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嬪听得這兩字凌若微微一驚,復問道︰「她與你還說了什麼?」
弘歷歪著小腦袋想了一下道︰「也沒什麼,只是問了兒子幾句額娘的情況,還說額娘這些日子都沒去她那里坐坐,甚是想念。」
「那弘歷是怎麼回答的?」石秋瓷的背叛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凌若心里,日復一日,被迫接受卻永遠都不會習慣這種感覺。所以,這兩年她雖常出入宮禁,去石秋瓷的地方卻不多,反倒是常去方憐兒處。可是眼下弘歷的話卻提醒了她,自己這樣下意識的疏遠遲早會令石秋瓷感覺到異樣,也許這一次,她就是借著弘歷在試探自己的態度。
康熙五十二年時,石秋瓷生下皇二十三子,取名胤祁,不過她並沒有因此再得到更高的晉封,不論是德妃還是宜妃,都不願再有人與她們平起平坐。
在康熙五十五年初時,方憐兒與生下皇子的知縣王氏之女一道晉升為嬪,如今也是一宮之主了。杭州的那番經歷令她一夜之間成熟,再加上選透前凌若的勸告,這五年來,方憐兒在宮中小心謹慎,雖說不上步步為營,卻也不曾吃過大虧,再加上她以一片赤子之心待康熙,沒有太多算計經營,康熙凡有病痛,皆侍奉榻前,使得康熙格外憐惜于她,即便沒有子嗣也給了她與有皇子的妃嬪並列的榮耀,令無數女子望而不及。
弘歷舌忝了舌忝嘴角的糖漬後仰頭道︰「兒子說額娘心里一直記著娘娘,只是這些天舅母要生孩子,額娘忙著要給她備禮,所以無瑕來看望娘娘。額娘,弘歷說的對不對?」
「弘歷真乖。」弘歷的回答令凌若心中一定,她雖然不曾在弘歷面前透露過對石秋瓷的厭惡,但還是怕弘歷年幼無知,說出什麼不該的話來,所幸弘歷聰慧過人,小小年紀已經曉得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
昔年榮祿因為江氏一事與家人鬧翻,後來凌若給他做主,在京中尋了一戶身家清白的,讓江氏認做父母,說來也巧,那戶人家竟也姓江,倒是不用改姓了。那戶人家只得三個兒子,一直想要一個女兒侍奉膝下,如今江氏的出現令得他們老懷安慰,待江氏猶如親女一般。
凌柱原本是怕江氏出身不正會影響兒子仕途才遲遲不肯答應,其實對江氏並沒有太大惡感,如今江氏猶如重生,又有凌若在一旁勸解,也就默許了,在康熙五十一年時,榮祿鄭重其事娶其為正妻。
江氏入門後,對夫君關懷體貼,對公婆孝順恭敬,幾年下來,凌柱夫婦心里最後一點芥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由衷地接納了她。
夫妻恩愛四年後,江氏終于有了身孕,合家歡喜不已,盼著她能生一個大胖小子,如此凌家也好有後。
凌若得知後也是替大哥大嫂高興,估模著江氏臨盆就在這幾天後,她便著手置禮準備到時候送去。
「額娘,你不喜歡靜嬪娘娘嗎?」弘歷將油紙重新包好後,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一時間倒令凌若不知道怎麼回答,撫著臉道︰「弘歷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每次說起靜嬪娘娘,額娘都會猶豫一下,而且您去咸福宮時,比去翊坤宮要拘謹許多。」翊坤宮是方憐兒晉為熙嬪後居住的宮殿,弘歷雖然只有五歲,但心智卻比一般同齡孩子成熟許多,又有敏銳的觀察力,連這一點細微的區別都能夠留意到,甚至勝過大人。
凌若撫著弘歷梳得整整齊齊的辮子沉吟不語,她並不準備將自己與石秋瓷的恩怨告訴弘歷,他還太小,哪怕再聰明依然改變不了是一個孩子的事實,雖然身為王府阿哥往後必定少不了勾心斗角,兄弟爭權的時候,但那是往後的事,如今她想盡量讓弘歷過得開心些。
許久,她想好了說辭,婉轉道︰「額娘不是不喜歡靜嬪,只是她是你皇爺爺的妃子,又是二十三阿哥的親額娘,在她面前不可太過隨便。不止額娘如此,往後弘歷見了靜嬪娘娘也要規規矩矩的知道嗎?」
「嗯。」弘歷乖巧地點頭,旋即又疑惑地道︰「可是額娘在熙嬪娘娘面前,並不見太過拘謹啊,她不也是皇爺爺的妃子嗎?」
對于弘歷這種追根究底的問法,凌若一陣頭疼,卻還是不得不繼續應付道︰「熙嬪娘娘性子活潑好動,所以與她處著相對自在些,弘歷不也更喜歡去翊坤宮嗎?」
對于這一點,弘歷倒是深以為然,每次去熙嬪都會拿出很多好吃的給他,還會帶他玩,一點架子都沒有,他很喜歡這位年輕的娘娘。
凌若想了想,在輕晃的轎子中道︰「既然靜嬪娘娘這般說了,那改明兒額娘送弘歷入宮的時候,一道去看望一下靜嬪娘娘可好?」
「好!」弘歷答應一聲,想想又有些不放心,道︰「靜嬪娘娘說喜歡荷花,可如今荷花都謝了,兒子明日給靜嬪娘娘畫幅荷花送去,讓她也高興高興,這樣娘娘就不會怪額娘這些日子沒去看她了。」
凌若笑撫著弘歷沒有說話,這個兒子聰慧近妖,卻又極其孝順,從出生那一日起,就沒有讓自己操過半點心。擁有弘歷,實在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
坐得久了,又兼轎子搖搖晃晃催眠一般,天未亮就起來的弘歷不由得有些犯困,倚在凌若身上打盹,迷迷糊糊間他好像感覺轎子停下了,揉了揉眼楮直起身道︰「額娘,到家了嗎?」
凌若撿起沒落的桃紅色披風重新覆在他身上,輕言道︰「嗯,到了,弘歷若是覺得困就再睡一會兒,額娘抱你下去。」
「不用。」弘歷用力在自己臉頰上拍了幾下,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不等凌若再說什麼,先一步從轎凳上跳下,借著水秀掀開的簾子跑了出去。
凌若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抱他,五歲的弘歷已經有近四十斤,上次也是這樣睡著,偏生中途抬轎的轎夫又扭傷了腳,抬不了轎子,她與水秀兩人就換手抱著弘歷一路走回雍王府,接著兩日里,她與水秀都酸得抬不起手,從那以後,弘歷就再沒有讓自己抱過,不管怎麼打盹,等轎子落地時必定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