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嫡親額娘遺棄是什麼滋味,他最清楚不過,雖然在長春gong日日可見,但德妃的心思從來不在他身上,哪怕病了燒了也只是遣太醫來看,即使病的再重也是自己爬起來一個人將藥喝完。|他最難受的不是生病,不是喝極苦極苦的藥,而是同樣是額娘的兒子,可是額娘眼中卻沒有自己。
自己受過的苦他不願孩子再一次承受,弘時也許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可是他若知曉自己的親額娘曾為爭寵而虐待自己,只怕會成為他心中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伴隨他一生。
「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狗兒小心翼翼地道。
「有話就說。」胤禛依舊閉了眼,不是不願,而是他怕有人看到他眼中的熱意。從九歲那年責打女乃娘開始,他就發誓,絕對不再讓人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他只能是冷面冷情的四阿哥。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凌若,想起蒹葭池那次的相遇……
狗兒並不曉得胤禛這些心思,他小心地盤算了一下方才道︰「奴才私以為,四爺何不讓時阿哥徹底忘記葉氏這個額娘?」見胤禛不說話他又道︰「時阿哥現在不過半歲,並不記事,四爺既以將他將給嫡福晉,嫡福晉心善必會將時阿哥視若已出,既然如此,四爺何不就讓時阿哥以為嫡福晉就是他的親額娘,這于時阿哥來說,並無害處。」
只要葉氏一日是弘時的額娘,四爺就會一日念及他們的母子情份,不忍將葉氏賜死,既如此,他就讓葉氏徹底失去這個兒子。
葉氏,你的末日到了
她毀阿意容貌之意,從未有一日忘記,隱忍不提,只為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胤禛微微睜了眼,望著頂梁上描金的圖案久久未語,在極致寂靜後,冷漠的聲音四散垂落,「傳我命令,庶人葉氏——賜死」
在一個正確的時候,由一個正確的人說出致命的話,一箭封喉
唯有真正忠于胤禛的人,才能得到胤禛的信任。這就是當日凌若未曾明言的真意
被關在無華閣的人皆是府中犯了錯的福晉與格格,剝去一身榮華,從此為庶人,幽禁終身,從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從這里踏出去。
這里沒有如雲的丫環,沒有華衣珠翠,所有的,只是足以將人生生逼瘋的絕望與淒冷,經常有人能听到里面傳來顛狂的哭笑聲。
夕陽暮色下,狗兒領著兩個小廝踏足無華閣,有無數細小的微塵與枯黃的落葉一道隨著他們的腳步而揚起。彼時秋意深重,夕陽漸落,冷意彌漫在空氣中,無處不在。穿過院子,看到屋中有幾個蓬首垢面的女子在里面或哭或笑,胡言亂語,她們都曾是享盡榮華的人,卻因犯錯而被關押在這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來之外,再無人搭理,那種與世隔絕的寂冷與絕望逼瘋了她們,除了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她們已與死人無異。
狗兒並未在這些女子當中發現葉氏的蹤跡,他皺一皺眉,忍著屋中難聞的味道走了進去,于一處角落中看到了蜷縮在地上的葉氏。看到狗兒,葉氏森然的眸光驟然亮起,爬起來一把抓住狗兒的手滿懷期待地道︰「是不是王爺讓你來接我?」不待狗兒回答,她又皺眉地道︰「快走,這個鬼地方我一刻也不願多呆」她沒注意到狗兒捧在手里的東西。
狗兒低頭看著那雙枯瘦骯髒的手,嘴角緩緩翹起,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王爺有令,庶人葉氏殘害其他福晉,虐待親兒,著賜死」
這句話令葉氏一下子從天堂跌回地獄,在驚愕過後她下意識地否認狗兒的話,「不可能我是弘時的親額娘,王爺怎麼會下令賜死,定是你這個死奴才胡說我打死你——」揚手欲摑狗兒,卻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抓住,怎麼也放不下來,正待破口大罵,忽地記起剛才狗兒最後那句話,虐待親兒?這什麼意思?
待得知弘時滿身皆是被掐出來的青紫痕跡時,葉氏狂亂地搖頭,「不我沒有弘時是我親兒,我待他如珠如寶,連哭都舍不得哭一下,怎會虐待他,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我要見王爺」她發了瘋一樣的往外跑,卻被兩個小廝給攔住,恨得她雙目通紅,不斷叫著,「放開我我要叫王爺,放開我」
「沒用的。」狗兒走到她面前,冷冷道︰「王爺不會想見你,念在你懷時阿哥十月的份上,王爺會賜你一副薄棺裹尸,你安心地去吧。」
他走近,她如見鬼魅一樣後退,盯著狗兒手里的東西不住搖頭,不要她不要死不要死
逃她一定要逃離這里,只要見到胤禛,他就會知道自己根本不曾傷害過弘時一根毫毛,從而放過自己。
她逃,可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逃得過三人,還沒跑到門口就被抓了回來,看著被扭住胳膊使勁掐扎的葉氏,狗兒突然問,「你還記得阿意嗎?」
葉秀早已忘了那個被自己打的半死的小丫頭,隨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話音剛落,她的下頷被狗兒用力抓住,一臉凶狠地道︰「你將她打的半死,還拿茶水潑她,毀了她的容,你居然告訴我不記得?」
他的話令葉秀有了一點模糊的印像,「那又如何?」
「她是我妹妹」狗兒大聲吼著,面目是從未有過的猙獰可怕,一個字一個字的從森冷的牙縫間蹦出,「葉秀,你害了我妹妹一輩子,我要你拿這條命來償還」
那個死丫頭是狗兒的妹妹?葉秀一怔,旋即大笑起來,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掙月兌了那兩名小廝的束縛,用力揮開狗兒的手冷冷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要我替那個賤丫頭賠命?憑她也配你這個賤奴才,定是想找我報復,所以趁我如今落魄便假傳王爺的命令將我賜死。你好大的狗膽,我若死了王爺追究起來,你也休想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