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的睡眠向來不太好,如今被這麼一吵醒,雖困得很卻再也睡不著了,一直睜眼到天明,而胤禛一直沒回來過,凌若在去暢春園送湯藥的時候意外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住,說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出入暢春園,包括凌若在內。|
在離開前凌若注意到一向只有四個侍衛的大宮門,今日突然多了一倍,足有八個,而且一個個都神情嚴肅,時刻警惕四周的風吹草動。
暢春園究竟出了什麼大事?又如何牽扯到太子?
這個疑問一直到睡時依然盤旋在凌若腦海里,在迷迷糊糊睡去後,不知過了多久,手突然模到了錦被以外的東西,嚇得她立刻清醒過來,借著透過窗紗照進屋中的月光,愕然發現身邊多了一個黑影,就躺在自己身邊。
就在凌若被嚇得魂不附體時,那個黑影出聲了,「是我!」
「四爺?」已經到嘴邊的尖叫因這個聲音而生生止住,凌若披衣下床點亮了銅燭台上的蠟燭,當橘紅的燭光驅散籠罩在屋中的黑暗時,凌若才瞧清了胤禛此刻的樣子,神色極是疲憊,眼底透著深重的青黑色,下巴是發青的胡渣,而她僅僅只是一日不見他罷了。
「四爺!」凌若心疼地握住他的手,「究竟出什麼事了?為何暢春園會戒嚴不許人出入?」
「暢春園……」胤禛苦澀地搖搖頭,那件事他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荒唐至極,伸手將凌若柔軟的身子抱在懷里,下巴抵在她的頸窩中低低道︰「太子……被人發現與鄭貴人私通,宮闈!」
饒是凌若已經想過很多種可能,听到這句話時依然為之色變,宮闈這在歷朝歷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況還是太子,盡管鄭貴人與太子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在名義上始終是太子的長輩,兩人私通等于是亂lun!
「這事皇上知道了?」其實答案已經昭然若揭,四喜是李德全的徒弟,他來傳召,分明是奉了康熙的命令,再退一步說,若無康熙的命令,暢春園如何會戒備到如此地步。|只是凌若總存了一絲希望,不願那位對她極好的老者受到這般深的傷害。
「這件事是皇阿瑪親眼所見。」胤禛的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當日皇阿瑪原本翻了靜貴人的牌子,然靜貴人眼見月色極好,所以邀皇阿瑪同去鄭貴人所在梧桐館,不曾想卻正好撞破太子與鄭貴人苟且。」
雖然胤禛沒說什麼,但凌若可想而知,康熙當時必然氣怒難捺,「那皇上還好嗎?」
「你說呢?」胤禛抬起頭苦笑,「皇阿瑪再健郎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如何受得住這種宮闈的打擊,听李公公說皇阿瑪當場就急怒攻心閉過氣去,等我到的時候,皇阿瑪躺在床上,御醫圍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將皇阿瑪救醒。」
「進暢春園的只有四爺一人嗎?」凌若從中听出蹊蹺,照胤禛的話說似乎只他一人知道此事,按理出了這麼大事,不可能不通知其他阿哥,譬如胤祉、胤等人。
「還有十三弟!」胤禛盯著燭台上搖曳的朦朧燭光沉沉道︰「皇阿瑪暈過去之前讓李德全召諸皇子來暢春園謹見,但此事關系重大,一旦傳揚出去二哥好不容易復立的太子之位就會再次被廢,即便皇阿瑪念在父子之情容他,可是百官不容,諸兄弟不容,為了江山社稷皇阿瑪必然要再次廢他以平眾怒;何況胤一直覬覦太子之位,雖皇阿瑪曾當眾言他為辛者庫賤婢所生,不得立為儲君,可我觀胤奪位之心從不曾根除,且他身邊還圍著老九、老十、老十四,一旦太子被廢,他們三個卻是有機會的;這一點二哥心里也明白,所以他逼迫李德全不得傳我與十三弟以外的人。」這一次胤禛沒有再稱胤礽為太子爺,想來在他心里對胤礽也是有所不齒的,他與胤祥這些年來一直扶持的竟是這樣一個人,實在令人失望。
凌若默然不語,當今聖上有皇子近二十人,除卻少數幾人外,一個個皆能力不凡,如此一來,不免或多或少盯著皇儲之位,且說句不中听的話,以二阿哥胤礽的能力心胸實不足以服眾。
「皇上醒來後怎麼說?」良久,凌若問出這句話。
「皇阿瑪還能說什麼,畢竟是親生兒子,又是孝誠仁皇後留在世間的唯一骨血,當時是氣急了,回過頭來一想,到底是不忍心啊!」在說這句話時,胤禛話中的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對太子的忠心早在這些年的不斷失望中耗盡了,再加上湄兒那番不分因由的質問,令他下定決心要爭皇儲之位。論出身他胤禛不輸于任何人,論能力眾皇子之中除卻胤不相伯仲之外並不輸于任何一人,沒理由要一直屈居人下。
盡管康熙廢太子後要群臣舉薦皇儲人選時,他上的密折是復立胤礽,但那不過是因為他推測到康熙的心意,曉得這位九五至尊心里還是屬意胤礽;而且論百官人緣,他遠不及經營多年的胤,不可能如胤那樣得到大小官員的支持。
果不其然,他猜對了,康熙復立胤礽,而他也因舉薦有功而被冊為親王,賜圓明園。
在舉薦的前一天他去看過胤礽,雖然胤礽對自己此前的所作所為顯得很後悔,但是他看出胤礽掩藏在那後悔背後的真正心意,是不甘與仇恨;他相信太子被復立之後絕對不會如之前所說的那般痛改前非,反而會變本加厲;如此下去,太子必然會再次犯錯,康熙能容他一次,卻不見得能容他無數次。他所要等的機會遲早會來。
他要向湄兒證明,他胤禛才是得天地庇佑之人,才是她應嫁的夫婿;至于胤,什麼都不是!
「皇阿瑪已經連夜起駕回了紫禁城。」他是在送康熙回紫禁城後來的園子,不知為何,這樣不平靜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凌若,盡管來的時候凌若已經睡了,可是睡在她身邊依然有一種寧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