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這位小公公。」說話間,秀竹已是往他手里塞了一錠銀子,道︰「主子有幾句話交待了我與魏氏說,能否讓我在這里待一會兒?」
小太監暗自掂了掂手里的銀子道︰「好吧,不過別說得太久。」
「我知道,多謝小公公。」在小太監離去後,秀竹蹲,隔著闌柵朝陰暗的牢房小聲喊道︰「魏娘子!魏娘子!」
過了一會兒,陰暗處有虛弱含糊的聲音響起,「是……誰?」
「奴婢秀竹,是忻嬪娘娘讓奴婢來看您的。」隨著秀竹這句話,一個身影緩慢從陰暗處爬出來,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雖然秀竹早有心理準備,但當她真正看到魏靜萱如今的模樣時,仍然忍不住驚呼出聲。
從她第一眼看到魏靜萱時,便驚嘆于她的美貌,後宮之中,除卻皇後之外,就屬她容貌最為出色,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從一個辛者庫婢女成為永壽宮的主人,可是現在,任何一個看到魏靜萱的人,都不會聯想到「美」這個字,只會覺得恐怖還有猙獰。
在那張不過巴掌大的臉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最長的一條一直從眉峰到耳根處,如一條丑陋的蜈蚣,左臉上的一道傷口似乎剛剛才被割開,有敷過藥的痕跡,但那血水還在緩慢地往外滲,細細的血水從那里流下來。
見秀竹盯著自己不說話,魏靜萱沙啞地道︰「很……可怕是……不是?他們每天……都在我臉上……割一刀。」
她的聲音如之前一樣,含糊虛弱,需要仔細听才能听得出來,與她以前說話大不相同,秀竹努力平息著心中的懼意,道︰「娘子您……您的聲音怎麼了?」
魏靜萱扯一扯唇,道︰「他們……怕我咬舌自盡,就……給我下了麻醉的藥,令我口舌遲鈍,為了讓我……活著,他們可沒少費心思。」
秀竹一邊取出炖盅一邊道︰「奴婢剛才進來的時候,被康總管好一頓檢查,還用銀針試過無毒之後,才許奴婢將這盅參湯拿進來。」說著,她將之遞到魏靜萱手中,道︰「這是剛剛炖出來的,用的是最好的野山參,補氣補血最是有效,娘子你快喝吧。」
魏靜萱搖頭道︰「對于現在的我來說,補藥……不吝于毒藥,我……」說到此處,她突然伸出細長如雞爪的手抓住秀竹胳膊,顫聲道︰「忻嬪……求她讓弘歷……賜我一個痛快吧,求求她!」
秀竹裝模作樣地嘆氣道︰「自從娘子被關進慎刑司受刑後,主子不知求過皇上多少次,可惜每一次都被皇上駁了回來,後來說得多了,皇上听著不順耳,還訓了主子好大一頓,主子實在是沒有辦法。」
魏靜萱面孔扭曲地道︰「皇上……他好生絕情!」
她本來就滿臉血痕,再這樣一扭曲,看起來更加可怕,秀竹忍著心中的惡寒道︰「主子說了,她一定會再想辦法的,您且先忍忍。」
魏靜萱滿臉無奈地道︰「我還能有……第二個選擇嗎?」。
秀竹看得一陣反胃,連忙移開目光道︰「娘子快些喝吧,下次有機會,奴才再給您送來。」
「不必了,他們……剛剛才給我灌了一碗。」見魏靜萱這麼說,秀竹也不勉強,待要說話,魏靜萱先一步道︰「我的家人……是不是都死了?」
「是,娘子被關入地牢不久,皇上便傳旨順天府處刑。」說著,她急急又道︰「不過娘子放心,二小姐並未受此事牽連,依舊好好地住在廣秀園中。」
「秀妍……」魏靜萱徐徐念著這兩個字,旋即說出一句秀竹不解的話,「弘歷還真……是看得重,不過注定是空歡喜一場。」
「娘子在說什麼?」面對秀竹的詢問,魏靜萱搖頭道︰「沒什麼,你……」她盯著秀竹的發髻,顫顫地伸手道︰「把你頭上的雛菊純銀簪子……給我。」
秀竹下意識地想要取下來,然當手指踫到冰涼的簪身時,忽地一個激靈,警惕地盯著魏靜萱道︰「你要做什麼?」
「給我!」魏靜萱沒有回答,只是極力伸長了手,想要去奪秀竹發間的簪子,帶動她手上的鐵鏈「嘩啦啦」一陣響,後者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令魏靜萱無功而返,只能一遍遍地叫著「給我」兩個字。
秀竹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搖頭道︰「不行,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不止奴婢會死,連主子都難逃罪責!」
「不會的!他們……」魏靜萱急著想要說話,無奈口舌麻痹,任她怎麼心急都說不出來,只得緩了口氣道︰「他們不會知道,我……也不會連累你與忻嬪。」
面對她的話,秀竹始終搖頭,笑話,她前腳才走,魏靜萱後腳就死了,康為怎可能聯想不到,到時候,恐怕受數十年凌遲之刑的,就是她了。
這個魏靜萱,到了這種時候還如此陰狠毒辣,實在可恨,活該受刑!
她定一定神,道︰「奴婢明白娘子的痛苦,但是……唉,娘子您就再忍忍吧,主子一直都在想辦法,應該很快就能勸阻皇上用刑的。」
她的話似乎起了做用,魏靜萱緩緩收回了手,口中道︰「是我太心急了……對不起。」在秀竹沒看到的地方,一抹陰寒的冷光在其眸中閃過。
听得這話,秀竹松了口氣,但說什麼也不敢再往前挪步,蹲道︰「娘子,您以前曾與主子提過一篇可以令人青春不老的道法,當真有那麼神奇嗎?」。
魏靜萱縮了縮身子,輕聲道︰「秀妍十年容顏如一日,你是……親眼看到的。」
見她接話,秀竹暗自心喜,道︰「話是這麼說,但二小姐畢竟年不過三十,在這個年紀,容顏不變不算什麼太稀奇的事兒,若是到了四十乃至五十歲時,恐怕就不行了吧。」
魏靜萱瞥了她一眼道︰「玄靜道姑傳秀妍道法之時,說過……只要勤習不輟,莫說是五十,就算六七十之時,亦能保持原先模樣。」
「那……」秀竹眸光閃爍地道︰「娘子能否將道法傳授予奴婢,再有幾年,奴婢就要出宮了,二十五歲雖然不算老,但也不算年輕了,您瞧奴婢現在眼角就有了皺紋,只怕到時候不好嫁人。」不等魏靜萱言語,她又道︰「雖然奴婢不能將銀簪給你,但……」她往身後看了一眼,確定附近沒什麼人後,方才壓低了聲音道︰「奴婢以後可以想辦法給您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