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眼皮子一抬,指了指雨姍道︰「很簡單,讓她把位置還出來,那勞什子的藥等參湯炖好了再煎,左右晚一些喝又不會死人。」
雨姍本就對海棠剛才的話不滿,如今又听得她這麼說,頓時忍不住有些生氣地道︰「你在說什麼?」
劉氏與舒穆祿氏同為貴人,皆是正當寵的兩位,看似相安無事,但那不過是表相罷了,恩寵面前,明爭暗斗在所難免,哪怕不是存心為之也避免不了,只要風未止,樹就永遠靜不了。
「是我說的不夠明白,還是你耳朵有問題,我讓你晚一些再煎藥。」海棠可不在乎她生氣與否,舒穆祿氏雖得寵,但能有自家主子身懷龍胎那麼要緊嗎?
雨姍憋著氣道︰「可是這藥已經煎了一半,現在取下就等于前功盡棄,哪怕重新再煎也什麼效用都沒了。」說完又覺得自己說得太死了一些,怕海棠羞成怒,主動提議道︰「頂多……我少煎一會兒,這總行了吧?」
「再少煎一會兒也得要小半個時辰,我等得起我家主子可等不起。」扔下這句話,她瞅著安祿道︰「安總管,你說怎麼辦吧,若是非要等,那我現在就去回了主子,到時候讓主子親自與你說。」
見她作勢要走,安祿忙道︰「哎,海棠姑娘別生氣,先等等,待咱家去與她說說。」
安撫住海棠後,安祿頗為無奈地走到雨姍面前,「雨姍姑娘,要不你晚些再重新煎一服,現在先把謙貴人的參湯給煎了,畢竟這爐位本就是她的。」
見安祿幫著海棠說話,雨姍越發來氣,不肯相讓,「這里是御膳房,哪個來了都可以用,誰說這位置就是她的了。再說,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謙貴人身子就算再貴重,也不至于片刻功夫都等不起。」
「這麼說來就是不讓了?」海棠氣急反笑,「好,慧貴人的宮人可真是夠霸道的,我這就去告訴主子。」說罷扭頭就走,根本不理會身後安祿的叫聲,就在她將要走出御膳房時,一個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海棠姑娘若不嫌棄的話,不如用我這個位置,爐子里的火不大不小,用來炖參湯什麼的最恰當不過。」
海棠轉過頭來,只見是一個面生的宮女,眉長眼細,身材高挑,不由奇怪地道︰「你是……」
她剛問了兩個字,安祿已經湊過來道︰「海棠姑娘,這位今日才來,說是惠妃宮里新來的宮女,惠妃那里小廚房的爐子壞了,來這里借用一下,炖的也是白參湯呢。」溫如言宮中來了許多新宮人的事,宮里都已經曉得了,所以遇到面生的並不奇怪。
海棠微微點頭,走過去客氣地道︰「這位姐姐,你炖好了嗎?」。
那宮女和善地笑笑道︰「火候還差一些,不過也無大礙,再說什麼事都比不得謙貴人月復中的龍胎要緊,想來主子知道了也會體諒。」
海棠高興地道︰「姐姐人真好,不像有些人自以為是,說不通道理。」掃了一眼雨姍後又道︰「姐姐回去後煩請代我謝謝惠妃娘娘。」
「好。」宮女一邊說著一邊取過裹手的布將炖盅自沸水中拿起來,口中道︰「你去將炖盅拿來吧,記得在里面放兩塊冰糖,這樣更有滋陰補氣的效果。」
「哎。」海棠答應一聲,把白參與冰糖一塊兒放到炖盅里面,隨後添水至七分滿,待要放到鍋中,哪知那宮女在轉身時,手肘不小心撞了海棠胳膊一下,海棠一時不穩,炖盅月兌手摔在地上,只听得「呯」的一聲,碎瓷片與里面的水以及冰糖人參一道濺的四處都是。
宮女第一個回過神來,驚慌地道︰「哎呀,怎麼摔地上了?海棠姑娘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忘了你站得這麼近,一抬手……」
海棠剛好轉了些許的心情頓時又變得極差,這炖盅摔壞了,東西也掉地上了不能再用了。想要再炖,就得重新回去拿,這一來一回不知要費多少功夫,而且讓金姑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挨一頓罵,真是想想都覺得郁悶。
見海棠不說話,宮女越發內疚了,看安祿命幾個小太監收拾地上的東西,她似想起什麼來,忙道︰「安總管,我剛才拿來的新炖盅還在不在?」
安祿一愣,道︰「就在櫃子里收著呢。」
「海棠姑娘等著。」這般說了一句,她快步走到御膳房靠牆的一大排櫃子前,取出一個繪有黃鸝鳴柳的炖盅,隨即又走回到海棠面前,「惠妃娘娘用的炖盅邊上有了道裂痕,本想著等這一次炖好之後就換成這個新的,既然現在我打碎了海棠姑娘的炖盅,那就將這個賠給你吧,這可是上好的官窖貢品,邊壁比一邊炖盅要厚些,不管炖什麼東西,滋味都更好。不過人參就沒辦法了,要不然,你先這盅參湯拿去應應急?」
海棠聞言忙婉拒道︰「這怎麼好意思呢,而且姐姐也不好交待。」
開玩笑,主子現在懷著龍胎,千當心萬當心,就怕一個小心著了別人的當,尤其是在溫貴人事情之後。雖然惠妃不怎麼理會宮里的事,但她同樣是宮里頭的妃子,更是溫貴人的親姐姐,難保她不會動手腳,甚至于連這個宮女的出現都是故意安排的。
宮女會意的笑笑,沒有勉強,想來也是猜到海棠心里的想法,在宮里頭,或許可以沒有害人之心,但絕對不能沒有防人之心,否則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把炖盅往海棠手里一塞道︰「不過這東西你可得收下,否則我心里怎麼著也過意不去,你若是不放心就仔細瞧瞧。」宮女說起來話聲音來略微有些沙啞,听在耳中有些不舒服,不過人倒是很熱情。
海棠留心看了一下她手里的炖盅,果然在邊上發現一道細細的裂縫,笑道︰「姐姐說得這是哪里話,我怎會不放心姐姐呢。」話雖如此,但她還是將炖盅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確認沒問題,且罐子與蓋子顏色均瑩白如玉,沒受過任何藥水的浸染,方才道︰「那我就謝謝姐姐了,對了,說了這麼許久,還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女子仿佛沒看到她檢查的動作,一味笑道︰「叫我芳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