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廷沒有想到宋令姿會搬出這句話來壓他,有點郁悶道︰「那請問韓太太,我這次要服從多久?」
宋令姿聞言,撲哧一笑。舒 「等醫生說你好了,你就可以活動了。」宋令姿知道他呆不住,只能暫時拿話哄住他。
韓少廷不滿,眉毛一挑,「這些醫生都是庸醫,我明明沒事,非要給我做了一大堆勞什子的檢查。檢查完了,明明各項指標達標,結果,非要我留下觀察。說來說去,還不是變相騙錢。」對于醫生,韓少廷有說不完的牢騷。
宋令姿知道他是躺不住才發牢騷了。「作為一個病人,你這樣的態度不合格。醫生的話,你必須听,要不然的話,等你老了,有什麼後遺癥,我可不管你的。」
听宋令姿說了這句話,韓少廷的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樣甜。他想,等他們老的時候,還不一定誰依賴誰,以他的身體,估計活到七八十歲,依然是健步如飛,至于眼前的女人嘛,那就不一定了。畢竟,宋令姿很少做運動,別說什麼體力活動,就是在床上多做一兩個回合,她就受不住,頻頻求饒。
想到這些,韓少廷突發奇想,想要以後的生活過的更美好一點,從現在開始,是不是要好好訓練老婆的身體?
此刻的宋令姿壓根沒有想到,韓少廷已經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看什麼?」宋令姿被他的眼神弄得有點發毛,「我的臉上長花了?還是說貼金了?」
韓少廷白了她一眼,閉上眼楮。「多看你幾眼,又不會少一塊肉,緊張什麼?」韓少廷自然不會把心里的打算告訴宋令姿,這件事關系到他日後的幸福,他才不會讓宋令姿有機會破壞他的計劃。「再說,我是你老公,老公看老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你瞎緊張什麼?」
宋令姿懶得跟韓少廷分辯,站起身,拉起窗簾,打開窗戶,讓窗外清新的空氣傾而xie入。
韓少廷躺在床上,聞到窗外花草的香味,突然心血來潮問道︰「老婆,如果我這次真的犧牲了,你會不會改嫁?」
宋令姿回頭,像看一個怪物似的看著韓少廷。「你說呢?」
韓少廷見宋令姿沒有正面回答,心涼了一半,偏過頭,他小聲嘀咕︰「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你再改嫁。」越想,韓少廷越覺得有可能,說不定,他這邊一翹辮子,那邊,宋令姿就勾搭上了舊情人也不一定。想想,幸好他活回來了,不然的話,老婆都被別人給睡了。
宋令姿一直留意他,自然沒有錯過這句話,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我當然要改嫁,難不成你希望我變成望夫石嗎?」
韓少廷听了,氣血翻滾。這女人實在太現實了,別說他現在沒有死,就算死了,作為老婆,她是不是該裝一下門面,傷心個一年兩年再去改嫁也不遲啊。「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找下一個碼頭啊?好歹也裝個樣子吧?」他的要求也不高啊,一兩年時間也不算長啊。
看人就會。宋令姿攤了攤手︰「你這個碼頭靠不住,難道就不許我找下一個碼頭嗎?再說,裝樣子能當飯吃嗎?等其他好的碼頭都被人家佔了,你讓我找誰哭去?難道找你嗎?」
見韓少廷的臉色完全黑了下來,宋令姿隨意坐在沙發上,黑眸深處迅速閃過一絲笑意,很淡,很淺,若不是細看,絕對看不出。「諾,我事先跟你說好了,你要是不能活到長命百歲,死在我的後頭,你就別怪我,撇下你找另一個碼頭。古人說的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總得給我留一條活路是不是?」。
韓少廷皮笑肉不笑,「敢情我是一條死路啊?」好歹他也是s市許多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怎麼到了宋令姿的眼里就不值錢了?
「對啊。」宋令姿不可抑制地笑出來,站起來,走到韓少廷的身邊。「還是一條路走到黑的那種。」
說完之後,她收起臉上戲謔的笑容,露出肅穆的神情,一雙白女敕無暇的手輕輕撫上了丈夫的臉龐,低聲喃語︰「我想,只要你不放棄我,我也不會輕易放棄你的。」
韓少廷听到這麼感xing的話,一雙眼牢牢盯著眼前這雙亮如星辰的黑眸,冷峻的神情一下柔和下來。
沒有人能想象死亡地帶的環境,韓少廷憑著自己的能力走了出來,不單單是靠運氣,也是因為他的內心里有一種渴望。想見妻子的渴望,讓他幾次面對死亡的時候,變得勇敢而無畏。不過,韓少廷是不會對宋令姿說起這些事情的,她已經夠驕傲了,再告訴她這些,日後豈不是被她壓得死死的?
「扣扣扣」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兩個人的思緒。宋令姿重新回到沙發上坐好,而韓少廷繼續裝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躺在床上。
門一開,韓少陵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個保溫壺,臉上揚著一抹笑︰「大哥早,嫂子早。這是我今天早上吩咐佣人煮的八寶粥,吃一點吧。」
宋令姿看了韓少廷一眼,猜出他有話對韓少陵說,就迅速站起身︰「我沒有什麼胃口,你服侍你大哥慢慢吃吧。」頓了頓,宋令姿又補充了一句話︰「我出去走走,大約半個小時就會回來。」
韓少廷和韓少陵沒有異議,任宋令姿走出病房。
宋令姿走出病房的時候,回頭看了病房一眼,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在這個世上,她可以說是韓少廷最親密的人,卻不是他最信任的人。夫妻關系,有時候就是這麼微妙,明明身體靠的那麼近,呼吸都能听得到,偏偏就是听不到對方心里話。
在醫院附近轉了一圈,最後,宋令姿選了一間小餐廳,點了一套早餐,匆匆解決了一餐。從餐廳里出來,宋令姿又拐到附近的超市里買點日用品,這才轉回醫院。
她敲了幾下門,在得到韓少廷的回應之後,大大方方走了進去。
韓少廷和韓少陵已經談完話,見宋令姿回來了,兩個人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韓少陵站起身,匆匆告辭。
宋令姿知道韓少陵很忙,不敢挽留,送韓少陵出了病房的門口,迎面踫上了高洋洋。
高洋洋見到韓少陵,愉快地沖著他打了一聲招呼,然後把粥塞到宋令姿的懷里,堅持要送韓少陵走。
宋令姿看著高洋洋臉上那抹喜色,心里閃過了一絲不安。高洋洋該不會把目標轉到韓少陵身上去吧?對于韓少陵和高洋洋,宋令姿並不看好,不是她覺得高洋洋配不上韓少陵,而是韓家的勢力太大了,以她的身份嫁給韓少廷,已經算是高攀了,何況是無父無母的高洋洋?
低下頭,宋令姿轉回病房,韓少廷正看著報紙,听到腳步聲,抬起頭,漫不經心︰「這麼快送出門了?」
宋令姿搖搖頭,「洋洋幫我送他一程。對了,少陵有沒有女朋友?」
韓少廷的黑眸里閃過一絲警戒。「你想撮合他們兩個?」
宋令姿沒有答話,直直看著韓少廷。
韓少廷將報紙折好,放到桌上。「你勸高小姐死心吧。」
宋令姿听了這句話,心底泛起一絲寒意。「韓家的男人,就這麼高不可攀嗎?」
韓少廷沒有想到宋令姿會這樣說,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那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將就的。」
宋令姿听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升起了一股無名火︰「你覺得,你娶了我是將就嗎?」
如果韓少廷夠聰明的話,在這個時候,就該多說好話哄哄宋令姿,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可惜,韓少廷是聰明,不過,他沒有把這種聰明用在宋令姿身上,或者,韓少廷不屑去掩飾這點。地位上的優勢,始終讓韓少廷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這種感覺,是尋常人無法理解的。「少陵和我不同,我已經弄成這樣了,再壞也不能壞到哪里去。他有大好的前程,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弄得跟我一樣狼狽不堪。」
在韓少廷的心里,他為了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將自己逼到了絕路上,所以,他非常不希望韓少陵為了一個女人,也弄得和自己一樣狼狽。更不希望韓少陵和自己一樣,最後選擇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結婚。畢竟,世上只有一個宋令姿,他有幸遇到,韓少陵未必有這個幸運。可惜,宋令姿卻對這段話有了另一番解讀,為這段婚姻埋下了炸彈。
宋令姿听完韓少廷的話,握緊了拳頭。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韓少廷的心里,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一直以來,宋令姿都知道自己是韓少廷那個青梅的替代品,卻沒有想到,韓少廷不是當她是替代品,而是把她看成了殘次品。
她抬起頭,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你說得對,是我太天真了。」
韓少廷沒有察覺宋令姿話里的壓抑,又拿起報紙翻看起來。「高洋洋是不錯的女孩,以後我會在部隊里留意一下。」
「謝謝你。」宋令姿已經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過,不勞你費心了。」
韓少廷從報紙里抬起頭。「那你以後別怪我沒有盡心,若不是看在她和你親的份上,我是不想插手別人的私事。」韓少廷不喜歡做媒,就是害怕有人借著這樣的關系和韓家攀關系。從小到大,韓少廷見慣這種小人,最怕的也是這種小人。
宋令姿差點咬碎了銀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福氣,我相信她以後的婚姻不會差到哪里去。何況,這世上不是只有一個韓少陵,也不是只剩下一個男人。」
韓少廷皺著眉頭,心里閃過一絲詭異的感覺。宋令姿的話听起來很平常,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具體哪里不對勁,偏偏他又想不出來。
宋令姿看著時間,估計高洋洋應該折回來了,就對韓少廷道︰「我出去打水。」
韓少廷放下心底的那一絲疑慮,點了點頭,繼續翻閱報紙。
宋令姿關上門走了出去,恰好在走廊上踫到了高洋洋。「我有話和你說。」
高洋洋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不過,她還是跟著宋令姿走到了醫院的草地上。
坐在長椅上,宋令姿低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高洋洋沒有想到宋令姿會如此直白,粉女敕的臉頰上涌起了一抹紅暈。「嗯,我喜歡他。」
宋令姿側過臉,看著高洋洋,她還以為高洋洋會否認,卻沒有想到,高洋洋會這樣的直白承認。究竟是愛情的魔力讓高洋洋忘了羞澀,還是說,再怯弱的女人,面對愛情都會浴火重生嗎?「洋洋,你有多喜歡他?」
「我不知道。」高洋洋有點茫然,「就是想要看到他,多看一次,似乎,就會開心一次。」
宋令姿沉默了,所有的感情,都是因為期待而開始的,高洋洋已經開始期待這段感情了。倘若自己不早點說明情況,也許,等高洋洋完全陷進去的時候,自己再想拉她一把,已經太遲了。「洋洋,人人都說韓家的男人高不可攀,我以前不信這句話,現在,我已經相信了,」
高洋洋沒有想到宋令姿會這樣說,蹙著眉頭︰「他們是不是為難你了?」
「你知不知道,我嫁給韓少廷這麼久,其實,一直沒有得到韓家的承認。」宋令姿在高洋洋面前,不想掩飾自己。「說白了點,在法律上,我是韓少廷的妻子,而在韓家人的眼里,我不過是韓少廷的女人而已。你明白這其中的差距嗎?」
高洋洋靜靜看著宋令姿,完美的側臉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長長的睫毛一顫,宛如蝴蝶振翅而飛。「可你的身份不容置疑。全世界的人都為你做了見證。」
宋令姿咬著下唇,「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證明我是韓少廷的妻子,可他們永遠不能代表韓家人的態度。婚姻這兩個字,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情,也關系到兩個家庭的結合。齊大非偶,不是一句空話,兩個身份完全不同的人,結合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灰姑娘變成了公主參加晚宴,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就得恢復原形,畢竟,假的永遠是假的,怎麼都不可能變成真的。」
「何況,灰姑娘不是真正的貧民,只是一個遇難的貴族小姐。」宋令姿在高洋洋開口反駁之前,又補上了這句話,堵得高洋洋說不出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高洋洋思索了一會兒,就完全明白宋令姿的意思。「我不會接近韓三少的,也不會對他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增添任何麻煩的。」
宋令姿握住了高洋洋的手,冰涼涼的。「洋洋,是他們韓家的男人沒有眼光。」
高洋洋扯出一抹笑,靠在宋令姿的肩上︰「令姿,謝謝你對我說這些。我知道,這段時間我讓你為難了,也知道,以韓家的身世是不可能接受我這樣的出身。可惜,我就是犯傻。肥皂劇看多了,總會抱著一絲幻想,幻想那王子,終究有一天,會為我這個灰姑娘停下馬車,願意為我穿上水晶鞋。可我卻忘記了,童話還有另一種結局的,美麗的人魚公主,最後,不是化為泡沫了嗎?」
高洋洋說完這段話,垂下頭,濃密黑亮的秀發遮住了她的表情。「其實,人魚公主化為泡沫是一件好事,因為她愛錯了王子。那個王子不懂得愛,也不懂得誰是他的最愛,在他心里,報恩和權利最重要,所以,他不配得到人魚公主,也不配得到愛。幻滅的,不是人魚公主,而是愛情。」
宋令姿看不到她的神情,卻看到了一滴滴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燙傷了宋令姿的心。
每個人都想當公主,卻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當公主。幻想王子,期待騎士,是每個女孩子的夢想,偏偏有些人,就像童話里的惡龍或者女巫,拿著正義的棍棒,拆散了一對又一對有情人。
愛一個人,並不是錯,愛上一個身份高貴的男人,更不是一個錯誤。唯一錯的是世俗的觀念,總認為,真正的王子需要一個公主來配,卻不明白,愛一個人,不是愛他(她)身後的財富,而是這個人本身。
看著高洋洋一步步離開醫院,宋令姿異常難受。如果今日,她和高洋洋的身份對調,韓少廷會不會選她?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宋令姿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諷。
回到病房,宋令姿被病房的排場嚇了一跳,無數個花籃擺在病房的各個角落里,還有水果,巧克力,補品……佔據了各個空間。整間病房,就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怎麼回事?我才出去一會兒,怎麼就有這麼多東西送來?」
韓少廷一點都不訝異,「收拾一下,過一會兒還有人送東西過來。」
宋令姿看著堆積滿山的東西,頭疼。有權有勢的人就是這點好,別管生什麼病,這鮮花補品肯定少不了。「這鮮花和補品怎麼處理?」
「隨便。」韓少廷也頭疼,每次不是為生病心煩,而是為了探病的人感到心煩。只要生病的消息傳開了,就有無數的人來登門,甭管熟不熟,鮮花和禮品肯定少不了。每次,他們都為了處理這些東西大費腦筋。
宋令姿的眉頭一轉,一個主意涌上了心頭。她默不作聲將花收好,然後打電話給一家熟悉的花店︰「你好,請問你們老板在嗎?我有筆生意跟她談。」
談好了鮮花的回收問題,宋令姿又打電話給雜貨店老板。
短短半個小時,宋令姿就把大部分的東西解決了,剩下的東西,不是因為送的人身份敏感,就是因為物品太貴重,她不好拿出去變賣,只能留下來做展覽品。
韓少廷感到很驚訝,怎麼一眨眼功夫,宋令姿就把東西解決了一大半。「你把那些東西扔到垃圾桶了?」上次,韓欣就是這麼處理的,搞得醫院的垃圾區,來了不少撿垃圾的老頭老太太。
「垃圾桶?你覺得你老婆是敗家女嗎?」宋令姿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
韓少廷搖頭,賠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好奇」韓少廷的母親,多半會根據物品的價值,性能,或者日期做分類,然後在下一次過節的時候,她一次性把這些東西傾銷出去了,說白了,就是拿去送人。為了避免送錯人,韓少廷的母親給每份禮品都做了暗號,暗號對應的就是最初送禮物的那個人資料。
「好奇什麼?」宋令姿不耐煩,「反正你不想要,我幫你處理了,你就別管是我怎麼做。」
韓少廷有點不是滋味,好歹也是他的東西,怎麼處理,也該給他一個交代才是。「我不是要管你,是怕你弄錯了,以後惹笑話。」
宋令姿一點都不擔心,對韓少廷極其自信道︰「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比你清楚。」就算有人把那些東西再買過來送給韓少廷,韓少廷也認不出那些東西。
韓少廷抿嘴不說話,心里卻有點委屈,他不過是想知道宋令姿怎麼處理,為什麼宋令姿不願意告訴他?他們明明是夫妻,為什麼宋令姿不願意敞開心胸,對自己做到?韓少廷深深覺得,他和宋令姿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壁,她跨不過來,而他,也越不過去。
宋令姿哪里會想到這些,她把鮮花和禮品拿出去賣了,不願意告訴韓少廷,完全是怕他嘲笑,覺得她這個人市井。可她自認為是個平凡的女人,明知道可以賺錢,為什麼要放棄?
兩個人再次陷入膠著的狀態,韓少廷不願意開口講話,宋令姿覺得韓少廷的脾氣變化無常,不想搭理。病房里靜悄悄的,一根針掉在地上,想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