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慈寧宮傳召,命弘歷即刻,弘歷猜到凌若突然傳召,必是為了魏秀妍之事,有心想要不去,但避得了一次避不了一世,只能硬著頭皮前去。
趕到慈寧宮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凌若閉目坐在暖閣中,宮女在一旁徐徐打著扇,弘歷進去後,悄聲接過宮女手中的宮扇扇著。
凌若眼皮微動,過了一會兒,她閉目道︰「可是皇帝來了?」
弘歷輕聲道︰「是,皇額娘好耳力。」
凌若緩緩睜開眼,搖頭道︰「什麼好耳力,若換了以前,你剛踏進暖閣的時候,哀家就听出來了,哪像現在,要等察覺到風力變化之時方才驚覺。」停頓片刻,她道︰「晚膳就快備好了,皇帝陪哀家用過之後再吧,咱們母子有好一陣子沒在一起用膳了。」
「是。」隨著弘歷的答應,暖閣靜了下來,只有西洋鐘「滴嗒」「滴嗒」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著,過了一會兒,凌若道︰「皇帝可知哀家今日傳你的用意?」
弘歷垂目道︰「恕愚鈍,不知皇額娘心意。」
凌若盯了他道︰「皇帝,宮中流傳之事,是真的嗎?你真的納了魏秀妍?」
弘歷停下手里的動作,許久,他低低道︰「一時糊涂,犯下大錯,請皇額娘恕罪。」
見他承認了這件事,凌若胸口發悶,臉色微微發白,水秀見狀連忙上前替凌若撫胸,緊張地道︰「太後仔細身子。」
弘歷見狀,屈膝跪下道︰「是不該,听憑皇額娘責罰,還望皇額娘千萬不要因為而氣壞了身子!」
「你!」凌若指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待得氣順一些後,恨聲道︰「你納了一個魏靜萱還不夠,非要將那魏家女子全都納在身邊才高興嗎?」。見弘歷不語,她又道︰「若他魏家的女子知書達禮,溫惠賢淑,哀家也就不說了;可是你看看那魏秀妍,嫁人喪夫之後,依舊不安本份,勾引永瑢,令他死于肺癆,這一切,皇帝你都忘記了嗎?」。
「記得,只是秀妍……」弘歷咬一咬牙,說出違心之言,「其實她也無辜,永瑢死後,最傷心的就是她了。」
凌若厲聲道︰「她若傷心,就不會再勾引你!皇帝,你是大清的皇帝,九五至尊,怎可以納這樣一個女子在身邊,這件事如今在宮里宮外傳得沸沸揚揚,不日之內,大臣就會上書奏問,到時候皇帝準備怎麼辦?」
弘歷沒有辯別,只是一直稱自己糊涂,凌若努力壓下心中的氣惱,道︰「事已至此,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刻斷了與那魏秀妍的聯系,將她趕出廣秀園,離京城越遠越好。」等了一會兒,不見弘歷答應,她沉眸道︰「怎麼了,莫不是舍不得那女子?」
弘歷咬一咬牙,低頭道︰「此事……恕難從命!」
凌若神色一變,為了魏氏姐妹,這已是弘歷第二次拂逆她的意思,正要發怒,神色忽地一緩,過了一會兒,她徐徐道︰「皇帝,你是否有什麼事瞞著哀家?」
弘歷心頭一跳,連忙道︰「唯一隱瞞的事,皇額娘已經知曉了,還有何隱瞞。」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哀家身上掉下來的肉,幾十年來,哀家看著你從咿呀學語的孩童長到現在,你的心思瞞不過哀家,說吧,還有什麼事。」
弘歷勉強一笑道︰「皇額娘看錯了,確實無事隱瞞。」
凌若盯了他片刻,緩緩道︰「不說是嗎?好!」說完這個「好」字,她轉頭對楊海道︰「去查皇上這一個月來的起居注,將起居注上,所有記載與皇上有過接觸的人,全部給哀家傳到這慈寧宮來,哀家要一個一個的問!」
弘歷驚聲道︰「皇額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凌若面無表情地道︰「皇帝不肯說實話,哀家就只有自己去找答案了,一個月不行,就往前推半年,半年不行就推一年,總是能找到答案的。」
弘歷急聲道︰「皇額娘,您……您這又是何必!」
凌若沒有理會他,只催促楊海道︰「還不快去!」
楊海無奈地應聲,在他退到朱紅的門檻處時,弘歷咬一咬牙,起身道︰「皇額娘當真想知道是嗎,好,告訴您。」不等凌若言語,他已是道︰「貪花,早就看中魏秀妍美色,只是礙于永瑢才不能納她,永瑢死後,得償所願,將她安置在宮外。若皇額娘還不相信,就傳其他人來問,只是到時候,鬧大了這件事,引為眾人茶余飯後的笑談,就別怪了。」為了打消凌若的念頭,他故意將自己說得極為不堪!
凌若眉目驚怒地盯著他,顫聲道︰「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不敢,不過若皇額娘非要這麼想,亦無可奈何。」此時有宮人進來說已經在偏殿擺好了晚膳,在一陣靜默後,弘歷拱手道︰「還有事情,改日再來陪皇額娘共進晚膳。」
水秀怕她動氣,安慰道︰「皇上並不是貪戀之人,剛才的話想必只是氣話,您別往心里去。」
凌若倒是沒有大發雷霆,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屋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許久,她對站在門邊的楊海道︰「去取。」
楊海神色猶豫地道︰「太後,皇上已經與您說了實話,還是……不要再查起居注了,萬一真鬧大了事情,只怕難以收場。」
凌若冷冷一笑道︰「你相信了皇帝的話?」
楊海一怔,疑惑地道︰「難道奴才不應該相信嗎?」。
凌若扶起水秀的手緩步走到未曾關起的門口,望著弘歷離開的方向,徐徐道︰「皇帝以為他可以騙過哀家,但他忘了,他是哀家生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哀家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皇帝……甘冒天下之大不諱納魏秀妍,必有內情,這件事哀家一定要查清楚,不過確實不宜大張旗鼓的查,你且將起居注取來,看能否從中看出一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