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姿相信,所謂的義子,也是卓老爺遺落在外頭的私生子。舒 借用私生子來斗私生子,不得不說,卓太太這個人太有心機了。可惜,她注定在陰溝里翻船。
或許,有人會說宋令姿心狠,都已經過去的事情,怎麼還要計較,何況,那些事情還不是今世發生的,有必要報復嗎?但是,那些事情,曾經是宋令姿親身經歷過的,重生一次,留下的不單單是記憶,也包括了那些不愉快和痛苦。
宋令姿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回憶,就是卓太太有天打電話來要喝湯,叫宋令姿煲好湯水送到她的別墅,等宋令姿到了別墅,就看到卓太太和別人打麻將。
當時,卓太太看到她,第一句就是︰「喲,你這個窮酸鬼又來了?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別來了,煲再多湯給我喝,我也不會允許你嫁進卓家。別以為你有點姿色,就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老姐妹,你們看看,一只烏鴉也想學人家麻雀,真的是不自量力,枉費你父母把你生下來。」
當時那幾個太太哄堂大笑,宋令姿恨不得將手里的湯水倒在卓太太的臉上。可為了卓天遠,她選擇忍,因為她想,這個女人是卓天遠的母親,是她這輩子都不可以得罪的長輩。比起卓天遠來說,卓太太的刁難不算什麼。
現在,宋令姿回想起來,恍如一夢。當時的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事隔多年,她依然有一種想揍卓太太的chongdong.
卓太太罵她是窮酸鬼,若是了解卓太太真實的背景,就知道卓太太的背景更加不堪。卓太太年輕的時候當過歌女,後來認了一個有錢的干爹,才漸漸接觸權貴。
卓天遠的父親娶她,完全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卓氏需要助力,而卓太太背後的干爹很有財力和權利,對卓氏非常有幫助,卓天遠的父親才選擇娶她。至于卓太太的背景,自然也進行了修改,成了那個干爹的親女兒。
不過,這些事情,瞞得過年紀輕的,瞞不過年紀大的。宋令姿也是後來才查到的資料。若是宋令姿一早拿到這些資料,也許,前世的命運會改寫。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謝謝你,令姿。」卓天遠心里一片苦澀,即使到了今時今日,宋令姿還是為他盤算。「這件事結束後,我請你吃飯。」
宋令姿怔了一下,想要拒絕,誰知道卓天遠似乎猜出了宋令姿的心思,急忙掛線︰「我有事要去忙,以後再給你打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了嘟嘟的聲音,宋令姿看著電話,露出了一絲苦笑。她幫他,是有私心的,無關情愛的,但願他能明白這一點才好。
收好報紙,宋令姿心想無事,還是回家里去看看母親莊雅比較好。
宋令姿攔了一輛的士,直奔回家。走到家門口,她從包包里掏出鑰匙,準備插進去,屋內傳來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宋令姿的心尖猛地一跳,迅速轉動鑰匙,打開了門,沖了進去,卻沒有看到母親莊雅。循著聲音,宋令姿走到了書房門外,側耳細听里頭的動靜。
「莊雅,你這個賤人,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那筆遺產交出來,我和你沒完。」
「莊靜,我若是賤人,你是什麼人?你比賤人還要下賤一千倍。你連姐夫都想勾引,還有什麼人比你下賤?就算是外頭的biao子都比你強,人家睡男人還能得到錢,你莊靜白白給人睡了,還不是一樣灰溜溜走人。」
「你——」
「我怎麼了?」莊雅冷笑。「別以為我是泥菩薩,中看不中用。當初肯放你一馬,還不是因為他看不上你,我才懶得出手對付你,免得弄髒我的手。要不然的話,別說嫁給跨國集團的總裁,就是賣到紅燈區,也沒有人要你這種骯髒東西。」
「我看你是妒忌我成了霍夫人。」莊靜反擊,「我現在是今非昔比,你最好識相一點,不然的話,我會給你好看的。」
「喲,我真的怕了你。」莊雅看著莊靜自大的嘴臉,越發不屑。「人家給你幾分顏色,你還真開起染坊來?告訴你,別說我有韓家做靠山,就是沒有韓家,我莊雅想要玩死你莊靜,還是綽綽有余的。趁著我現在還沒有發脾氣之前,你立即給我滾出去,不然的話,明天,我就會讓整個s市的人欣賞到霍夫人你青春美妙的玉/體。」
「莊雅,你不得好死。」莊靜瘋狂地嘶喊著,尖銳的聲音透過牆壁傳入宋令姿的耳朵里,她急忙用耳塞堵住耳朵,跟著,書房里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是莊靜推到書桌的聲音。
莊雅掃了一眼,絲毫不在意東西的損壞。「明天,你最好寄張支票過來,彌補今天的損失,不然的話,我還可以讓人欣賞到你更精彩的照片。」
門外的宋令姿倒退了幾步。她從未了解過父親,從未了解過卓天遠,現在,她居然發現,她也從未了解過母親。那麼慈愛的母親,那麼柔弱的母親,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莊靜狠狠盯著莊雅,恨不得用目光將她撕成了碎片,最後,她在理智的提醒下,憤然離去。離開的時候,莊靜將門關的砰砰作響。
莊雅見莊靜離去,就立即走出書房去拿掃把清理碎片,卻看到女兒宋令姿呆若木雞地站在客廳。「令姿,你怎麼來了?」
宋令姿看著莊雅,目光里露出了迷茫和疑惑。
莊雅的心往下沉,疾步走上前。「令姿,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你說呢?媽,你告訴我,到底哪個你才是真的?」宋令姿心冷,她以為母親是自己拼死要保護的人,可現在看來,似乎自己更柔弱一點。「為什麼你握著小姨的把柄?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莊雅的臉色極其復雜。「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個莊靜母女,害死了你外公。」
「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可你到底做過什麼?為什麼她那麼怕你?」宋令姿真的不敢想象,她身邊的人,城府竟然如此深沉。
「怕我?」莊雅的唇角勾起了一絲冷酷的笑。「若不是我聰明,早就死在她的陰謀下。當年,她喪心病狂,為了得到所謂的遺產,居然找來混混想lunjian我。可惜,她還女敕了點,不知道錢能通神,也能收鬼。那些混混沒有動我,卻把她給輪了。你一定想知道原因,沒錯,是我收買了那些混混。那些混混再厲害,終究上不了台面。我威逼利誘,他們就把她給供出來了。既然她付錢,就該她享受。我只不過以牙還牙,這有錯嗎?」
宋令姿發現,她們母女二人竟然如此相似,以前,她一直疑惑,為什麼自己的性格會如此極端。喜歡一個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不喜歡一個人就會厭棄到底。原來,她遺傳了母親的性格。
莊雅走上前,握住女兒的肩膀。「媽媽想活下去,想活的好一點。難道這有錯嗎?」
宋令姿看著莊雅,說不出話來。或許,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指責她,唯獨自己不行。那是自己親生的母親,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的母親。她把所有的苦,所有的委屈吞在肚子里,就是想要讓自己看到一個完美的世界。「你是不是早知道爸爸出軌了?是不是早知道楚家那個女人的存在。」
當宋令姿把這些話吼出來的時候,她的心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怎麼可以說出來,怎麼可以當著母親的面,將最殘酷的現實血淋淋地撕開?「媽,對不起,對不起!」
莊雅的手無力地垂下。「你都知道了?」
宋令姿一怔,淚光朦朧︰「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委屈你自己?」
莊雅抬起頭,將眼眶里的淚水逼回去。「我不覺得委屈,只要你開心,媽不覺得委屈。」
從來沒有一刻,宋令姿會如此恨自己。如果她沒有出生,莊雅就不會委曲求全,一直維持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如果她沒有出生,莊雅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歸宿。是她,是她這個女兒,耽誤了母親一生的幸福,就算用世上最好的東西來交換,也不能換回母親消逝的青春。「媽,我恨我自己。」
為什麼她的出生,不是代表幸福?為什麼她的出生,不能圓滿一個家庭?從一開始,她的出生都是錯誤,她生在一個錯誤的家庭里,錯誤的時間里,愛上錯誤的人,才會導致悲劇的命運。一直以來,她以為卓天遠的移情別戀才是悲劇的源頭,如今看起來,真正的源頭是她自己。一個不受歡迎的生命,怎麼可能會得到幸福?怎麼配得到幸福?
宋令姿的精神一下子崩潰了,長期以來,她所信仰的東西,在這一夕之間,全部被否定,被推翻了。她捂著臉,沖出了公寓,徒留莊雅在身後嘶喊︰「令姿——」
韓少廷一接到莊雅的電話,就驅車趕到了小區。「媽,令姿出了什麼事情?」會有遠在。
莊雅全身顫抖,緊緊抓住韓少廷的手臂︰「令姿令姿知道我和她爸爸的事情,受了刺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少廷,你把她找回來,我求你把她找回來,我就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命根子命根子她是我的命根子。」
韓少廷听了稀里糊涂,不過,大概的意思還是猜出來,估計是那個混賬岳父的事情,讓宋令姿受到了刺激。「媽,你別擔心,先回屋等,我去找她,很快就會回來。」
莊雅驚疑不定地看著韓少廷。「你一定要讓她回來,告訴她,我愛她,她的外公也很愛她。她是我們莊家僅剩的獨苗,你記得要告訴她。」
韓少廷點了點頭,轉身下樓,驅車離開。
莊雅透過窗戶,看著韓少廷離開,才撥動了另外一個電話︰「你好,你是天遠嗎?」她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韓少廷身上,除了韓少廷,對宋令姿最熟悉的,莫過于卓天遠。
s市明湖公園內,宋令姿倚在欄桿上,托腮凝思,若不是臉上的淚痕斑駁,估計沒有人能看出,宋令姿曾經大哭一場。
「令姿,伯母很擔心你。」卓天遠的聲音出現在宋令姿的身後。
宋令姿渾身一顫,轉過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有一次你不高興,我到處找不到你。後來,洋洋猜你躲在這里,就把地址告訴我,然後我自己找到這里來。」卓天遠的嘴角閃過一絲苦澀。他真的沒有想到,宋令姿會連這麼大的事情也會忘記。當然,此時的卓天遠壓根不知道,眼前的宋令姿是六年後的宋令姿,時光拉開了距離,就算宋令姿記憶再好,也難免有遺漏的時候……
宋令姿想了想,似乎有這麼一件事。「我都忘了。」
卓天遠坐到宋令姿的身邊。「怎麼了?不高興?」
宋令姿回頭看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眼。「你說,一個人生下來到底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一個人生下來為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在乎你的。」卓天遠隨著宋令姿的視線望向了水面︰「你看那些魚,也許它們根本不知道它們生來做什麼,卻一樣快樂。你把事情想的太多,想的太復雜,快樂就會消失不見。」
宋令姿看著游來游去的魚,「也許無知是幸福的吧。」前世,她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照樣過得很幸福,雖然這種幸福是一種欺騙,可是宋令姿真的很希望,大家能繼續騙下去。
此刻的宋令姿,總算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有些人明明知道某些人在欺騙,卻不願意揭穿,也許,他們的心底很清楚,一旦揭穿了騙局,就連表面的假象都不能維持。貪戀溫暖的人,最不願意有人告訴他們,他們所擁有的溫暖都是虛假的。
「令姿,回家吧,伯母會擔心你的。」卓天遠不知道宋令姿出了什麼事情,卻不希望宋令姿繼續沉溺在痛苦中。
宋令姿搖頭︰「我要冷靜一下。」
見卓天遠想勸她,宋令姿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卓天遠的眼楮,問出心里的疑問︰「天遠,說一句冒犯你的話,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你不是卓太太的兒子?」
「小的時候,已經察覺了一點不對勁,不過,那個時候年紀小,我沒有往那一方面想。」卓天遠的眸子里出現了一絲裂縫。「後來,她有次喝醉了,打我,抽我,嘴里罵我孽種,然後我爸爸听到了,和她大吵一架。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因為不是她的親生子,卓天遠努力討好她;因為不是她的親生子,卓天遠一直以她的喜惡做標準;因為不是她的親生子,他從來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可惜,卓天遠做得再多,也抵不上血緣關系造成的隔閡。
宋令姿暗想,人生的悲劇有兩種,一種是天災,一種是**。天災是無法避免,可**卻是自作孽。卓太太明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為什麼就不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卓天遠身上?如果她對卓天遠猶如親子,相信卓天遠也不是那種泯滅人性的人,必定會回報她的養育之恩。
偏偏卓太太把所有的心機,所有的城府用在不正當的渠道上,一心想操控卓天遠,反而把卓天遠越推越遠。
宋令姿不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不過,若是換她是卓天遠,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卓太太加諸身上的恥辱,加倍地奉還。
想到這些,宋令姿的眼皮一跳,陡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卓天遠作為卓太太的傀儡,想要擺月兌她的控制,自然要尋找一個強大的姻親做後盾,而這個想法,恰恰又符合了卓太太的想法,于是,無辜的自己就理所當然地成為兩個野心家的棄子。
當然,那時的卓太太沒有想到,傀儡已經開始反噬她了。若宋令姿沒有橫死,也許,接下來看到的就是卓太太淒慘的晚年。
「這次,你為什麼要和她鬧?」宋令姿又繼續問道。既然卓太太收養了他,肯定是打算把他養大,作為她日後的傀儡,操控卓氏集團。如今,卓天遠完全有能力執掌卓氏,卓太太卻遺棄了他,這其中必定經過一番爭斗。
「她覺得我不夠听話。」卓天遠苦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有股強烈的願望,想要擺月兌卓太太的束縛?想來想去,大概是因為失去了宋令姿。若不是失去她,他不會知道,這世上,其實還有一些東西比繼承權,比權勢更重要。可惜,他領悟了太遲。「這次,和喬家聯姻,是勢在必行,我不肯就範,她只能選擇另個人代替我。」
宋令姿暗暗嗤笑卓太太的愚蠢。通常,聰明的人和蠢貨相距不遠,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犯下平常人不會犯的錯。但凡出色的人,最後會陰溝里翻船,多半是聰明過了頭,被聰明給耽誤了。