,不願往這方面想。
「為什麼不可能?」凌若眼中盡是冰冷之色,「只因為她是溫姐姐的妹妹嗎?」。
瓜爾佳氏看了她一會兒道︰「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我不希望如傾會是一個滿月復機心的人,若真這樣,對溫姐姐來說就太殘忍了。」
凌若默然不語,半晌方低低道︰「我也不想,但我們不得不防,以免被親近的人在背後捅上一刀,那種感覺,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嘗試。」
瓜爾佳氏撫著她的背輕聲道︰「可是想到伊蘭了?唉,你也別太杯弓蛇影了,如傾終歸不是伊蘭。」
「但如果一切確如我們所想,就是一個比伊蘭更可怕的人,至少伊蘭不會像她一樣懂得將心思掩藏得這麼好。」
瓜爾佳氏徐徐道︰「可是如傾已經說了,是想趁機取得皇後的好感,然後去她身邊做內應,就算如傾當真有些心計,那也是為了咱們好,你不該太過計較,更別說有心計便不好的,不說別人,就說你我不也是靠著心計在這宮里生存嗎?」。
凌若思索片刻道︰「這麼說來,姐姐就是相信溫如傾了?」
「也不能說信不信的。」瓜爾佳氏長嘆一口氣,握住凌若的手道︰「我只是不希望事情變壞,不管怎樣,如傾現在是在幫我們,她的好與壞咱們也不該這麼早下結論對嗎?還是需要看下去再說,否則你現在冤枉了如傾,將來可不是要後悔嗎?」。
凌若低頭盯著瓜爾佳氏指甲上的描花,低聲道︰「我又何嘗希望她是過,只是真得有些怕了。」
「無妨,既然咱們已經有了提防,那麼就算她真有什麼壞心也害不到咱們。」瓜爾佳氏安慰了一句轉而道︰「你剛才是否因為如傾在場,所以才故意說靳太醫的事你不知情?」
「嗯。」凌若答應了一聲道︰「在這宮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萬萬不可無。等會兒姐姐來了,我再細細說與你們听。」
「好。」瓜爾佳氏待要放開手,忽地又道︰「另外,對如傾的懷疑,你準備告訴溫姐姐嗎?」。
「依姐姐看呢,這我一下子還真拿不定主意,畢竟溫姐姐一直那麼相信她。說了怕溫姐姐難過,不過又怕她著當。」
听著凌若的話,瓜爾佳氏道︰「不然還是稍稍提醒一句吧,小心駛得萬年船,多一個心思總是沒錯的。」
如此,事情先定了下來,待玫瑰藕絲糕蒸好後,瓜爾佳氏命宮人去請溫如言,此時已是將近傍晚時分,不知是否將要下場,空氣里透著一絲沉悶之意,蜻蜓振著透明的翅膀低低飛在半空中。
溫如言到來後,見到凌若有些意外地道︰「你沒回自己宮里嗎?」。
此時,宮人將尚有余溫的玫瑰藕絲糕端了出來,凌若笑道︰「想起秋藕,便來姐姐這里獻了丑,左右回宮里也是一個人。」
「是嗎?」。溫如言帶著捉狹的笑意道︰「我可听說昨日皇上去過你那里了,可見皇上心結已釋。」說到此處,她又是一嘆,「說起這件事,都是我連累了你。」
凌若故作不高興地道︰「姐姐說這樣的話,可是與我見外,不拿我將妹妹看待了。」
「好吧,我不說了。」溫如言赦然一笑,低頭從精致的碟子中捻起一塊藕絲玫瑰糕,咬了一口贊道︰「嗯,還是與以前一樣的味道,看來妹妹的手藝沒有退步呢。」
凌若眼珠一轉,拖長了音道︰「換句話說,就是也沒有進步嘍?」
「你這妮子,就知道挑我的錯。好了好了,進步很大,更好吃了,這下總行了吧?」
待得吃了幾塊後,溫如言方拭著手道︰「好了,說吧,到底為著什麼特意將我叫來,可別說真是為了吃藕絲玫瑰糕。」
瓜爾佳氏命人將東西端走後,方笑著道︰「我就知道瞞不過姐姐,是若兒呢,她有事要說。」
凌若理了理思緒道︰「不瞞姐姐說,其實在今日之前,我曾去見過靳太醫。」
這句話頓時將溫如言的心思給掇住了,皺眉道︰「這麼說來,靳太醫之前怪異的舉動,你就是知道了,為何剛才不說?」
「姐姐,你先讓她把話說完?」瓜爾佳氏暗自搖頭,若是現在就將對溫如傾的懷疑說出來,只怕後面的話她也听不進去了。
當下,凌若將她去見靳明澤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當知道皇後主使柳太醫勸靳太醫將罪名嫁禍到自己身上,以免去千刀萬剮之刑時,溫如言怒不可遏,忍不住拍案而起,「她果然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