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確認這個消息後,瓜爾佳氏想也不想,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人尚在路中,已是紅了眼,此刻看到凌若,憋了半晌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拼命涌出來,不一會兒功夫,臉上便全是淚痕。
于重重淚意中,她蹲,握著凌若的手哽咽道︰「若兒,弘歷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若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別一味憋在心里!」
凌若沒有說話亦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瓜爾佳氏握的不是她的手,更不是在與她說話。
她這個樣子令瓜爾佳氏更加擔心,哽咽地勸道︰「若兒,你不要這樣子,弘歷死了,我也很難過,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再難過再傷心也改變不了事實。」
就像之前一樣,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凌若都沒有任何反應,眸中更是沒有一絲神采,猶如失了靈魂一般。
瓜爾佳苦勸無果,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若兒,雖然弘歷不在了,但你還有我,還有皇上以及家人,是否我們所有人你都不理會,不再意了?」
她這句話似乎刺激到了凌若,無神的眼眸漸漸凝起一絲焦距,但隨之而生的還有令人感到恐懼的悲傷,凌若顫抖著吐出干澀的聲音來,「若不在意,我早已不在了。」
一听這話,瓜爾佳氏整個人都慌了,趕緊抱住凌若不住地說道︰「不要,若兒不要!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听著瓜爾佳氏的話,本以為流干的淚再一次從酸疼的眼角淌了出來,而她的聲音亦比剛才顫抖的更利害,「弘歷死了,我很想下去陪他,真的很想!」
從她嘴里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讓瓜爾佳氏害怕,擁緊了凌若慌張地道︰「不要,若兒,你不可以拋下我們去做傻事。溫姐姐已經不在了,若連你也死了,那我在宮中便再沒有一個可以說話之人。就當是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再想這些可怕的事。失去弘歷的痛苦,我會與你一起承擔,更會陪你一起熬過!」
感受著瓜爾佳氏的體溫,凌若痛苦地閉上了眼楮道︰「姐姐,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每時每刻都像有刀在劃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為自己什麼都受得住,但原來不是,依然有讓我無法承受的事啊!」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瓜爾佳氏撫著凌若的背一邊流淚一邊道︰「弘歷生前那麼孝敬你,雖然他現在不在了,但我相信他絕不希望看到你那麼傷心的樣子,更不願看你因他的離去而生出輕生之念。你一定要撐下去,努力地撐下去,我與皇上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凌若搖頭,推開瓜爾佳氏,扶著椅子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是皇上執意派弘歷去福州,是他害死了弘歷,就像他之前害死霽月一樣!」她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情緒激動地道︰「我不會原諒他!絕對不會原諒他!」
「若兒,你冷靜一些!」瓜爾佳氏上前抓住她道︰「弘歷不止是你的兒子,同樣是皇上的兒子,相信皇上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事發生,一切都是意外……」
不等她說完,凌若已經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我不想听你說這些,我只知道是胤禛害死了弘歷,是他將弘歷推向死路!他斷絕了我所有期望,偏偏還不許我死,甚至用我的家人,用水秀他們威脅我不許死,否則便將他們一個個殺了!他要我活著,活著日復一日地受著撕心之痛的折磨!」說到最後,凌若已經失盡力氣跌坐在地上,雙肩不住地抖動著,落下一滴又一滴思子之淚。
瓜爾佳氏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方才蹲下來,與她面對面,淚聲道︰「若換了我是皇上,我也會這樣做;若兒,你以為那是皇上對你的折磨,其實不是啊,真正受折磨的那個人是皇上,他才是最痛的那個人。」
見凌若不說話,她又道︰「你說的沒錯,是皇上將弘歷推上了死路,可你有沒有想過,弘歷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他親手害死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會是什麼樣的心情?現在又要用那麼卑鄙的手段束著你,不讓你自尋短見。皇上他同樣很痛苦。」
凌若痛苦地抱著頭,泣聲道︰「我知道,你說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原諒不了他,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弘歷怎麼會死?!我求求你,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我不想听啊!」
「若兒啊!」瓜爾佳氏用力抓下她的手,痛聲道︰「可是你若不能放下心中的恨,你一輩子都會活在痛苦之中,我不想看到你這麼痛苦啊!」
「你錯了!」凌若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斷搖頭,淚水從臉上掉落,「從弘歷死的那一刻起,我的一生就已經注定痛苦,除非死,否則永遠擺月兌不了!」
看到她這個樣子,瓜爾佳氏不知還能勸什麼,其實凌若心里什麼事都清楚,但她放下不恨,放不下怨,因為那已是她生命中的所有,若是真放下,也就意味著她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在勉強止了傷心後,瓜爾佳氏想起之前水秀提過的事,忙問道︰「對了,舒穆祿氏那邊怎麼樣了,是不是小產了?」
正當楊海他們準備去打听的時候,凌若已然道︰「不用去了,她小產了,呵,舒穆祿氏一心想要我傷心難過,卻不曾想到,樂極生悲,她自己也落得個傷心欲絕的下場。」
瓜爾佳氏急得直跺腳,「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她這一小產,必然會將所有事推在你身上,說是你故意害她小產,萬一皇上听信了她的讒言,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凌若吃吃一笑道︰「如何是好?呵,無非一死而已,正可以解月兌。」
瓜爾佳氏待要勸說,一道靈光在腦海中迅速閃過,幸運的是,在靈光消失之前,已經被她牢牢抓住,在思量了一會兒,她道︰「若兒,弘歷雖然死了,但他是怎麼死的,因何而死,還什麼都不知道,難道你不想弄清楚嗎?還有,我記得你與我說過,你懷疑弘時舉薦弘歷去戶部當差的用意,如今他們一起去福州任欽差,一死一活,難道你當真沒有任何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