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在喚這一聲的時候,胤禛已經有些生氣了,他料到凌若會不贊同此事,卻沒想到反應如此激烈,連叫自己收回成命的話說出口了。
他加重了語氣道︰「這世上,不是止有你一人擔心弘歷,朕同樣擔心。但是你這樣緊緊將弘歷護在翼下,不讓他受風吹雨淋,對弘歷來說真的就好嗎?弘歷是阿哥,不是一個尋常男子,他將來要承擔的責任很大,若一直不曾離開額娘的庇護,他這一輩子就等于毀了,你明不明白?你現在所說的一切不僅不是為他好,恰恰是在害他!」
凌若搖頭,神色淒涼地道︰「臣妾知道,皇上說的每一句話臣妾都知道,可是臣妾沒辦法不擔心。溫姐姐已經走了,還陪著臣妾的,除了雲姐姐便只有弘歷了,臣妾不可以失去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朕知道,朕什麼都知道。」胤禛不顧凌若的掙扎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至于侍候的宮人早在水秀的示意下悄悄退了下去,殿中只有他們二人,胤禛將下巴抵著凌若額頭,鄭重地道︰「鈕祜祿凌若,自從朕將你從宮外接回來後,哪一次讓你失望過?」感覺到凌若停下了掙扎,他續道︰「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同樣不會有。朕既然派他們去,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保護,不會讓他們有一丁點兒事,你相信朕。」為怕凌若擔心,他沒有提及自己對福州這件事的懷疑,也沒有說他以弘歷為餌,欲引出幕後之人的目的。
許久凌若抬起頭,不安地揪著胤禛的衣裳道︰「真的不會有事?」
「是,朕答應你,一定一定不會有事,弘歷也好,弘時也好,都會安全歸來,到時候,朕會封他們為親王。」
見其稍稍安心,他撫去凌若臉上的淚水道︰「不妨與你說句實話,弘歷是朕幾個孩子當中最聰明懂事的,朕一直很器重,更將他視為朕的接班人,否則你以為憑著允祥幾句話,朕會讓他隨朕批閱奏章?會讓他提前入朝當差?可是現在的弘歷聰明為聰明,卻有一個極大的缺點,就是太稚女敕,不曾經歷過大風大雨,也不曾見過世間真正的險惡,以致他的目光不夠長遠,思考亦夠全面,做起事來遠不能達到朕的期望。若兒,朕當了四十五年的皇阿哥,從十六歲辦差開始,整整辦了二十九年,黃河水患、戶部虧空、兄弟奪嫡,哪一樣沒經歷過了,正是因為朕堅持了下來,沒有被差事難倒,所以才可以在眾兄弟中拔得頭籌,成為皇阿瑪的繼承人。建立王朝不容易,但要守住甚至守好這個王朝,更是不容易,所以這幾年來,朕從不敢松懈,每一件事都親歷親為,而有一些新政,明明被人在暗地里戳著朕的脊梁骨罵,朕也要堅持下去,為什麼?因為朕堅信這些新政可以造福百姓,可以讓大清變得更好。在朕的有生之年,朕會努力幫弘歷鋪路,讓他以後可以平坦一點,不需要像朕一樣走得那麼崎嶇,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坐享其成。既然要成為皇帝,那就一定要成為最好的皇帝,要讓大清在他手上變得更加繁榮昌盛,讓萬國來朝!」說到這句話時,胤禛眸中迸發出異樣的神彩,「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須歷經艱險,不可在過安逸。」
凌若怔怔地望著胤禛,這樣的胤禛是她不曾見過的,她一直都知道胤禛在弘歷身上寄托了某種期望,卻不知竟是這樣重的期望。
良久,她終是道︰「臣妾並不在意弘歷將來是尋常人還是皇帝,臣妾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無病無災。」這句話,她自己也分不清幾分真幾分假,從本心上說,她確實不願弘歷卷入爭位的漩渦中,可皇後對自己虎視眈眈,若弘歷在爭位中失敗,使得弘時成為最終的贏家,那麼自己與弘歷將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有些事由不得我們選,弘歷既然生在帝王家,就一定要挑起他該負的責任。」這一句話,胤禛說得無比沉重,臨了更是嘆道︰「皇帝,皇帝,看似尊貴實際卻是孤家寡人一個,孝誠仁皇後與皇阿瑪伉儷情深,卻只做了幾年夫妻便走了;而皇阿瑪有二十幾個兒子,可一個個卻都盯著那個皇位,讓皇阿瑪傷透了心,也CAO盡了心。朕比皇阿瑪信任一些,有你一直陪在身邊,而弘歷……」他再度擁了凌若,澀聲道︰「不要怪朕狠心,這是弘歷從出生就注定了命運。」
凌若反手擁住了他,慨然道︰「臣妾知道,臣妾亦明白了皇上的苦心,是臣妾太過不懂事,還請皇上莫怪。」
胤禛撫著她的頭發輕聲道︰「你也是因為擔心弘歷才會如此,朕怎麼會如此,朕考慮過,若弘歷這一次做得好,朕在封他為親王後,會再立其為太子,讓他早些跟著朕當明正大地學習為君之道。」
「臣妾相信皇上會替弘歷選一條最合適的路給他走。」說到這里,她的心情已經徹底平復了下來,想一想又道︰「若只是欽差,弘歷一人足矣,為何還要讓二阿哥同去,皇後娘娘同樣只有二阿哥一位阿哥,這一去,皇後娘娘不知要怎麼擔心了。」
「弘時與弘歷是兄弟,難得這一次弘時會主動請纓,朕便讓他們同去,兄弟之間也好多體諒著一些。至于皇後,她一向識大體,相信會有所理解。」
「話雖如此,但這麼大的事,皇上還是要親自去與皇後娘娘說一聲才好,否則臣妾知道,她卻不知,皇後娘娘心里會不高興的。」
胤禛想一想點頭道︰「也罷,朕待會兒就過去一趟,說起來,也有陣子沒去坤寧宮了。」說罷,他低頭看著凌若道︰「那你呢,已經沒事了嗎?」。
凌若微微一笑道︰「皇上與臣妾說了那麼多,若臣妾再想不明白,就枉對皇上這些年待臣妾的好了。」
胤禛頷首道︰「你無事就好。朕剛才真有些擔心,你愛子心切,會听不進朕的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