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眼里是無盡的悲傷與痛楚,握著胡氏的手在不停地發顫,「你知道的,不是徐太醫不救,而是……無法救,蘊儀,你還有永璇不是嗎?」。
胡氏用力掙開弘歷的手,尖銳地道︰「還有永璇就可以不在乎永玤的性命了嗎?不,臣妾做不到,臣妾要他們倆個都好好的,誰都不可以有事。」
「朕何嘗願意,但……」弘歷忍著眼底的酸澀道︰「永玤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縱然徐太醫醫術再好,也不能改變天意!」
「臣妾不管!」胡氏咬牙道︰「總之永玤有什麼三長兩短,臣妾要這些庸醫陪葬,一個都休想逃月兌。」
此時,四喜疾步走了進來,顧不得喘氣,走到弘歷身邊,低聲道︰「皇上,皇後娘娘平安無事。」
听得此話,弘歷懸在胸口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永玤已經這樣了,若是瑕月與月復中孩子再有。什麼事,縱然是他也承受不住。
弘歷將全副心思放在悲痛欲狂的胡氏身上,痛聲道︰「蘊儀,你心里明白,這件事不能怪徐太醫他們,你又何必……」
「臣妾不管!」胡氏激動地打斷他的話,「臣妾不管,總之他們救不了永玤就該死,全部都該死!」
弘歷閉一閉目,對容遠等人道︰「你們都先退下。」
「不許走!」胡氏神色顛狂地道︰「將他們全部拉下去重責,什麼時候永玤無事了,再饒他們!」
弘歷拉住胡氏,不顧她的尖叫掙扎,示意容遠等人離去,待得屋門關起之後,弘歷又是悲痛又是嘆息,「就算你將他們都殺了又如何,永玤會沒事嗎?會病愈嗎?不會,相反,你這樣做,只會加深永玤的罪孽,令他無故背上十幾條人命。」
「所以臣妾就要眼睜睜看著永玤死嗎?」。胡氏淚如雨下地搖頭道︰「臣妾做不到,做不到啊!」
弘歷攬了她顫抖不止的雙肩,凝視著床榻上閉目抽泣地永玤,低低道︰「希望上天垂憐,許永玤一個奇跡,讓他可以繼續伴在你我膝下。就算……真的不可以,至少……咱們也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
在胡氏默默落淚之時,床榻上忽地傳來聲音,「額娘……額娘……」
胡氏連忙抹去臉上的淚,走到床榻邊望著睜開眼楮的永玤道︰「額娘在這里,你好些了沒?」
「兒臣好痛。」說著,永玤委屈地落下淚來,看到他這個樣子,胡氏哪里還忍得住,趕緊背過身抹去滴落的淚水,弘歷忍著喉嚨里的酸澀道︰「永玤,記不記得皇阿瑪與你說過的話?身為男子漢,可以流血,但絕不可以流淚。」
「兒臣記得。」永玤咬著干澀的嘴唇,難過地道︰「可是兒臣真的很難受。」
「太醫已經在開藥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再忍耐一會兒。」弘歷費了許多力氣,才可以讓自己擠出一絲不那麼難看的笑容來。
「嗯。」永玤應了一聲,抹了淚水道︰「兒臣不哭。」說著,他四下張望著,胡氏止了淚,哽咽道︰「你在看什麼?」
「兒臣在找豬八戒,兒臣記得小狄子做了好多,還有唐僧和孫悟空,怎麼都不見了?」
「你剛才不要,就都拿下去了,額娘讓小狄子這就重新去做。」听得胡氏的話,永玤干澀的小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嗯,兒臣要很大很大的孫悟空,還有,再做一樣的給永璇。」他們倆一胎同生,感情極是要好,從小到大,未曾有過任何爭吵。
「好,只要你喜歡,額娘什麼都給你。」胡氏努力忍著淚意對秋菊道︰「快去吧,讓小狄子趕緊做好了送來。」
見永玤緊緊皺著眉頭,胡氏心疼之余忘了太醫說過的話,伸手去撫他的臉頰,然手指剛一踫觸,後者就尖聲叫道︰「疼!疼!」
胡氏聞言意識到自己的大意,趕緊收回手,然永玤的痛苦並沒有就此停止,在床上不停地翻滾,甚至抓自己的臉頰,抓得滿臉都是血痕,將胡氏給嚇壞了,不知如何是好。
弘歷還算鎮定,趕緊傳容遠進來,後者見狀,當即命李四與秋菊按住永玤,他取出銀針迅速在永玤身上扎著,過了一會兒,永痛呼聲小了下去,神情稍有松馳,在李四他們試探著松開手後,也沒有再抓自己的臉。
見容遠收了銀針,弘歷連忙問道︰「剛才貴妃只是稍稍踫了一下永玤,為何他會這樣痛苦。」
容遠低頭道︰「九阿哥體表下積聚了許多汗液卻無法散發,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接觸都會令他痛苦不堪,所以,還請皇上與娘娘盡量不要踫觸九阿哥。」
「難道就一直不能……」胡氏話未說完,耳邊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猶如拉風箱一般,正是永玤,那張小小的臉龐漲得通紅,脖子上梗起根根青色的筋絡,觸目驚心。
「糟糕!」容遠驚呼一聲,急忙取出剛剛收起的銀針,再次為永玤施針,但這一次,效果卻不像剛才那麼好,僅僅只是緩解了一下,呼吸依舊急促,永玤甚至無法開口說話。
胡氏焦急地道︰「永玤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
容遠重重嘆了口氣,垂目道︰「皇上與娘娘盡量多陪陪九阿哥吧,他怕是……熬不過日落了。」
「不會的!」胡氏聲音尖銳地似要劃破眾人的耳膜,盡管已經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但她仍然無法相信,更加無法接受。
弘歷悲聲道︰「寒熱病朕也曾听過,雖說有致死之例,但從未說有如此快的速度,徐太醫,你……你是不是診錯了?」
容遠無奈地道︰「啟稟皇上,尋常寒熱病,自不會如此迅速,但九阿哥數癥齊發,若非有人參吊著元氣,怕是連晌午都熬不到。」
弘歷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至于胡氏,已是不堪地伏倒在地,哀哀地痛哭著,「到底本宮做錯了什麼,上天要如此對待本宮,永玤他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為何要受這樣的痛苦,到底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