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正點,胤禛與那拉氏共同來到上下天光,原先待在簡樓里的王公貴族還有嫡側福晉盡皆出來行三跪九叩大禮。
在一陣山呼之後,身著明黃龍袍的胤禛與金色鳳袍的那拉氏一齊道︰「平身。」
「謝皇上隆恩,謝皇後娘娘隆恩。」禮畢之後,眾人站起身來,人群當中的納蘭湄兒神色復雜地抬起頭,看著身為皇帝的胤禛。直至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先帝之後,坐上那張龍椅的竟然會是胤禛,明明最合適的那個是允,可先帝卻說什麼也不願將帝位傳給允,理由僅僅是他生母出身卑jian。只是論出身,胤禛生母的出身又能高到哪里去。
那廂,胤禛也看到了她,目光變得迷離而出神,無法收回,直至凌若一聲皇上,方才回過神來,對著她勉強一笑道︰「熹妃將這里布置的有條有理,甚好。」
凌若在心里.wc+.嘆了口氣,那麼多年過去了,胤禛卻始終無法徹底忘記納蘭湄兒,這實在是一段孽緣,也不知要糾纏到何時。
這般想著,臉上卻綻放著完美無瑕的笑容,「請皇上入席吧,嬉冰很快便要開始了。」
「好。」胤禛簡短的答應一聲,在經過凌若時,輕輕執了她的手,讓她隨自己一道進去上下天光,那拉氏眼皮微微一搐,卻沒有說什麼。
待胤禛落坐後,眾嬪妃按著位份高低紛紛坐好,而簡樓那邊也各自落座。
如此一切安定之後,一名手執長鞭的太監走到結了厚厚一層冰的湖面上,長鞭用力抽打著冰面,如此九下之後方才退下,以示冰嬉正式開始。
凡年三十以下的宗室子弟,皆被允許參加這次冰嬉賽,在比賽尚未開始之前,這些人換上八旗服色,依色走冰。
隨後則是舞龍舞獅,在熱鬧的鑼鼓聲中賣力的舞動著。那條龍也罷,兩頭獅子倒是真舞的不錯,動作靈活之中又不失獅子的威猛,胤禛頻頻贊首,對旁邊的凌若道︰「那幾個舞獅人甚是不錯,比朕以前看到的都好,待會兒賞他們一人二十兩銀子。」
凌若嫣然一笑道︰「皇上還是等他們舞完之後再決定是不是賞二十兩吧。」
胤禛看著意有所指的凌若道︰「听你這話,似是嫌朕賞得少了?」
凌若搖頭笑道︰「臣妾可是什麼都沒說,不過一人二十兩,對于舞獅的人來說,似乎真有些少了。」
另一側的那拉氏低頭剝著一顆顆炒得極香的花生,剝開粗糙不平的殼後,又將那層紅衣剝去,隨後放在小碟子里,「二十兩銀子對于咱們來說自然不多,可是對于普通百姓言,已足夠他們一年的花銷,舞一趟獅子便可以賺得二十兩銀子,實已是一筆小財。要說再多賞,對他們未必是好事,熹妃豈不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八個字。」
凌若未分辨什麼,只是謙恭地欠一欠身道︰「皇後娘娘教訓得是,是臣妾妄言了。」
那拉氏將盛著七八粒花生仁的小碟子放到胤禛面前,赦然一笑道︰「本宮不過是提醒一句,如何稱得上教訓,熹妃千萬莫要往心里去。皇上將後宮之事交給你打理,便是信任你,宮里頭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樣樣想要把持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宮里的各項用度開支。幾十兩銀子放在偌大的事宮中自然看不出,隨便幾盞燕窩,幾盅參湯就去了,但並不意味著就可以隨意浪費。熹妃,始終是年輕了些。」
凌若低頭不語,倒是胤禛道︰「不過是些許賞銀罷了,皇後怎得扯出這麼許多話來。再說朕看熹妃這些日子做得極好,該省的地方省該用的地方用,就是這回又是移宮又是辦冰嬉的,銀子也沒比平常多用多少。」
莫兒在一旁嘴快地道︰「皇上,您不知道,本來這個月銀子要多用好幾千兩的,後來主子怕用銀多了,內務府那頭不好做,所以主動將自己的用度減了一半。」
凌若抬眸厲喝道︰「皇上豈容你一個奴才多嘴,還不跪下自己掌嘴!」
見凌若動怒,莫兒不敢多言,一臉委屈地跪下,隨後抬手自己掌摑了起來,沒打幾下,胤禛便道︰「行了,起來吧。」
凌若不答應地道︰「皇上,莫兒如此沒有規矩,怎可輕饒了她。」
胤禛卻不認同此話,反而道︰「熹妃,莫兒雖然無禮,但也是出于一片護主之心,正所謂忠心難得,即便是沖著這份忠心,你也不該重罰她。」
「既然皇上開口,那臣妾便饒過莫兒這回吧。」如此說著,命莫兒站起身來。
「謝皇上開恩,謝主子開恩。」如此謝恩之後,莫兒才敢起身。
胤禛又心疼握了凌若的手道︰「你削減了自己宮中的用度,為何不與朕說,再說移宮與冰嬉都是朕的主意,便是多支出幾千兩也沒什麼,何必苦了你一人呢!」
凌若臉龐微紅,抽回手道︰「皇上過言了,臣妾並不覺得苦。」說罷,她起身朝面色僵硬的那拉氏施禮,萬般懇切地道︰「臣妾掌六宮之事不久,難免有所不足,往後臣妾若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娘娘不吝指教,臣妾必定銘記于心。」
「熹妃謙虛了。」那拉氏不自在地笑笑,伸出冰涼的雙手扶起身前的凌若道︰「本宮之前也是怕你年輕,一味鋪張浪費,這才說了幾句;如今听得莫兒的話,本宮再無疑慮」
雖然隔著袖子,凌若依然能感覺到那拉氏手指顫動,想必說出這番話,對于那拉氏而言是極為不甘的,可是她卻不能不說,因為她要維持在胤禛心中端莊溫和的形象,這是她穩居皇後之位的最大倚仗,斷然不能失去。
凌若在心底冷笑,只憑這份榮辱不驚的本事,便不愧她這麼多年都穩居中宮之位。只是這樣的皇後,何嘗不是悲哀的,在最親近的枕邊人跟前,連一絲真xing情也不能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